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空中越来越大的金色手掌,苟运来苦笑不已,这一掌下来,方圆几十里将会变成一片生命禁地,寸草不生。
这遮天蔽日的一掌,楚家那位剑仙老祖宗恐怕也无法抵挡吧!
自己不是穿越而来的主角吗?这么快就死了?套路不对啊!
苟运来心想,如果重来一次,还会不会多管闲事,会溜之大吉悄悄远离村子吗?
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可惜了三宝,可惜了隐仙村几百条无辜生命。
他想起了前世的父母,今世的爹娘,以及为了他浴血奋战的吉祥三宝。
后山洞穴的村民们仿佛预感到什么,纷纷钻出洞穴仰望苍天。
就连那五个正在搜寻的千罗教弟子也呆呆的抬着头,迷茫失措。
所有人都在等死,毁灭的气息越来越狂暴,山一般的压力铺天盖地。
生死一瞬,刹那芳华。
一株翠绿的鲜嫩柳枝,生机勃勃蜿蜒曲折,自苟家石院爬出,连绵不绝横击当空。
柳枝环绕着规则之力,绿光充盈生机无限却又蕴含死亡气息,从金色大手掌心一穿而过,牢牢定在半空。
任凭金色大手如何挣扎,不能动弹半分。
绿光侵蚀金色大手,一半生机一半死亡,两种气息纠缠不休,片刻,遮天蔽日的金色手掌变成翠绿无比的绿色大手。
苍穹传来一声沧桑的怒吼,伴随雷云滚滚,充满恐惧的尖叫越来越小,极速退走消失不见。
绿色大手像被切断抛弃的孤儿,被翠绿柳枝紧紧缠绕,就像肥料一样,任凭柳枝吸取吞噬,没多久,庞大巨手便被吸食一空。
连同潜伏在云层深处的魔龙鹰,也被细嫩柳枝一穿而过,像被烧烤的一只鸡,瞬间被吸空。
翠绿柳枝心满意足,像蟒蛇一般从空中缓缓缩回,苟家小院内的大柳树随风摇摆,似乎心情愉悦。
“绿光?”
“又是那道绿光?”
“这该死的绿光”
吉祥三宝仿佛见鬼一般,怒不可歇状若癫狂。
浑然忘记刚刚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都是那柳枝绿光的功劳。
隐仙村后山脉,那五名千罗教弟子失魂落魄,自家老教主竟然无视五人性命,要把他们一同抹杀在此,心灰意冷悄悄远走。
苟运来长出一口气,转过身望着从洞穴钻出来的村民们,个个狼狈不堪惊魂落魄。
四五百村民经此一劫,折损近一半,只剩两百多人口。
他们有的抱着自家孩童的尸体,有的背着自家的老人和女人的尸身,满脸污垢劫后余生。
望着生存了无数年的村子转眼间变成废墟,石屋院子牲畜粮食全被毁灭成灰,女人和娃娃们开始低声哭泣,惹人心碎。
就连一些强壮的汉子,也悄悄蹲下身体双手捂脸。
村长楚云面如死灰,抱着黑匣子久久不语。
苟运来张了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犹豫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心情如此沉重,鼻子微酸,双眼通红悄悄低下头,缓缓坐在地上。
无限自责,无穷懊悔,他双手抱头坐在那里,指甲深深刺进掌心,任凭疼痛钻心刺骨,依然麻木如枯。
良久,一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声叹息,缓缓离去。
楚云苍老的背影走向已成废墟的村子。
村民们紧随其后,背着家人的尸体重回家园。
每一个村民路过苟运来跟前,都会伸手摸摸他的头,或者拍拍他的肩膀,不但没有一丝责备,反倒在安慰他一般。
一个三岁奶娃摇摇晃晃来到跟前,充满灵气的大眼睛望着他,肉嘟嘟的脸上全是灰尘,伸出白嫩小手摸了摸他低着的脸颊。
望着自己湿乎乎的小手,他好像明白了什么,摇摇晃晃小跑着追向人群,嘴里憨声道:
“爹,娘,苟家小哥哥哭的好伤心呀”
人群沉默,气氛肃穆,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楚云带领村民们重回废墟,准备重建家园。
蝼蚁虽卑微,只要活着,没有什么能摧毁他们活下去的意志,除非上天让他们死去。
隐仙村不止民风彪悍,生命意志也很彪悍。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要替死去的人更加坚强。
哪怕只剩一人,也不能让隐仙村灭绝。
这是一群蝼蚁卑微的信仰。
后山树下,一阵阵低沉的抽泣声,仿佛受伤的野兽在怒吼,风声呼呼作响,好似在安慰。
良久,他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一片寂静。
站起身来,抖了抖破烂不堪的衣衫,掏出一支烟卷,拿出火石准备点上。
一丝紫红火焰出现,替他点着烟卷。
“嘶……”
他深吸一口,望着不远处的三只伤痕累累的家禽,沉默不语。
大公鸡萎靡不振摇摇欲坠。
大黄狗垂头丧气奄奄一息。
大黑牛身上血窟窿触目惊心。
他鼻子一酸,揉了揉刮进沙子的眼睛,傻笑道:
“三位爷,对不住了啊!”
吉祥三宝凝视着他,淡淡道:
“回家吧!”
千言万语汇成了三个字,很暖。
“嗯”
一人三禽回到片片废墟的苟家小院,苟运来撸起袖子,肉身十万斤之力爆发,开始清理打扫战场。
吉祥三宝趴在大柳树下,一边用古药疗伤,一边议论那道柳枝和绿光。
“牛爷,狗爷,那道绿光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鸡爷一脸迷惑。
“不知道,太可怕了”
牛爷心有余悸,后怕不已。
唯独狗爷沉默不语,仿佛在思考什么。
“狗爷,别装深沉了,你的万物谛听术应该能察觉到什么吧?”
大黄狗沉思片刻,突然一蹦而起,疯狂叫道:
“想起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了狂犬病,一惊一乍想干啥?”
大公鸡被吓的一蹦三尺,怒骂道。
“狗爷,来,吃药”
牛爷把一株四品古药塞进它的狗嘴里。
大黄狗打了个滚,躲开这两个二货,认真道:
“还记得帝陵那口青铜棺椁吗?”
“废话,当然记得”
“毁掉咱们三个肉身的,不就是从青铜棺椁里射出的那道绿光吗?死也忘不了”
大黑牛回忆往事咬牙切齿,它又想起坑害他们三个的那个狠毒娘们。
大黄狗嘴张了张,犹豫半天,心虚道:
“那口青铜棺椁的缝隙里,钻出一缕翠绿的嫩柳芽,我用谛听术察觉此物不简单,于是,就……”
“于是什么啊,快点说,真墨迹”
鸡爷仿佛预感到什么,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于是,我把它折断收了起来,再后来,青铜棺被推开一条缝,绿光射出,其余的,不用我说了吧!”
“青铜棺椁长柳芽?你怎么不早说?”
大黑牛气的直哼哼。
“那被你折断的柳芽呢?”
鸡爷灵气十足,瞬间明白了什么。
大黄狗扭捏半天,支支吾吾道:
“后来,老主人救了咱们,然后,我就……把……那缕柳芽给栽在……这个院子里了”
大黄狗话音刚落,大公鸡和大黄牛翻起漫天灰尘,“嗖”的一声,从大柳树下逃向远处。
“你大爷的”
“你奶奶个腿”
鸡爷牛爷躲在远处,气的张牙舞爪破口大骂。
正搬石头清理院子,满头大汗的苟运来见状,不解道:
“鸡爷牛爷,被狗撵了?”
大黄狗一脸无辜。
“苟蛋,击退千罗教大人物的那株柳枝,就是那颗大柳树”
鸡爷吓的直后退。
“这颗柳树,是狗爷当年从帝陵青铜棺上折下来的柳芽,那道绿光,太可怕”
牛爷大眼珠子瞪得滚圆,喘着粗气。
“那又如何?”
“这株老柳树打我从小就在了,也没见它害过咱们”
吉祥三宝愣了愣,这小子经此一役,是不是傻了?
绿光啊,恐怖至极,它们三个就是被这柳枝的绿光给绿了,才落得今天这般下场。
苟运来不理这三个憨货,把倒塌的石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重新盖了起来。
其余家具全部破碎,慢慢弄吧,不着急,清理完废墟,打扫完院子,不理吉祥三宝异样的眼神,径直出门,朝村里走去。
“苟蛋不会被吓傻了吧?”
“这是对他的洗礼,需要慢慢适应”
“也是,他从小到大未离开过此地,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也没面临过绝望”
“对他来说,这是好事,能促使他快速成长”
“今天他哭了,可能觉得自己连累了村子,死去那么多条人命”
“等他到了外界,经历浩瀚红尘,他会明白的”
“老主人生死未卜,我们必须想办法恢复实力了,不然无法在九洲十地立足”
三宝在院子悄悄议论,位置离大柳树很远,它们无法释怀当年的恐怖。
一连三天,苟运来像疯了一样,和村民们一起,把隐仙村重新建立起来。
村民们都劝他休息,他置若罔闻,像机器一样面无表情只顾埋头苦干。
大伙儿或许知道他心中所想,便不再阻止他,也好,发泄一下,弥补一下,心里好受些。
楚云和苟运来站在村口,望着恢复人烟的村子,总觉得凄凉许多,无法再回到从前。
“楚伯,对不起”
苟运来递给他一支烟卷。
“唉,事已至此,苟娃你不用觉得愧疚,大伙儿都知道你是出于好心”
楚云抽了一口,“咳咳咳”,忍不住咳嗽,面容苍老了许多。
“大伙心里都记得你的好,如果没有你,或许,隐仙村已经不复存在了吧!”
苟运来狠狠吸了一口,沉默不语。
楚云望着眼前孤独俊逸的年轻人,犹豫半天,终于说道:
“有件事,老朽再不告诉你,哪天死了都不知道”
苟运来闻言一楞,转过头看向楚云。
“是你爹娘的身世,还有他们的嘱托,全都告诉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