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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这是过了多久。两周？圣恩没有刻意去记时间，佩戴丝巾的后遗症总是令他有些昏昏成成。
寄人篱下的尴尬处境总是令人有些身不由己。
可好在他的伙食有得到很大的改善，不但有了浆果和青草膏，还会发给他另一种面包。
那面包的样子和汉堡差不多，和之前圣恩吃的那种长棍比起来这面包就如同云朵那样松软。
而且这面包明显用心加入了特别地处理，虽然没有夹心，但能从其中品味出淡淡的奶油香味。
这奶油的香味在这片沙漠中可以说是再奢侈不过了。
圣恩靠在车厢的木板上，顺势将双手塞进了裤袋里。
他在右侧的口袋里摸到了一些东西。
他随即便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那是一个红蓝相间的网袋，就是那种用来装篮球的那种网袋。
网袋由尼龙线编织而成，红色的经线与蓝色的纬线相互交织。
书包在起先的事故中就已经不翼而飞了，手机这玩意儿对于一个高三的优等生来说是不需要被带去学校的。
现在他身边就只有这个网袋了，这个网袋是用来装假期里被同学从家里借走的篮球的。
今天说是要还给他，他也就带着了。除了体育课上，圣恩平日里也没什么打篮球的机会，所以也没问那个同学讨过。
圣恩将网袋在面前展开，十根手指穿插在呢绒线中将其撑开。
他的眼神穿过那些个红红蓝蓝的网眼，渐渐地双眼的焦距有些飘走了，眼前一片虚幻和迷离，他仿佛有些出了神，有些恍如隔世。
“我究竟是在哪里？”
“我是在这里干什么啊？”
只是抛出问题，没有解答，苦闷和悲伤的情绪渐渐地从心底长了出来。
“嘿，啊，啊！”一个声音将圣恩打断。
右侧斜对面的那个光头男人对着圣恩摊开了手掌，他眼睛注视着圣恩手指间的网袋。
他一会摊开手掌，一会儿又一边点着头一边用手指点着自己，视线一直在示意圣恩手中的网袋。
圣恩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
“行吧，拿去吧。”圣恩心里叹到。
圣恩双手将网袋攒成一个球向那个光头男人扔了过去。
光头男人并没有接住，而后从车厢上捡起了网袋。
光头男人照着圣恩的样子用手指撑开了网袋，他的嘴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咧了开来，缺失的那一颗门牙格外地惹眼。
他回看了一眼圣恩，随后二话不说地将网袋攒成一个球，塞到了他左侧的车厢角落里。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们的衣服上一个口袋都没有，完全没办法携带任何物品。圣恩也自是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行吧，给你就给你吧，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圣恩心里这么想着。
二
之前偶尔经过小池塘，大家会把自己的水壶以及第二节车厢里的水缸盛满，但眼前的这片水源就不能用小池塘来形容了。
那是一片湖泊，虽称不上壮观，但那确实是一片湖泊。
应该是公园里会出现的那种小湖泊，而不是那种名山大川中的湖泊。
车队停了下来，车厢里的人都冲下了车跳进了湖泊里面。
圣恩下车后在一旁观察了一会儿，见他们都安然无恙后自己也大步跨入了湖水中。
水面漫过腰部，蹲下身子湖水则刚好超过胸腔在脖子下面些。
清凉的湖水令烈日的灼烤转变为一种馈赠。
圣恩脱去了上衣，将整个上半身没入水中。
粘腻、闷热的体感一扫而光，清凉的水分子穿过每一个毛孔钻入了五脏六腑之中。
他将脑袋埋入水中，洗去了一些脸上和头发上的油腻。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眼前的不远处，长发青年赤裸着上身站在水中。
他棕色的长发已被湖水打湿，姣好的面容扬起对着阳光，上身微微后仰，厚实的长发垂坠于湖面上，发梢轻轻地点到湖面，泛起数圈波澜。
他双手自然下垂，双眼轻柔地闭着。阳光倾斜地洒在他白皙俊美的酮体上。
紧致的小腹上清晰地雕刻着均匀的腹肌，殷实的胸膛也不可谓不豪迈，两条手臂好似千锤百炼的钢铁，虽不粗壮，但上面布满了线条分明的肌肉束。
若是忽略掉他侧身的那些个疤痕，这还真是一件足以放在博物馆大堂的石膏雕刻作品。
说来也奇怪，他的伤疤都分布在身体的侧面，手臂上、两边侧腰、肋骨侧面，身体右侧的伤痕明显多于左侧。而他身体的中心线却十分干净无暇。
那些疤痕确实有一些残酷了，圣恩不禁同情起青年的经历或者说是遭遇。
“看来，即使完美如这位青年，也不得不经受这世间的残酷啊。”
“耶稣让人们相互之间关爱正是这个道理啊，每个人的痛苦已经足够多了，罪恶也已经足够多了，唯有爱与善举才能抚慰人的痛苦、洗刷人的罪恶，唯有追随上帝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才能了解世间的真谛。”圣恩巧妙地在心里巩固了一下自己信仰。
三
浸湿的灰绿色校服挂在肩头，圣恩在水中揉搓着上身。
两周的风餐露宿令他的小肚腩瘦掉了整整一圈，原先婴儿肥的脸蛋也不再像先前那么圆润了。
圆圆大大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水面，透过水面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圆圆小小的鼻头上长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痘痘。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到他，他把痘痘挤在了湖里。
弗洛伊德说：“所有的排泄都是有快感的。”
此刻的圣恩确实也是心里一阵暗爽，这应该是他这两周以来最宽慰的时刻了吧！这么一个日常的举动令他找回了一些做人的感觉。
也许在场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片湖水中短暂地找回了自我，短暂地卸下来肩上的包袱，短暂地褪去了脸上的面具。
这是属于人类最最原始的快乐之一，这一份快乐就印在每一颗神经元里。
不远处的沙坡上扬起一阵风沙，这一阵风沙打破了所有人的欢愉。
人们不得不将注意力放到了那里。
只见一列一列骆驼车依次翻过那个沙坡并最终横在了湖边。
骆驼车一字排开，一时半会儿也数不清车的数量，那阵仗也可称得上是人类社会中的壮举了。
只见长发青年缓缓迈步到了岸上，第一节车厢的那位女性捧着一块半身长的淡蓝色毛巾而来，她仔细地擦拭着长发青年的上身。
先是将毛巾展平，轻柔地吸干青年长发上的水分，而后是前胸、腹部、后背，青年抬起双臂，女性则顺势擦拭了他的腋下……
这时圣恩意识到，这位女性貌似并没有下过水或者与湖水有过接触，她似乎一直待在车旁等着。
与此同时，那一横排车队中走下来一个人。
他身披白色长袍，头上围着阿拉伯式的白色头巾，他的体态肥胖，留着两撇八字胡。
更让人在意的是他手指上的那些个绿宝石戒指，即使隔着这么远，那上面的光泽还是反射到了圣恩这边。
他站在他的车队旁恭敬地站着，下车后他没有向前多迈一步。
长发青年擦拭完毕后刚刚向前跨出一步，那个肥胖的人便立刻迎了过去。
那人走路左摇右摆的样子着实有一些令人发笑。
四
两人随即交谈了起来，这边的圣恩并听不到些什么，即使听到了他也是一句话也听不懂的。
“哟，这不是巴拉德（Ballard）男爵吗？”长发青年率先开口。
“呀呀呀，怎么这么巧能在这里见到您啊，我的马杜克（Marduk)公爵。”巴拉德男爵回应到。
“根据《洛塔斯指南》的标记，这是这一区域最主要的水源，只要来这块区域自然都会来这里采水。”
“您说得是。”
“倒是巴拉德男爵，这里应该不是你常规贸易的路线，你怎么会带着这么大的人马来这块区域？”
“我这不是奉神圣皇帝的指示前往绿云母之都（The city of green mica)办事嘛～”
“绿云母之都？”
“怎么？公爵有去到过绿云母之都吗？”
“去过一次。”
“我想也是，时下最知名的的探险家，‘剑圣’称号的现役持有者，我们的马杜克公爵自然是到过那里的。”
“……………”
“你的这一套在他们那里可不怎么行得通啊，钱对他们也是不管用的，看来完全是和男爵你水土不服啊。”
“和这种蛮夷也没有这么多讲究的，我只是按着皇帝的意思办事，办完事也不会去和他们有什么瓜葛的。”
“虽说是蛮夷，但能在那样的地方世世代代繁衍生息，那里的人们还真是值得敬佩啊！”马杜克公爵赞叹到。
“也是，也是。”
“………………”
“哦，对了！不知公爵队伍中的粮草是否充足？”
“怎么说？”
“我商队里刚好有几条去年新腌制的腊肉，希望能与公爵您一同分享。”
“男爵你真是有心啦！”
“哪里哪里，公爵您肩负着整个黄金共和国的荣誉，这只是我的一份绵薄之力。”
说完，巴拉德男爵便命令手下将装有腊肉的罐子抬到了马杜克公爵面前。
巴拉德亲手将盖子在木杜克公爵面前打开。
“您看如何？”
浓郁的鲜香随着盖子地打开扑面而来，五条滑板大小的酒红色腊肉不安分地竖在罐子里。
“不错。”
“那我让他们搬去您车上了？”
“好。”
“这一次去绿云母之都要多加小心啊。”马杜克公爵语重心长地说到。
“特别是不要去惹怒他们，不要去触犯他们的任何禁忌。”
“好的好的，多谢公爵提醒。”
“还有千万不要在有彩色石柱的区域安营扎寨，不然石柱释放的毒素半夜里就会要了你们所有人的命。”
“是是，我已有所耳闻，我会多加留意的。”
“……………”
“…………”
“对了，公爵。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您看一下。”
“是什么？”
“还望公爵能挪步跟我来一下。”
马杜克公爵伸出右手将手掌打开，示意让巴拉德带路。
巴拉德领着马杜克公爵来到一辆车旁，那辆车的车厢上绑着紫色的绸缎。
绸缎缠绕在车厢两侧的中端，一些部分固定在车身上，而一些部分则飘荡在车身以外，就好似仙女的长袖随风飘摇。
巴拉德从袖口里摸出了一把钥匙，他亲自上前打开了车厢后的那把铁锁。
他从中间拉开了两扇车门，而后脑袋从一旁侧了出来，招手示意马杜克公爵过去。
两人站在车后看向车厢里面。
“这是………’异土’的东西？”
“公爵果然是见识广博啊，没错。您觉着这是什么来着？”
“这我可不好说。”
“那我们离近一些看看。”
“这东西没有危险吧？”
“公爵您放心，我接触过，没有危险。即使有，公爵您就会怕了吗？”
“呵呵～”
两人先后跨上了车厢。
那东西立在车厢里，马杜克公爵仔细地端详着它，巴拉德男爵则期待地站在一旁。
马杜克公爵用手到处摸了摸，又轻轻地四处敲了敲。
“咚咚、乓乓”那东西是这样回应马杜克公爵的。
“下半部分是金属，上半部分是透明的玻璃，金属自然是为了坚固，玻璃则是为了让人能看清里面。又想保护起来，却又想让人可以看到，那这里面的东西就是关键了。”马杜克公爵推测到。
“公爵您说的没错，我们通过了各种尝试都无法在不破坏外部结构的情况下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巴拉德将一只手搭在了那东西上。
“您看，这金属部分鲜艳而饱满的上色工艺是我们这里所不具备的，而这玻璃兼具轻巧与坚韧，这也是我们的技术所做不到的。”
说着，巴拉德男爵用力地按压了一下玻璃中间，玻璃向内微微嵌进去了一点点，当他松开手时玻璃又回弹到了原来的状态。
“我们这的玻璃可比这厚重得多，更不可能有这种类似弹性的状态。”巴拉德解释到。
马杜克公爵听着并顺手摸起了下巴。
“您再看，这外部似乎安装着一些可以操作的装置，这里玻璃里面似乎也有很多金属的结构以及这个惹眼、闪亮的金属爪子。虽然不管我们怎么尝试都没有任何变化，但读过《洛塔斯指南—启示录篇》的都清楚‘异土’有着一些我们无法理解的规则。那绝不是我们这样一通胡乱折腾就能显现的。”
马杜克公爵内心有些激动，但神情依然保持着平静。
“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异土’会上一会！”兴奋的心情还是没有完全的抑制住并最终化成了话语脱口而出。
“公爵的雄心果然是凡夫俗子所不能及的啊，哈哈哈。”
“……………”
“我有一些猜测公爵听听看如何？”
“但说无妨。”
“综合前面的推测，又有向众人展示的作用又有一定保护内部的作用，以及这四四方方正气凌然的内部空间，我大胆猜测这是一个神龛！”
马杜克公爵看了一眼巴拉德，巴拉德收下了那个眼神接着说了下去：
“既然是神龛，那里面存放的东西自然就是‘异土’所崇拜的神像！”
“公爵我们来仔细看一看这数十个神像。您看它们那周身闪亮的亮黄色，那显然意味着光明与希望。再看神像那硕大、鲜亮的大眼睛，那正是普通人对于完美自我的过分幻想。还有这夸张又有一些温暖的微笑，那就如同我们了解的所有的神一样——它们爱着世人。”
巴拉德男爵说得有些激动了，他咽了咽口水接着说到：
“我的马杜克公爵啊，您怎么看？您看我要是把这‘异土’的神龛与神献给我们无上的神圣皇帝，我们的皇帝会不会感到高兴？以您对皇帝的了解？”
“会的。你会被升为公爵的。”
“呀呀呀，公爵您怎么这么拿我打趣啊。我怎么配能与公爵比肩啊！我可是万万不敢这么想啊！”
“呵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