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眸色略微的迷离,或许是太阳的原因,看起来,竟有些温柔。
许墨夜蹲在顾她池面前,不由分说又抬起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腿上,侧目看了一眼沾血的花瓣,很快移开了目光。
许墨夜利落从怀中掏出几个瓷白色的瓶瓶罐罐,看都不看一眼,拿起其中一瓶就开始给她处理伤口上药,那上药手法的熟悉感,那流水一般的动作娴熟的像是做过了无数次一样,顾她池看的眼睛都直了。
许墨夜自认动作已经尽量放得轻柔,可当他把药粉撒在顾她池血淋淋的伤口上时,顾她池还是不争气的“嘶”了出声。
许墨夜蹙眉,冷冰冰地看她一眼,没说话,但是手下的动作更轻缓了。
抹上药粉,没有绷带,许墨夜直接从他的中衣上撕下了一条,替顾她池包扎起来。
这人,莫不是以前经常被人打,所以自己处理起来才不费一点力气。
顾她池瘪嘴,“喂。”
许墨夜额前碎发遮住眼睛,顾她池见他木着脸明显不想和自己说话,顾她池又拿胳膊杵了他一下,许墨夜侧头,目露征询。
本着被人帮助不能恩将仇报的选择,顾她池自动将他和二世祖分剥离开,自认为不失礼貌地咧嘴笑道:“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药罐?”
许墨夜动作未停,漫不经心道:“这跟你没有关系。”
顾她池:“……”
一口气突然就憋在了胸口。
许墨夜包扎好后,难得又帮她套上鞋袜,顾她池本以为他要走,没想到许墨夜又对她伸出手。
“手。”
简单又粗暴的命令。
顾她池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就把手递出去。
许墨夜拉住她的手,又为她手心处理起来,过了没多大会儿,顾她池手背上多了一个捆扎精美的结。
许墨夜做起这些来一言不发,一如在课堂上,尽管两人只隔着不到一步的距离,却总是一各自朝向一边桌角,不说话不打扰,也不回头看向对方,不约而同把对方当成空气一样。
顾她池也不再扭捏,细细打量起眼前少年来。
少年身姿挺拔,如一竿脆竹一样。他的手不漂亮,算是目前为止,顾她池看到的最不漂亮的一双手,甚至还泛着一些小麦色的光泽,手心手背都有一些疤痕的印记,但是不是很明显,不仔细看,是看不到这些疤痕的。
但好在,他的手掌大,手指瘦且长,尾指弧度正好达到黄金比例,恰到好处的美,更让人觉得是一种享受。
和他周身的冰冷气场不同,这是一双能让人倍感安全温暖的手。
他似乎格外喜欢穿黑色的衣服,即使身穿白色的院服,内里搭配的确是黑黝黝的中衣长裤。周身几乎没有什么配饰,没有像那个小霸王一样的配剑,玉佩啊这些,他穿的很素。
明明这样看上去应该很难看才对,可是在他身上,根本不是这样,反而能让人从这身装扮身上感受到到类似于坚毅的特质来。
他的五官轮廓俊美分明,一如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冷冰冰的,直觉就是高不可攀。
顾她池看的呆住了,连许墨夜什么时候包扎好,甚至连地上的瓶瓶罐罐收入囊中,还把带血的花瓣都给处理好了都不知道。
直到许墨夜轻轻淡淡的声音,在这个烦躁的盛夏中,如同一株白莲,清冽绽放,顾她池才清醒过来。
许墨夜不管她作何解释,眸中微动,难得语气不是那么僵硬,淡声道:“你能走吗?”
顾她池又“啊”了一声。
“喔喔,能,能的。”
“能的话,我就走了。”
许墨夜转身。
“你走吧。”顾她池一面摆手,一面扶着树站起来,许墨夜回头看她一眼,幽色眼底的冰川就好似流冰在轻微漂浮摇荡,然后一声不吭,果真走了。
顾她池看着他走远后,低头望向自己的手心,抿唇一笑。
……
这是和孟清河断了联系的第五天。
这天顾她池终于等不下去了。
书院上学的日子是从每周一至周五,只有周末才有时间出去。
顾她池先和常嬷嬷打好招呼,然后买通了门婆子,悄悄从府里后门溜了出去。
上回偷溜出来时,顾她池就给自己买了一身极为普通的男童行头,出门时她就已经给自己换上了,又特意在脸上抹得黑黑的,任谁也难以和富家公子联系起来。
来到街上,顾她池买了一些包子馒头之类的提在手中,向一处角落走去。
半刻钟后,顾她池拍拍手从巷子里走出来。
从乞丐嘴里得知了去小作坊的路,顾她池也不急,而是又慢悠悠去了京城最大的茶楼——溯溪楼。
溯溪楼位置顶好,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每天来茶楼的人也不少,足有百十来号人。
顾她池坐在窗边,点了一壶溯溪楼的招牌茶和点心。
茶楼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人声鼎沸,顾她池耳边充斥着各色各样的声音。
顾她池时不时就抬头往窗外看去,不知道第多少次看到熟悉的药铺时,她的目光就定住了。
那里有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和一个老者。
老者身上穿的破烂不堪,虎背熊腰的汉子身上背着一个背篓,老者站在他面前,不知道在和他说着什么。
那汉子放下背篓,倒出了一喽筐药草,待老者说完,他一边回话,一边不慌不忙分拣药草种类。
待老者走后,汉子叫来了一个年纪看着还还小的学徒,交代了一番,然后那汉子就出门去了。
顾她池就坐在茶楼,静静看着那一抹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近。
看着他进了茶楼,听到他踩在木制的楼梯上,发出的沉闷声响,看到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顾她池仰头看着他,招了招手,算是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虎背熊腰的汉子上下瞅她一眼,开口却异常柔和,“就是你这小子找我?”
顾她池点头,特意压着声音道,“有一笔买卖,不知道杨管事做不做?”
“我们的规矩,有钱,自然做。”
汉子坐在顾她池面前。
顾她池嘴角微抽。因为,她清楚感觉到,当这汉子坐上来时,桌椅和地面都足足震了三震。
顾她池抛开脑海中的杂念,从袖袋中抽出一张银票递到杨管事面前,邪魅一笑,“我家主子说了,钱不是问题。”
“这只是一半押金,只要事成了,剩下的一半,立刻便送上杨管事的门。”
杨管事听到这话,嘴角微勾,然而当他扫到桌上的银票面额后,眼睛倏然变得犀利无比,就连脸上原本的傲慢都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