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按着手腕默默地计数,过百的时候他猛地一跃,高高跳起来,然后轻飘飘地朝着高墙内飘去,夜色完美地掩盖住他的存在,他就像只大鸟一般轻轻地飘到墙内阴影之中,静静地潜伏起来。
大牢的地上部分防御并不算严密,最难攻破的地方就是那道必须从内部开启的铁门,不过这对于他来说一点都不难,否则劫狱就是个笑话。
“嗖!”
突然,一道锐利的长箭直冲而来,接着就是一声大喊。
“何方鼠辈胆敢劫狱!看见本捕头在此,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有人劫狱啦!!!”
狱卒顿时一声大喊,瞬间激起一片嘈杂。赵捕头并不确定今天会不会有人劫狱,他只是本能地保护自己的功劳而已,相比捉住铁树岭老三的功劳,悄悄地加个班并不费事。
黑衣人闪过长箭,飞快地从藏身处跳上屋子,想要上高墙那就会被强弓招呼,大牢防卫力量虽然不怎么样,可这位赵捕头却是个一流高手,刚才这支箭差一点就躲不过去。他赶紧四处张望,顿时心中就是一个咯噔,远远地一个白衣人很显眼地站在高墙之上,另外一边,虽然没看到人,但强烈的杀气暗中逼人却引而不发,很显然,这俩人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嗖嗖!”
黑衣人在房顶上四处张望的时候赵捕头也没闲着,可惜他的箭法真的不怎么样,仓促之间射出的箭有一支准头十分差,人家都不用躲!赵捕头也知道自己不是这块料,于是扔掉强弓,拔刀便跃上房顶,恰好堵住了这边的缺口,三人虽然没有商量却很默契地围住了这个黑衣人!
“束手就擒吧!我就知道会有人来救他!哼!”
赵捕头甩了甩手中刀,这是捕快的制式武器,并不算多好!
“小心,别让他跑了!”
隐藏着的林之率先出声,表明敌我,自听见老马二人的描述之后他就想到了这里的破绽,如果真是他嫁祸自己,那么地牢里的家伙就是他的死穴,不管是劫狱还是灭口,他都会有动作!不可能坐以待毙!
“林双剑!”
黑衣人面朝着白衣剑客的方向沙哑但肯定地说了一句。这里最强大的就是他,黑衣人明白自己已经是穷途末路了!别说三个一流高手,单单是他一个人自己都跑不掉。
“是我!”
林老二慢慢地拔剑,并不多说什么。他只出一把剑,手上提着的这把,背上背着那把剑从来没出过鞘。
“我想看看你的剑!”
黑衣人正面冲向白衣剑客,下面的狱卒已经围了过来,再不动手他就会是个活靶子,会被人家射成刺猬。死到临头的时候他反而有了勇气,只想知道这个林双剑是不是真的那么厉害,再说了,死在他手里就一定不会连累家人,这是他最后的奢望!
“你不配!”
林双剑提着剑面对着他,等着败犬来送死。可是突然之间一股无形的力量捉住了他的心脏,耳后一声尖啸,他心知不好,瞬间握拳,激发出一道白色的蛋型护罩,这是他唯一能做的防御动作,太快了,那支箭已经到了后脑!
“呛!”
他背后的那把剑自动出鞘,当一声挡住了这致命一击,直到这时候他才喷出一口血,可是正面的黑衣人也冲到了面前。
“蓬!”
“哐啷!”
黑衣人一刀斩破护罩,见他吐血,顿时大喜过望,没有丝毫补刀的想法,倾尽全力一跳下了高墙,转眼就跑远了。
“哗啦!”
那把剑一下散开成十几把,化作一道圆形剑墙,团团围住白衣剑客,直到这时候他才栽倒,朝高墙下落去,还没等林之和赵捕头二人上前,林老二就被一把巨大的剑托着飞出高墙,很快就不见了。
“该死的!怎么会这样?”
赵捕头追过来的时候黑衣人早就不见了,林之也悄然无声地消失,地上就剩下一把铁剑。
“青溪怎么会出现这种高手?”
赵捕头找到被砍飞的那支箭,这是一支纯钢长箭,和长剑对攻之后箭头已经变形了!他一头冷汗地四处看看,飞快地缩回大牢,追逐的心思就像蜡烛头一般轻易地熄灭了!他心里万分庆幸这一箭的目标不是自己,否则现在自己肯定已经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千家真强大呀!”
安全了一点之后,赵捕头感慨起来,想到那把剑还有那个十分果断逃跑的黑衣人,他彻底明白了为什么他飞快地溜走,这要是微微地迟疑一下,他就完蛋了!
……
七娘等在餐桌前,晚饭已经放了一个多时辰,她的肚子又一次开始造反了。堂屋里乌漆麻黑的,并没有点灯,爹娘已经吃罢了饭,又睡下了。其实七娘知道他们都醒着,只是不愿意说话而已。隔壁的嫂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不存在似的,七娘也被弄的神经紧张,连出气都小心翼翼的,这日子没法过啊!
院门处有了丝丝灯光,七娘知道哥哥回家了!她赶紧跑过去,没等他敲门就打开了院子门,许郁甲觉得理所当然,然而老狱监却开口教训她。
“丫头,不要随便开门,知道没?”
七娘才十四,并不知道人世间的险恶,她没感到关爱反而觉得这个老人家管的有点多。也是,谁让他抢走了别人的儿子和七娘的哥哥呢!七娘本能地就排斥他!
“哦!”
“你去吃饭吧!”
许郁甲的关爱就很直白了,她知道妹妹一定没吃一口饭,这就是穷人家的闺女!
“爹,走吧,喝点!”
许郁甲扶着他,七娘快速跑去爹娘的屋子里把油灯拿到堂屋里,自己赶紧拿碗盛饭,然后夹点菜准备去门外吃。
“丫头,今天是个好日子,你就坐在这儿吃!给你哥哥撑个场面!敞开了肚皮吃!”
老狱监又一次做主,按照他的道理来说,这个丫头就是今天唯一的客人,她才是最尊贵的!
七娘看着哥哥,不知该如何才好,这个家到底应该听谁的?
“放心吃吧!我们吃过了!”
许郁甲淡淡地说道,他知道妹妹担心什么。接着他就在七娘肉疼的眼光里开始倒酒,老狱监不说话了,俩人就着花生米一杯又一杯地喝了一会儿。七娘一点一点地吃着最好的那盘瘦肉,她心想,不能便宜了外人,谁知道等会儿他吃不吃呢?
“好了,去吧!”
七娘刚刚往另一个盘子里戳筷子,老狱监就开口了,他是看七娘吃开了才说话的,对着许郁甲!许郁甲起身,一声不吭地抱着那床新被子就去了没灯的偏房。老狱监这就对着七娘笑了笑,一手拿着一支筷子,敲了敲这桌子上的盘子碗和酒壶酒杯,一阵叮叮当当,很有节奏感。
“丫头,我给你唱个曲儿吧!你知道青山大帝这个人吗?”
“嗯,听说他很厉害!”
七娘知道的有限,只听说他有很多老婆,杀过很多人。
“哈哈!”
老人家叮叮叮一阵敲,一边试着调整节奏,一边大致地介绍了一下青山大帝。
“大帝原本是个最差劲的修炼者,差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他甚至打不过同龄的普通人家的孩子。十几岁的时候家族破灭,可他并没有绝望,独自一人去森林里闯荡,就这样他认识了一个又一个霸主级的生灵,借助它们的力量,大帝能做到呼风唤雨,驱使雷霆,化身万千,最后强行渡劫。当然了,在这个旅程之中,他也结识了无数美人,这其中就有一个有夫之妇。”
老人家似乎调整好了节奏,敲着节拍,他做了最后的介绍。
“起初,大帝也只是报复她的丈夫,可当这个女子怀上了他的孩子,却又身中蛊毒的时候,大帝恍然才发现自己确实爱上他了。可惜,已经太晚了!这首曲子就是大帝为亡妻作的,我唱给你听吧!”
七娘觉得老头儿敲的很好听,即使只是些碗碟。老头也没等七娘答应,他就开始唱了!
“我本蜉蝣不羡仙,桃花春酒醉饮前。白马轻裘缘回首,半掩离愁半掩面。人不风流枉少年,可叹今日方赧然。雪袂红妆画眉事,应怜汝君深夜寒。”
“我本蜉蝣不羡仙…”
“我本蜉蝣不羡仙…”
老头一连唱了三遍,好听是好听了,七娘心想,这曲儿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啊切,啊切!爹,我们走吧!”
许郁甲打着喷嚏走出偏房,胳肢窝里还夹着一卷衣裳,胸口的衣服里露出来半截看不清颜色的带子。七娘很快就发现那是一套女子衣物,于是她很羞涩地离开了堂屋,摸进父母的房间里,把脑袋塞进娘亲怀中的被子里。
外面的便宜父子俩毫不留恋地走了。病中的许氏确实没睡,她摸了摸女儿的脸蛋,感觉到了她的燥热。一滴滴眼泪悄然在黑暗中滴落,许氏知道女儿要离开家了,可她才十四呀!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她还是个孩子呀!她紧紧地搂着她,这动作被半残的老头子感觉到了。
“床……床……”
徐万倾尽全力地说着,可惜半边脸都变形了的他也就能说清楚一个字而已。
“老头子,我知道!我知道!”
许氏哽咽着,家里缺了一张床,小女儿没有地方住,老头子心焦的就是这个。
“千……千……”
老头又叫唤了。
“我知道,我知道。”
“卖……”
徐万很轻地说了一声,许氏装作没听见。
“卖……”
老徐又说了一句,许氏开始哭泣,七娘就躲在被子里,静静地听着,卖这个字很清楚的进了她的耳朵。母亲的哭泣让她不知所措,她只能躲在被子里当鸵鸟,装作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哪怕爹娘已经在商量着把她卖了。
“百…………”
老徐又说了一个字,许氏赶紧捂着女儿的耳朵,泣不成声地反对道。
“还没到那一步,还没到…”
“乖…乖…乖……”
老徐轻轻地说着,声音弱弱的,女儿也是心头肉,可这家里养不了那么多闲人呐!如果要扔一个,七娘就是首选,这和爱不爱她没有关系,实在是许家的穷病已经病入膏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