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梦中惊坐起,回首四顾,却是在那西陵郡的城隍庙之中。
屋外已经亮起了朦胧的亮光,一夜时间竟是就这样过去了。
胖子横躺在地上,打着呼噜,仿佛属于张小年的记忆不过是一场噩梦。
腰间的封妖玉散发出淡青色的微光,其上似有水波流转。
推了推胖子李浩,他却像是遭了梦魇一般,怎么样都无法醒来。
走出这城隍庙,林奕运起灵力,轻飘飘跳上那屋顶查看四周,却发现这西陵郡家家户户都房门大开。
又不是那桃花源,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怎个如此反常?
林奕皱皱眉头,运起那望气之术,定睛一看!
却是吓得差点从屋顶上摔下来,这西陵郡里竟没了一丝一毫的人气,转而是阴气大盛!
连那些个古战场,都不及这西陵郡阴气那么重!
仿若这郡里数十万百姓,在一夜之间都丢了性命!
那张小年不过是筑基期的鬼物,哪里有如此大的能耐?更何况,西陵宗的金丹老祖也到了,这局面怎么会糜烂到这种地步?
林奕心中大急,忽而想到之前那个附身了胖子的鬼物,据老镇长说,那鬼物是有人控制的!
莫不是......那伙人趁着西陵城隍消散,在城中布下大阵,取走了数十万凡人的性命?
“西陵人士张小年见过这位仙长!”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铮”
灵剑瞬息出鞘,剑鸣声爆响,转瞬之间便抵在张小年的脖颈上。
“小仙长莫要激动嘛!可想知道这西陵数十万百姓的下落?”
张小年漂浮在半空中,此刻的他看上去倒像是以前那个西陵的翩翩贵公子了。
一身淡蓝色绸衣,其上绣着几片荷花。
林奕看着这厉鬼在阳光之下,竟丝毫不受影响,不由得心头一沉。
“且把这剑收回去罢,我想要取你性命不过点点头的事!”
“我张小年而今虽说已是鬼躯,但你我无冤无仇,小年倒是不想伤到你!”
“入了昨夜的梦魇,想必事情的由来你是清楚了!”
“那结丹期的老匹夫打得我娘子魂飞魄散,我吃了他,算是一报还一报!”
“可不曾想,我在与那老匹夫争斗之时,有人行偷天换日之术,勾了着数十万百姓的魂去!”
“而那无穷业力则缠到了我身上!”
“同你说句实话罢!等着金乌星升至天空正上方,消解了这西林郡内的阴气,我便要魂飞魄散了!”
“这天,是人道的天!数十万百姓的业力,必引天罚降世!那人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既取了这数十万百姓的精气,又能全身而退!”
“待我魂飞魄散,便再无人知晓这事!”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你腰间那玉佩倒是保住了你和那胖子的性命!”
林奕呆愣地长大嘴巴,果真是那躲在背后的贼人!
这人之前便敢算计元婴大能的独子,而今行事更是疯狂,竟取了一城百姓的精气!
莫说修为了得,这手段也是了得,说不准张小年变成厉鬼这事也是他谋划的!
好大的手笔!只是不知道这人取了如此多的精气之后,修为将会增长到何等地步啊!
张小年看着目瞪口呆的林奕,又继续说道。
“等我吞了那老匹夫,走出城隍阴司,这人刚刚吸纳完精气。他一身黑衣,倒是看不清面孔,只是瞧见他后颈上,有一圈紫红色的胎记!”
“于我而言,魂飞魄散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可我实在是不甘!”
“天地何其宽广?为何却容不下我张某人?”
“生前被奸人算计便罢了,为何死后还要被人利用?”
“不甘啊,实在是……不甘心啊……”
林奕看着张小年的身影,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经历昨夜梦境,他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理解张小年的人了。
可同情万万不能凌驾于法理之上,无规矩便不成方圆。
这浊世间可怜人千千万万,若每一个死后都成了厉鬼,人道还如何能延续的下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这张小年能克制住去赌场的欲望,又何尝会走到这一步?
况且张小年化身厉鬼之后,打散了城隍神躯,吞了西陵宗的老祖。
令这西陵郡数十万百姓失去庇护,最终被贼人偷天换日害了性命。
张小年虽说不是为虎作伥,可实际上,却是帮了那贼子一个大忙。
“小仙长,我虽不知你是如何入梦我这一生,但如今,你是唯一一个能替小年报仇,替这西陵百姓报仇的人了。”
“时辰也快到了,我的时间倒是不多了,奉劝你一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与人相交,还可千万要留三分心眼!”
“哈哈哈哈,这煌煌天日,你虽俯视万物,可又何曾解决过那不公?我张小年虽是厉鬼之身!尚且要横刀向天!”
天边那金乌星冉冉升起,晨光洒向大地。
张小年左手刷的一声展开一面折扇,右手灰色阴气化刀,运起全身修为向着天空冲去。
“小仙长!此刻一别,再无相逢之日!娘子!小年且来陪你了!”
张小年裹挟着这西陵郡中全部阴气,横刀向天冲去,转眼之间便刺破云间,天地间只留下他充满磁性的嗓音。
林奕看着乌云瞬息之间笼罩天际,其中数不清的雷霆闪电狂舞,不由得叹了口气。
“天地不仁,以万物当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当为刍狗。小年兄,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