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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诀真仙

九诀真仙

苦海独行 著

  • 玄幻

    类型
  • 2020-04-26上架
  • 96156

    连载中(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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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过客

九诀真仙 苦海独行 8383 2020-04-25 17:23:02

  瑞福老店内,昏黄的油灯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掌柜借着微弱的光亮,对比着账本,指尖飞舞间,在算盘上清点着这一月的收入。

  屋外凛冽的寒风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来回推搡着斑驳老旧的木门,不时之间传来“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渐渐地,风大了些,木门再也承受不住,“吱呀”一声裂开一条大缝,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正专心算账的老掌柜打了个冷颤,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衣衫,起身去关门。

  来到门前,老掌柜抬眼向外看去,天幕下阴暗的夜空中,黑色的乌云盘旋翻滚着,如同一口黑沉沉的锅子压向地面。从苍穹上飘落的雨水,在呼啸的风声中,卷过苍茫大地。

  看这雨的势头,怕是一夜也难以停歇。

  都说六月的天便如同三月孩童的脸,说变就变。如今进入霉雨季节的第一场雨,居然来得如此突兀,又轰轰烈烈。

  “唉!”

  老掌柜深深叹息了一声,无奈地摇摇头,世道艰辛,这一个月的收入恐怕只堪堪够糊口,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

  此时,在他的小店内挤满了人,大多是些镇上艰难讨生活的穷苦出身,暂借他这方寸之地,躲避着屋外这一场不期而遇的凄风苦雨。

  在小店的一角,众人摩肩擦背、里外三层围着一个说书老人。

  老人正摇头晃脑地闭眼讲着故事,嘴里仅剩的几颗大黄牙摇摇欲坠间,语气抑扬顿挫,唾液横飞。偶然之间,嘴里漏风,语音变调,惹来众人阵阵哄笑。

  老人姓叶,自幼饱读诗书,十八岁就中了秀才,是小镇上为数不多的有文化的人。但读了太多的书,并没有为他带来高官厚位,锦衣玉食。反而因为一篇犀利的文章被人砍断手脚,挖了双眼,变成了一个欲活无路,欲死无门的人棍。无奈之下,只得在街头巷尾,寻块空地,借着年轻时读过的书,说说故事。遇到好心之人,施舍一文半文的,聊以度日。

  有时遇到些泼皮无赖,听了故事,非但不施舍,反而拿走了他碗里的活命钱,老人也只是无奈地咬牙摇摇头。

  瑞福老店的掌柜是个心善之人,不忍心见他每日风吹雨淋,磕磕绊绊。就在小店里腾出一块空地,让他每日给食客说书,一方面给自己的小店增加些人气和乐趣,一方面也让他有个安身之处,不至于如孤魂野鬼般在街头飘荡,受尽欺凌。

  “却说自李渊父子起义后,红拂女和李靖帮其平定了江南,建立了大唐。后又领军北上攻打突厥,活捉了颉利可汗,李靖被封为护国公,红拂女自然成了一品夫人。二人英雄侠义之名,代代相传!”

  老人顿了顿,两只没有手掌的手臂熟练地端起桌上的粗瓷大碗押了一口茶水,原来刚才讲的故事,是民间广为流传的风尘三侠。

  待得众人细细品味回忆了一番,老人才再度抬头,空洞的双眼缓缓扫过四周,对着坐在旁边的少年道:“所以说,人生天地间,富贵荣华都是过眼云烟,只有这忠孝仁义之名,才是立身的根本。七雨,你说是也不是?”

  老人旁边坐着的少年肯定地点点头,顺势站了起来,为老人补充些故事里没有提到的情节,比如李靖和红拂女功成身退后去了哪里?曾经豪情万丈,送了李靖无数财宝和兵书的虬髯客到底是何方神圣,以及他后来帅兵荡平扶桑国,自立为王的故事等等。让老人的故事更加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

  少年十六七岁的样子,名叫叶七雨,顾名思义是老人十几年前在七月天的霉雨季节里收留的孤儿,爹娘都在灾荒中饿死了,随着逃荒的队伍来到了这边陲小镇。老人见他跟自己一样孤独伶仃,身世凄惨,就把他留在了身边,总好过饿死。这些年来,二人相依为命,倒也蜷身缩首,艰难活了下来。

  片刻后,叶七雨补充的故事也说完了,默默地低头从桌下拿出一个布袋,把老人喝水的粗瓷大碗,桌上的抚尺,一样样装了进去。

  众人眼见这番情形,都知道今天的故事结束了。虽然眼里还有些意犹未尽的神色,但今夜在小店避雨的人,都是巷子中卖苦力的穷苦人,糊口都艰难,哪有闲钱去听故事,刚才的这一场都是老人白送的。

  “等等!借光、借光!”

  一个身影踉跄着从人群中挤了进来,看着年纪和七雨相仿,一身的青衣小帽,一副小厮打扮,眼里透着几分机灵。

  此人大家都认识,叫王小乙,身世和七雨差不多,也是一个苦命的少年。幼时靠着街坊四邻施舍些残汤剩水,不至于饿死。长大些后,给富足人家打打零工,混顿饱饭。连他现在的名字,都是帮镇上的王姓富户干了三天苦力,用血汗钱请府上的账房师爷取的。

  不料,两年前这小子居然时来运转,被镇上的大财主看中,带回府给小儿子做了使唤的小厮,吃住不愁不说,每月还有一文钱的饷银,不知眼红了多少巷子中每天饥肠辘辘的苦力。

  王小乙挤到桌前站定,伸手入怀摸索了片刻,“啪”地一声把两文钱拍在桌上,笑眯眯地道:“收什么摊!外面那么大的雨,大家正在兴头上呢!接着讲!”

  叶七雨手上停了下来,斜眼看看他,没好气道:“王小乙,这可是你两个月的饷银!”

  其实心里已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暗道你小子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要听故事啥时候不行,再不济待会私下给你讲就是,你这般大庭广众下,要是不收你钱,以后还怎么维持这个场子。前几年王小乙没去做小厮时,每天晃荡在小店外的苦力巷中,两人没少一块玩耍厮混,感情不错。

  没成想,王小乙一仰头,无所谓地道:“我现在吃住不愁,要钱有个鸟用,还不如让大伙听个故事,来得爽快!”

  俗话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今晚王小乙的这一举动让叶七雨重新好好审视了一番他,看来这小子生活改善后,性情心胸也豁达了不少。

  “你当真要现在听?”叶七雨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拿出已经装好的东西,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屁话!快讲快讲,待会回去晚了,要是府门关闭,我就得睡大街了!”王小乙仰头催促着。

  叶七雨恨铁不成钢地斜了他一眼,伸手抓过钱,心想待会休想再从我这要回去,嘴里随意问着:“你想听什么?三国?水浒?还是忠义杨家将?”

  老人的故事叶七雨听了十几年,已经能够倒背如流,随口道来间如数家珍。

  “慢来!我这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那些老掉牙的故事早都腻了,除非你讲点大家都没听过的!”王小乙一把按住叶七雨抓钱的手,似笑非笑地道。

  叶七雨一愣,木讷地道:“故事不都是这些,哪里还有新旧的说法!”

  岂料,王小乙不依不饶,嘿嘿笑道:“今天非得你来,你休想再指望叶老爹。故事都是编出来的,你听了那么多,难道不会自己编一个?”这一出赶鸭子上架的模样,吃准了要看他的难堪。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叶七雨猛然间眼前一亮,对呀!故事都是人编的,别人编得,自己为啥不行?兴许有了新鲜的故事,以后的生意还能更好些。

  当下,定定看着王小乙,大声道:“好!”

  老人听着两个少年置气,咧嘴笑笑,挪出位置,退到一边自顾吸旱烟去了。

  十几年来,自从叶七雨跟了老人后第一次坐上这个位置,看着周围一道道灼灼的目光,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激荡。暗暗庆幸,幸亏老人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没有眼珠,否则这么早晚被人盯着,迟早会得心疼病。

  “啪!”

  叶七雨猛地一拍抚尺,定了定神,酝酿片刻,面色平静地开口:

  “天地初开,一片混沌,清者为天,浊者为地,中分阴阳二气,世间便有了善恶之分。在那九天之上,有着漫天的仙佛神明,执掌天地,护佑八方。同样的,在那九幽之下,亦有无数的邪魔阴灵,蠢蠢欲动,为祸众生。”

  叶七雨顿了顿,像模像样地端起老人的粗瓷大碗送到嘴边,低头一看,碗中没水,只得尴尬地又放了回去。

  “好!好!”

  停息的瞬间,众人一阵叫好下纷纷鼓掌,离得最近的王小乙甚至笑着竖起了大拇指。

  刚才的这一番开场白,果然是众人从没听过的。

  叶七雨扭头向旁边的老人看去,只见老人正用他那没有手掌的残臂微微捋着颔下胡须,微笑着点头,一脸的赞赏之色。

  心里有了底,叶七雨继续道:

  “相传,在大地之南,茫茫大海深处,有着一座小岛,名曰蓬莱仙山,里面住着世人从未见过的神仙,每逢水怪作祟,山呼海啸之下,神仙便会降临,斩妖除魔,平息动乱。据说本地有位渔民外出打鱼,在大海上迷失了方向,误打误撞下进了仙山片刻,可当他回家后,发现家中的孙子都已满头白发,而妻子儿女早已老死,仙山上那么片刻的逗留,人间竟已过去了百年!”

  叶七雨那么话赶话下信口胡掐,居然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连平常听故事听得想吐的老掌柜也坐直了身子,侧耳仔细倾听起来。

  叶七雨咽口唾液歇了歇,他知道这是讲故事最基本的锲口,需要留给听客些自己臆想和品味的空间。

  “接着讲啊!”眼看叶七雨停了下来,王小乙眼巴巴地盯着他,开口催促。

  叶七雨笑笑,心里暗道:“今天你小子的这两文钱我赚定了!”

  “啪!”

  猛地一拍抚尺后,眼见众人混沌的眼中有了清明,才继续道:“那位渔民回家后,眼见周遭突变,心灰意冷下,再次驾着船出海,准备去寻找传说中的神仙”。

  故事正听得起劲,忽然,一道低低的声音传来,仿若自语,又仿若在向众人发问,更像是对着屋外的茫茫天地诘责。

  “这世间真的有神仙吗?真的有长生不老之术?”

  声音虽然不大,可却清晰地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更像是在脑海中突然响起一般。

  叶七雨和众听客被打断,纷纷循着声音看去。

  只见,不知何时,小店另一个稍远的角落里,一个孤寂的身影坐在阴影中,被黑暗吞没,看不清样貌。

  叶七雨一愣,自己讲故事前,明明曾经往那边瞟过一眼,那里空空如也,只不知这人是何时进来的。

  和他有同样想法的老掌柜亦是使劲揉了揉眼,自己一直坐在门口,房门好好的,这人就像是变魔术一般凭空而来。

  若非刚才那句话,恐怕在场之人,没有一个发现他的存在。

  叶七雨心里好奇,提起桌上的油灯,走了过去。众人的目光也随着一起移了过去,竟是没有人再催他继续。

  “这位雅客!小子随口胡诌,如有不周之处,还望包含!”走近后,叶七雨先弯腰施了一礼。

  自古以来,说书之人便是个下贱的职业,而听书的人倒是个雅致的由头,因此有了这么个称呼。

  抬头的瞬间,借着昏黄的灯光,叶七雨总算看清了面前这神秘人的样子。

  此人六七十岁的样子,阔鼻方额,双眉如野草一般繁茂,长得绕过了鬓边,直达耳后。一双眼睛仿若星光一般璀璨,精光四射,脸颊和双唇苍白得毫无血色。

  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黑白相间道袍,头顶光秃秃的,戴着一顶破旧的道冠,脚上绑着草鞋。脖子上挂着一大串黑色的珠串,每个珠子都有半个拳头大小。

  这一番装扮,非僧非道,让人看了说不出的别扭。

  叶七雨愕然,对于十几年来都没出过小镇的少年来说,面前之人的样子,比镇上杂耍的艺人更加让他惊奇。

  就在叶七雨盯着他看之时,面前这更偏向于道人打扮的神秘人也静静地注视着他。

  没来由的,叶七雨打了个冷颤,只感觉面前之人看着虽然平和慈善,但眼光却好像带着穿透力一般,一眼就看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自己就仿佛赤裸裸地站在了他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

  瞬息后,道人目光柔和了些,微微一笑,幽幽道:“不,你刚才的故事讲的很好!虽然是瞎编,却也未尝不是世人心中的期望!”说完,在衣袖中摸索一阵,拿出一锭白晃晃的银子,放在桌上。

  叶七雨吓了一跳,这腚银子看着得有几十两,对于他们说书的微薄收入来说,怕是不吃不喝攒上三年,也未必能存下这么多。

  他们这种在听客牙缝中讨生活的人,只要有人愿意出一个大子,就得幸幸苦苦把听客伺候好,有时还要察言观色,根据金主喜好,做些改编。

  面前之人如此豪阔的出手,莫说叶七雨和一众听客,便是说了一辈子书的叶老头,开了一辈子店的老掌柜,也没见过。

  一时之间,叶七雨反而不知如何自处了,直愣愣地杵着。旁观的众人同样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位雨夜中的神秘过客,如此谈笑间就挥金如土的豪迈洒脱,比故事更加精彩。

  “拿去吧!给你的!”道人笑笑,对周围形形色色的目光恍如未见。之后,只见他扭头看着窗外雨幕中的夜空,微微叹息着:“这世间修行之人倘若也能如你故事中的神仙一般,本性纯良,心系苍生,不知将会少了多少的流血争斗,尔弥我诈!”

  话语到了最后,竟透着几分苍凉和无奈。

  叶七雨自然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是恭恭敬敬地弯腰拜了三拜,颤抖着手拿过银子。直到紧紧握在手里,他仍然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能靠着说书赚到那么多的钱,这是一辈子在追求温饱的升斗小民不敢想的。

  收了赏钱,眼见那道人看着窗外的雨夜发呆,丝毫没有理他的样子。叶七雨蓦然惊觉,刚才拿银子靠近的瞬间,匆匆一瞥下,道人身上的衣服头发,包括脚底的草鞋,居然全是干爽自然,了无湿痕。虽说不清楚这道人何时来,可这屋外的雨水几乎就没停过,一直愈演愈烈。

  想到这里,叶七雨感觉后背阵阵发凉,连刚才一夜暴富的激动也烟消云散了。

  突然,小店外的雨夜中传来几声细微的脚步声,这声音落在叶七雨和一众寻常人耳中,犹如未闻,但在道人的耳中却恍若惊雷。

  刚才还对着窗外愣愣出神的道人浑身一震,扭头看着小店的门口,双眉紧皱。

  叶七雨诧异,顺着道人的目光扭头看去,小店门口一如既往的平静,除了雨水打在木门上的“滴答”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摇了摇头,叶七雨迈开步子,就欲回去继续把故事编完。

  刚走了两步,背后一股大力徒然袭来,猝不及防下自己被拉扯得向身后仰去。同一时间,一只大手如同铁钳般扼在了咽喉上,力气之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整根喉管火辣辣地疼痛,如同要断裂开来一般。

  叶七雨被掐得口水横流,眼白上翻,借着还清醒的意识,从余光中看去。背后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刚才给了自己赏银的奇怪道人。

  这一系列的动作来得如此突兀迅捷。

  下一瞬间,刚才平静的小店门口传来“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一股凉风席卷而来。

  漆黑的雨夜下,三道身影鱼贯而入。

  当先一人,头戴道冠,身着藏青色的道袍,足蹬錾金鞋,面白如玉,一脸的严肃,可能长居高位的原因,全身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第二人,一身雪白的长袍,长长的头发随意地披散在脑后,眉目如剑,瞳孔中闪烁着凌厉的气势。而他整个人也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般,随随便便往那一站,就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最后一人,身着月白的袈裟,肥头大耳,身形魁梧,长得怒目狰狞,活像神话故事中降妖除魔的丈二金刚。

  三人莆一进门便双眉微皱,紧紧盯着正挟持叶七雨的道人。

  “你,你们?”老掌柜刚才好不容易打了个盹,就被冷风冻醒,起身指着三人,懵懂中,又不知如何开口招呼。

  不料,当中身着白色长袍的第二人猛地抬眼狠狠瞥了他一眼,老掌柜瞬间感觉无形中被什么东西刺中了一般,浑身一激灵,踉跄着坐回了椅子上,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三人来到店中站定,和尚模样的人终于开口:“四眉道人,如今你已是插翅难逃,还不赶紧交出玄阳铁盒!”

  正挟持叶七雨的四眉道人忽然哈哈笑道:“怎么?你们自持名门正派,连这个无辜少年的命也不顾了么?”说完,扼在咽喉的手又紧了紧。

  叶七雨又是一阵的涕泪横流,呼吸困难。

  “你以为用这少年挟持我们有用?”长发白袍男子向前半步,微微拧眉,冷冷道。

  四眉道人脸上笑意不改,不过却是如同在自嘲一般的冷笑道:“当然没用,在你们的眼中,莫说这个寻常的少年,就是你们自己门下的弟子,只要有谁挡在了你们修行的路上,那也是如同草芥一般。”

  当先身穿藏青色道袍的第一人忽然打断,冷哼一声,怒道:“那你意欲何为?”

  “我只是想看看,当一个无辜的少年因为你们惨死后,你们有没有一丝丝的愧疚,还有没有保存着一点最后的人性!”四眉道人冷笑盯着对面三人。

  三人双目微眯,一时间也没拿捏出四眉道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眼神里几乎完全忽视了面前少年的存在。

  叶七雨听着几人的对话,在最初的惊恐后,总算明白了。

  原来,挟持自己的四眉道人和对面三人有仇,如今仇家上门,怕是自己下一秒后,就要遭了池鱼之殃,丢掉小命。

  “怎么办?怎么办?”叶七雨拼命在心里思索着对策,到了现在他仍然不敢相信,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四眉道人,会瞬间变成滥杀无辜的歹人。

  正当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知所措时,忽然感觉掐在喉间的手一松,一个低低的声音传来:

  “把它带到镇外的破庙!”

  接着,腰间被揣进了一个硬硬扁扁的东西,差不多有巴掌大小,贴在身上冰冰凉凉的。

  叶七雨一愣,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向身后的四眉道人看去,可下一秒,掐在喉咙的手又加重了几分。

  叶七雨呼吸困难,又是艰难地挣扎着。慢慢地,他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规律,每当自己呼吸难以坚持时,掐在脖子上的手就会松开瞬息。

  如此命悬一线的煎熬中,他抬头向前面的三人看去,发觉这三人刚从雨幕中来,又没带雨具,居然和四眉道人一样的全身干燥。

  艰难地微微扭头,向四周扫过,一众听客,王小乙,老掌柜,连收养他长大的叶老头,全都一脸疑惑又惊恐地看着。

  没有一个人出声,没有一个人上前半步。

  艰险的世道已经压迫得他们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可以在看戏听书时大声吵嚷,却不敢在陌生的危险面前说一句话,哪怕是一句无足轻重的劝慰。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什么叫无辜?除非灾难降临到自己头上。至于别人?最多就是一场风景,看看就好。

  叶七雨的心突然一凉,让他对这个浑浊的尘世又多了几分新的认知,连带着身体的挣扎也微弱了下来。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片刻里,对面的三位不速之客已经慢慢靠了过来。

  叶七雨瞬间感觉被一个无形的大茧包裹着,自己因为紧张而剧烈的心跳也在无形的压迫下慢了下来。

  千钧一发之际。

  自己藏在背后的手里突然被塞了一个圆圆的、凉凉的东西。接着,在一股力量的引导下,七雨不受控制地握着那东西向身后的四眉道人插去。

  某一个瞬间,小店中出奇地安静,屋外的风雨声也仿佛停歇了。

  叶七雨清晰地感觉到,身后挟持自己的四眉道人全身一颤。然后自己就被推搡了出去,跌在地上。

  这几下动作,兔起鹞落,变故突然,几乎只在瞬息之间。

  叶七雨抬头看去,只见四眉道人脸色苍白如纸,胸口插着一把匕首,看那匕首的手柄模样,正是刚才塞在自己手里的东西。

  “小子!你,你敢”四眉道人微微颤抖着,用手指着七雨,再支撑不住身体,踉跄着跪在地上。

  片刻的功夫,四眉道人的胸口就被鲜血染红了,而他整个人也“噗通”一声倒下,生死不知。

  叶七雨大张着嘴,浑身吓得止不住地颤抖。对于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孱弱少年来说,他居然亲手杀人了?

  “我,我!”叶七雨结巴着想要解释,但四眉道人胸口上的匕首确实是自己插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这真不是他的想法,也不是他愿意的。

  没人相信。

  小店中他所熟知的这一群人,全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仿佛无论如何也不能在脑海中,把一个平常老实巴交的少年和杀人凶手连在一块。

  场上另外三个神秘人同样一脸的意外,但也只是深深看了叶七雨一眼,就重新盯着躺在地上的四眉道人。

  犹豫了瞬间,三人同时迈步而来。

  莫名的森冷之意,突然笼罩四面八方,仿佛一把把看不见的利剑一般,把叶七雨和地上的四眉道人困在了中央。

  下意识地,叶七雨惊恐得后退了半步,紧紧屏住呼吸。

  三人来到了面前,互相对望一眼,和尚模样的人伸手抓去,就要在四眉道人身上搜寻一番。

  眼看手掌即将触碰到四眉道人。

  猛然间,异变又起。

  刚才被匕首刺死,浑身鲜血,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四眉道人突然翻身而起,握拳向着面前的三人击去。

  三人猝不及防,脸色大变,仓促间根本来不及闪避,又离得太近,只能本能地护住要害。

  叶七雨在这连番变故下,惊得直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四眉道人的拳头在一片白光的包裹下,如同一轮小太阳般,刺得他睁不开眼。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犹如巨石从悬崖滚落砸进地面,连带着整个小店都颤抖起来,屋顶的尘灰簌簌而落,众人立身不稳,赶紧抱头蹲下。

  而置身风口浪尖的叶七雨,在生死关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托着,仿佛断线的风筝般,缓缓向着他说书的方向飘去。

  许久后,小店重新恢复了平静。

  叶七雨抬头一看,自己不偏不倚,正坐在刚才说书的位置,而四眉道人和那三位不速之客已经消失了。

  店中桌翻凳倒,紧闭的窗户豁开了一个大口子,这一切都在真实地述说着,刚才的事不是幻觉。

  窗外的雨渐渐歇了,寒风冰冷地灌了进来,刚才还热闹喧嚣的人群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眼神复杂地盯着叶七雨,仿佛还在消化着刚才那一番神奇的经历。

  也不知过了多久,无声中,陆陆续续有人出了小店,顶着绵绵细雨消失在夜幕下的黑暗中。

  “七雨!”王小乙愣愣地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可迎上了叶七雨呆滞的眼神后,生生压了下去,只是低声安慰了一句:“你保重!我走了!”说完,如同其他人一般,默默离开。

  这一夜的遭遇,比叶七雨前十几年的所有经历加起来还要精彩,连故事里也未必编得出那么精彩的情节。

  等到人都走完了,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老人才摸索着拍了拍叶七雨的肩头,叹息着:“没事就好!收拾好回家吧!”

  叶七雨点点头,其实他们的东西就那么几样,收不收拾的也不打紧。

  本来就老旧的小店在这次意外的冲击下更是几欲坍塌,老掌柜静静地站在窗口,看着那一个大口子愣愣出神,老迈的身影更佝偻了几分。

  叶七雨于心不忍,知道这老店是他的命根子,走了过去,把刚才得的那一腚银子放在他身边的桌上。今夜的事情虽说是无妄之灾,可跟自己多少有些关系。

  老掌柜回头,看看桌上的银子,又看看叶七雨,满是褶皱的眼中老泪纵横。

  叶七雨勉强笑笑,低头帮他收拾杂乱的桌椅。

  弯腰之际,不经意间,被硌的生疼,伸手一摸,一块冷冰冰的物事。掏出来一瞧,是一个漆黑的方形小盒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揣在腰间那么久居然没有捂热,握在手里就像一块凉冰冰滑腻腻的冰块。

  叶七雨一愣,蓦然记起刚才的那句话:

  “把它带到镇外的破庙!”

  “老掌柜,借你雨具一用。”看看外面漆黑的夜色,叶七雨微一犹豫,丢下一句话后,跑出了小店。

  “七雨,外面还在下雨,你去哪?”老人急忙问道。

  寂静的雨夜中没有回答,少年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绵绵雨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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