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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那个少年吹过的牛逼

(陆)

致那个少年吹过的牛逼 隔岸有山海 2257 2020-06-20 12:25:14

  妈妈似乎是个奇怪的名词,因为张烊眼中的马桂珍没有一点母亲的样子,她长的不好看,又不会说话,张牙舞爪的样子,脸又方又小,微胖的身材就像大鸭梨,一点美感都没有,她笑起来黑枣一样的眼睛几乎看不到缝隙。

  有的时候张烊突发奇想,她觉得妈妈是能听懂自己讲话的,于是她站在马桂珍身后大声喊“妈妈”,可是没有用。

  于是她又想要教会马桂珍说话,像电视上的母亲教智力障碍的孩子说话一样,她想的很美好,她想知道马桂珍最想和自己说什么,晚上有没有做过梦,梦到的都是什么。要是突然正常了,就有人陪爸爸说话了,姥姥也会开心的不成样子。

  张烊放慢自己说话的口型,对着马桂珍,想让对方跟着学,可马桂珍只是安静的看着张烊,后来张烊就放弃了,没有什么原因,只是觉得妈妈要是可以说话早就说了。

  失落归失落,张烊清楚的知道,只有这一个妈妈是自己的,旁人再好,见到她也是不会有任何感情的,旁人就是旁人。

  妈妈哪里好,要是真实的回答,马桂珍是那个最平淡无奇的人,全身上下没有一点出彩的地方,缺点一大堆,说直白点,但凡她不是我的妈妈,我想不出自己又该于万千人海中于怎样的方式认识她,然后离去呢。

  大树的枝杈伸展向天空,每一片叶子都有根系输送的水分,它们得意的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飒飒飘落,再回到树下,这似乎是一个轮回了。

  马桂珍仿佛是一个孩童,她不清楚自己已经当了妈妈,只是恍惚间多了另一个玩伴。

  张烊每次回忆很小的时候的事总是想起,这位母亲在自己的脚陷进泥水坑的时候拎着她的两双鞋,背着她走的场景。马桂珍很爱原是很爱干净的,大概是张烊的姥姥对她太严格,但那一天,她几乎是毫不犹豫背起了张烊,这似乎就是爱了。

  (1)

  张烊在夏天搭秋千,找来张小华放牛的备用长尼龙绳,在两棵大树不太高的粗枝杈上系紧,四五股绳,上面放一个门板,就和动画片里懒洋洋的吊床一样。

  门板上铺上棉垫子,躺在上面避暑再好不过了,张小华不明白孩子的趣味,他经常大声呵斥张烊道,“那牛绳子可贵了,你晃悠来晃悠去再把绳子磨坏了,快解下来”,他那么一喊,眼睛瞪得溜圆,仿佛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张烊只得解下绳子,有的时候玩的尽兴,张小华也会喊,“成天什么活都不干竟玩那玩意,屋里还放着电视乌拉乌拉的,有那功夫去前院子薅薅草”。那时张烊就爱犟两句了,“电视响你不会闭了吗?我走的时候你明明就在屋子里,为什么特意要来训我一通呢”。

  不满归不满,活还是要干的,在露水还在草叶上酣睡的时候,太阳还躲在云层中梳妆打扮的时候,张烊拉着不情不愿的马桂珍进了园子,马桂珍不爱干活,但她多少会拔一些草,尽管慢慢悠悠的,效果差强人意,可张烊就是觉得,有个人陪着自己干活,莫名心里平衡很多。

  张小华刷着锅,锅碗瓢盆交叠在一起,轻轻碰撞出一种杂乱无章的声音,家里的大黄猫还趴在炕梢睡觉,伸展着四肢,露出雪白毛的肚皮,轻轻打着呼噜。

  他看见张烊叫醒马桂珍,边说出他那句常说的话,“大懒支小懒,小懒干瞪眼”,这话当然是说张烊的。

  当烟囱烟越来越小的时候,一股饭香味便扑鼻而来,张烊抱着一堆还没打蔫的草,去了东边养兔子的房间,一个兔子放上一把草,“先喂完你们,我就要去吃饭了。”

  马桂珍在帐子边捡了一个破碗,张烊猜测那可能是一个古董,可马桂珍只是用这个印了“福娃”的掉瓷碗装了几只蚯蚓,和大绿虫,无论哪个都在碗里扭来扭去怪恶心的,马桂珍端着碗叫鸡,可鸡都跑到远处的榆树趟子里了,张烊眼睛滴溜溜一转,向马桂珍摆摆手,她记得房后经常荡秋千的树下有个蚂蚁窝。

  “这叫什么,做慈善”,张烊拿着木头枝子夹起大虫放下在蚂蚁窝旁边,看着大青虫被蚂蚁覆盖扭来扭去的样子,她心里突然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马桂珍在旁大惊小怪的咋呼大叫,“这啥嘞,虫啊”

  张烊把剩下的虫子倒在蚂蚁窝旁,嘴里念叨着,“蚂蚁蚂蚁,我可是包了你们一天的伙食”。

  马桂珍对捉虫子这事很上瘾,后来她去拔草总爱找虫子,为的就是让张烊带她去喂蚂蚁。直到她有一次坐到树墩上乘凉,那里有一个大蚂蚁窝,密集的,乌黑的一片。它们顺着马桂珍的鞋往上爬,丝毫不客气的动了口,马桂珍被咬的吱哇乱叫。

  这些东西可恶的紧,张烊不是什么唐僧和尚,她等第二天就带着马桂珍去了蚂蚁窝,拎着新烧开的开水壶,她指着蚂蚁窝,看着马桂珍说“你看着”,倒了半暖壶水,她又把暖壶给马桂珍,说“你自己来”。

  人对帮自己解决了麻烦,不让自己委屈的人,总是会产生不同的好感,马桂珍虽然精神不正常,但是她也有这样的感觉,她逐渐变得特别听张烊的话,倒是像极了一个小跟班。

  (2)

  小学的暑假是很充裕的,一场雷雨过后,张烊料定南边的杨树林里会有不少蘑菇,于是吃过饭后她就叫上了马桂珍,带上两个方便袋走了,张小华做的蘑菇鸡蛋酱拌面条最好吃了,张烊当然不会错过这个被表扬而且可以大饱口福的机会。

  天空被薄薄的云笼罩,天气不算热,张烊和马桂珍大有收获,不一会就采了一方便袋大蘑菇。

  这树林紧紧挨着二道街的民宅,张烊抬起头,看见那一树的大红李子,她扒拉了一下马桂珍,两个人靠在杨树后,都眼馋的不行。

  所谓君子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张烊不是君子,也没有读过这本圣贤书,她只知道前两天爸爸也偷偷摘了不少李子,他当时告诉自己只要不被发现就可以,毕竟那是一树的李子,牛身上拔几根毛,怎么会吧发现呢。

  张烊和马桂珍偷偷进了园子,她对马桂珍比划,让她捡地上的李子,蹲的矮不容易被发现。

  两个人在园子里鬼鬼祟祟半天,却还是露出了马脚。不知道因为什么,她们被发现了。

  这园子的女主人高喊了一声,这一声吓得张烊心脏扑通一声,霎时间额头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谁,谁在我家园子里”,话音刚落,张烊又清楚的窥见那人拿了一把铁锹。

  她急忙回过头,却看见马桂珍还在摘李子,她用手晃悠着树,专捡大的摘的,而且摘了满满的一方便袋,张烊的脑袋翁的一声响,她拽着马桂珍,冲她使眼色,要带着她跑。

  可是马桂珍这个人心眼太死了,到手的便宜不松手,而且不会跟着她跑。

  眼看着声音越来越近了,张烊听见那个女人在骂骂咧咧的靠近,她呆愣愣站在原地,马桂珍还在摘李子。

  走出来的人不是别人,张烊认识她,大凌的媳妇,五队开卖店的小霞她母亲,张烊管她叫大娘。

  枝头的鸟雀都在懒洋洋的梳理着羽毛,张烊和马桂珍走在前面,马桂珍怀里还抱着她摘的李子,张烊低着头,耳朵敏锐的捕捉着周围的声响。

  大凌老婆的露洞布鞋走起路来踢踢踏踏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的耳膜里。

  “她婶子,你干什么去”,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张烊的全身登时一激灵,后背冒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随后是女人尚还带着怒意的声音,“这娘俩去我家园子里偷李子,让我逮住了”,她说完又拿过马桂珍手里的李子,举到空中,“你看摘了这老多”。

  那人声音复杂的轻哼了一声,马桂珍则不满的抬头瞪着大凌媳妇,张烊突然头有些疼,那种感觉很糟糕。

  张烊带着大凌媳妇到自己家的时候,张小华还没有走,人赃俱获,接下来就是算账的时候了。

  张烊从没见过哪个女人这么硬气过。

  “你看看吧,你家孩子和桂珍去我家树上偷李子”,大凌媳妇站在张小华面前,吐沫星子几乎要下起一场雨。

  “你李子多少钱,我买了”,张小华终于抬起头,从那聒噪声中抽离开来,从那作为张烊父亲此刻的耻辱中抽离出来。

  “我上集都卖好几块钱一斤,她们两个可是摘了不少”。

  “哎,你家有称吗?快拿出来称一下”

  大凌媳妇把那一方便袋李子放在称上,看了又看,称了又称,最后说道,“25吧,咱们都是熟人,我也不多要”。

  “你家孩子要多教育,桂珍不懂事,她也跟着胡闹,那年我家打小米,这孩子就往小米里扔瓶盖,那老李说她两句还骂人,这要是我孩子当时那么干了,我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子”,大凌媳妇接过钱边数边说着题外话。

  张烊看着她,从那双破农田鞋看到有些花白的头发,她心里闷闷不乐,好像是吞了一块热豆腐,上不去下不来,烫的她心里发慌。

  张小华没说什么,他把那方便袋李子给了马桂珍,马桂珍高兴的不行,张烊听见这个老人说了一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你去吃李子吧”。

  那一方便袋的李子,一大半里面都有白花花的虫子,马桂珍揪的也是些半生不熟的酸李子,张烊这回后了悔,她明白了不是所有人都会对你那么亲厚。

  她也明白了,有的时候,钱比任何事情都要有用,当然张烊的名誉没有像小学课文里不讲诚信或者偷盗的人那样一臭千里,大人之间总是相互体谅的,谁都知道张小华不容易,这事倒是如同一场大风,来的时候裹挟起沙土,走了之后又仿佛没有任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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