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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往事之灰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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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色往事之灰泡 硃名 5506 2021-09-18 18:03:52

  张振安报名校运动会男子五千米的项目,却并非自主自愿。班长老姜来找他,说班上就数你和文安能跑,上镜头机会来了,你可赚大发了。他心想去年你也是这么忽悠的,幸好我没上当。他说你怎么不找文安。老姜说文安一直吊儿郎当,没什么集体荣誉感,他都有意思参加,你千万不能不上路子。他说那我要恭喜你,荣获虎将一名。老姜说文安怎么能跟你比,你可是万米小王子啊。他说我万毫米小蛤蟆差不多,真小王子住隔壁,你还是找他去吧。老姜说你小子怎么也要给赵书记长长脸吧。他说我在命名学以及生物学上都是独立个体,拿赵书记压我,门都没有。最后,他到底是不客气地轰走了班长。不想过了几天,老姜直接来通知他,说已经给报了上名。他抱怨说你这是抓壮丁强买强卖,还有没有人权意识啊。老姜说这事赵书记拍板的,你找她要人权去。他便找赵颖青问怎么回事。女友说你今年不参加还指望什么时候,以后想参加都没机会了,还承诺拿名次送惊喜奖励。他不禁浮想联翩,追问奖励是什么。女友说你先拿到名次再说。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上午,校运动会准点开幕。与往届一样,本届赛事共历两天。赛事主场地理所应当设在校运动场,另有数个分赛场分布校园各处。第一天主要是预赛以及小项目决赛,重头赛事多数安排在第二天。本系没有体育特招生,运动成绩历来不佳,这次也不例外。第一个比赛日下来,各个年级收获惨淡,三年级一个积分也没拿上。辅导员老费面上过不去,找学生干部挑刺发火。赵颖青也在被训者之列,心情很沮丧,对男友说恐怕要领个鸭蛋回来。他说你等好吧,你夫君大人还没发挥呢。女友红了脸,悄悄捏他的腰肉。当天晚上,他犹在运动场加紧操练。女友劝令尽力即可。他大言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女友说有信心拿分是好事,到时赵阿姨给你组个美女拉拉队。

  第二天下午,运动会接近尾声,比赛气氛渐至高潮。各大项目决赛依次上演。运动场涌入了更多的观众,主席台播音员的播报更加嘹亮与欢快。在男子五千米开赛前,场上提前传来捷报。一名三年级女生在女子三千米比赛中拿到第五名,成功摘掉本年级“光蛋司令”的帽子。该女生是夜晚运动场的常客,张振安认得她。在他的印象中,这名瘦高个女生的运动强度不如自己,这大大增强了信心,缓解了赛前的紧张情绪。女友的自信心同样水涨船高,说人家女生都表现那么棒,你怎么说也要再拿点分,助威团都给你叫来啦。

  与女子三千米项目一样,男子五千米没有预赛。各系年级共有数十个男生参赛,乱糟糟地挤在起跑线后。观众们围在赛道两边,摇旗呐喊。随着发令枪声响起,选手们化作了一道涌动的人流。他事先得知,竞争对手中有几个体育生,实力十分了得。较为稳妥的比赛策略是紧跟第一集团,中后程再寻机发力。只不过,他的计划却是应了一句老话: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仅仅一圈过后,情况已是不妙。几个实力强劲的选手形成第一集团,将其他选手甩在后面,且有扩大优势的趋向。他勉强赶在第二集团前头,颇为吃力。整条跑道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数不清的人们在欢笑、呐喊及鼓掌,五颜六色的小旗子在疯狂地摇摆、颤动。

  播音员王媛通过扩音器为选手们打气:“健儿们,加油!张振安,加油!”

  他无法从挤在一起的晃动的脸庞中分辨哪些是认识的,却可以听出为自己加油的声音。来自扩音器的鼓励尤其具有感染力,让他觉得自己是运动场上的主角,不过,所在的位置似难以匹配这样的待遇。他决定赌上一把。于是,他使出全力,成功从第二集团突围,稍稍迫近第一集团。强行加速带来的体力耗费十分巨大。很快,他感到继力不足,双腿沉得像绑了铅块。比赛形势的发展是糟糕的。三圈过后,他不仅未能实现预定目标,还被后面几个选手赶超过去。

  随着比赛时间的进行,选手们间的差距继续放大。进入第五圈后,第一集团赶上了落在最后的选手,其内部也有拉开的趋势。他落后第一集团已近半圈,身前另外还有十来个选手。他想要超越,再超越,还焦渴地想要拿到名次。然而,他累坏了,从未如此疲倦过。心脏似在胸腔里打鼓,随时都会破膛而出。两腿虚软得像踩着海绵,没有任何继出的力气。到了第六圈,又有几个选手超过了他。悲观与恐慌像是忽然杀出的黑暗奇兵,一下子便占据了上风。他相信自己已然失去赢得比赛的希望,甚至产生放弃比赛的念头。他不能肯定这是否符合规矩,而且这明显是懦夫的行为,让他感到羞耻。在一个观众较为稀疏的角落,女友跑着递来一瓶水,快速地说了些什么,脸上满是关切之色。他没有听清楚女友的话,但还是收到了鼓舞。他还扫到一些认识的面孔,班里几个女生好像都来了。他抿下一口小水,再往头上浇下半瓶。他感到舒服多了,麻木的双脚稍稍有些起劲。

  当比赛还剩最后一圈半时,选手们筋疲力尽,全都呈现出表情扭曲、身体软沉的状态。观众们前倾身体,跺跳双脚,卖力地叫喊不停,狂乱地摇摆手臂。他面对着沸腾的一切,内心却已麻木,毫无波澜。他如机器般摆动步伐,心知取分无望,只等结束比赛的那一刻。然而,他猛然瞥到一个特别的身影。他开始以为自己花了眼。没错,那不是别人,正是石柔。女人独站在人群外,身穿浅灰色风衣,背着黑色小包,正微笑着看他。身体一下子热气腾腾起来,似有一道灵气快速扩散开来,脚下生出了新的力量。他甩开了步伐,很快超过一个选手,接着是两个、三个。在铺天盖地的宏大声响中,他完成了比赛。他跨步离开跑道,脚下有些踉跄。不少人围拢过来,有人扶住了他,有人在他肩头披上衣服。

  “缠稳了,别让他坐下来!”那是女友焦急的声音。

  不知谁又喊了一句:“第六名呢!”他花了点时间才辩识出来,那来自大班里的一位班长。

  喧嚣很快散尽,他离开帐篷去找石柔。这时,场地里正要进行4*400接力比赛。几乎所有人都背着他,这让他感到安心。他在人群外围转了一圈,没有看到女人。他开始怀疑自己花了眼。疲惫能产生幻觉吗?他不能肯定。他回到年级小帐篷,女友将手机递过来,说有人找你。他翻开手机,发现一条通话记录,正是石柔打来的。他想要问问发生了什么,女友却被人叫走了。这些日子以来,石柔的状况令人担忧。她既要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还需应付盛可程的骚扰。那天晚上,他在小街上偶遇石柔。女人独自在街上游荡,怀里还抱着孩子,而罪魁祸首正是那个可恶的坏家伙。他心疼女人,强要替她讨要说法,甚至还闹得不愉快。女人生气地拒绝他的提议,毫不客气地将他轰离房子。“请你离开我的家,我的事跟你无关!”她这样跟他说。他感到无比愤怒、失望与委屈,久久不能释怀。然而在此刻,除了开心,他什么都不去想了。他来到运动场外较为僻静的假山下,给石柔回拨电话。电话很快被接通了。他说我刚才好像看见你了。石柔说看你们这么热闹,我也挺开心的。他小心问你最近怎么样。女人沉默片刻才说我要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再租个小的。他问人家房东没意见么。女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说你今晚来我家吃饭。他说那我回去冲个澡就过去。石柔说我跟赵也说过了,你跟她一起来吧。

  他回运动场找女友,发现辅导员老费正在角落里给几个学生干部训话。老费是个带方框眼镜的矮壮胖子,素来不苟言笑,行事颇具干练严酷的风骨。他不敢贸然上前,远远地徘徊等候。过了片刻,老费风风火火地走过来,难得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学生的肩膀,夸赞说:“表现不错!”这是他入学以来首次得到辅导员表扬,受宠若惊,行注目礼送老师离去。学生干部们围在原地窃窃私语,见他靠近过来,全都知趣地离开。赵颖青假装生气,却掩不住嘴角的笑意,说你又来捣什么乱呀。他说我就想问问我今天表现怎么样。女友说你这叫正常发挥,我不也就看上你身体好么。他说我这叫美貌智慧勇气与力量并存,你可是赚大发了。女友说有话快说,有那个什么快放。他说你干嘛接我的电话。女友说因为我知道你没空,所以就帮你接了。女友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他完全使不上力,只得放弃追究,说石柔请我们去她家吃饭,你怎么说的。女友说她怎么总请你吃饭,她是不是别有所图啊。他说我倒是想天天有人请我吃饭,伙食费都省了。女友说我请你吃饭你好像都记小本子,什么算得明明白白。他说我就是作个比喻,大不了我们以后回请她就是。女友说腿长你自己身上,你想去就去呗。他说她好像是邀请我们一起去的。女友说她跟我什么关系,她也不欠我人情,倒是你帮她忙前忙后干保姆,大好人啊,我没帮过忙,也不是好吃鬼,我不去。他不喜听到女友这样说话,怏怏地说你要实在不想去,我也不勉强你。女友哼了一声,说我看你巴不得的。他说我不想说这个,我先回去了。女友哎了一声,说你回去赶紧洗洗,身上一股馊味,奖品我让他们给你带回去,走了几步,又说晚上到时给我发信息。

  天色蒙蒙发黑,赵颖青姗姗地下得楼来。她换下简便的运动装束,一头长发披散如瀑,再箍上发卡,身裹蓝色呢子开领长大衣,脚踩黑色高跟鞋,斜挎精致小坤包,甚是还化了淡妆。他见了有趣,说晚上回来挨冻不要找我。女友说我高兴你能怎么的。他说你这包我好像没见过,不会找人借的吧。女友说本小姐包包多得是,亮瞎某人狗眼。他故意贴近女友乱看,说你是不是涂腮红了。女友说还不都怪你哥哥,化妆品开云在线登陆入口送都没人要,我看都快过期了。他说我知道你打算给我争面子的。女友说你想得美呀,出门都像你这样,跟乞丐溜街一样,我丢不起这个人。他将手伸开,说我的惊喜奖励呢。女友说奖励暂时取消了,看表现再补发。

  赵颖青打算买个礼物带上门,却一时不知如何取舍。他开始提议随便买点水果,接着看中路边杂货店橱窗内展示的一件玻璃制品,强烈建议买下它。女友全部予以否决。接着,两人赶到了超市。他打算买下一罐婴儿奶粉,女友再次反对,说你瞎起哄什么,你知道人家喝什么。最终,女友拍板给婴儿买下一身小衣服。

  两人提着礼物,敲开了石柔的房门。桌上已经摆下几道菜,厨房里还在准备新的菜肴。女主人殷勤地安排访客们落座,端来切好的苹果。客人们进房间探视婴儿。婴儿长得好看多了,小脸粉嘟嘟的,裹着奶嘴,一双眼睛又圆又大。赵颖青说小孩好可爱,我能抱抱么。在得到允许后,她将婴儿小心抱在怀里。他跟着女主人来到厨房。女主人告诉他,她在一家超市找到一份新工作,明天就去上班,就是距离有点远。如果工作能稳定下来,她会考虑换掉房子,至于孩子,她委托楼上好心奶奶帮忙照料一段时间。两人没聊上几句,那边婴儿哭了起来。女人扔下铲子,跑过去将婴儿接在怀里。赵颖青面带慌急之色,说我没欺负她呀。石柔摇头说小孩有些认生,她楼上奶奶刚开始带哭得更厉害。

  婴儿很快安静下来,躺回她的小卧床。赵颖青不敢再碰婴儿,坐回客厅与女主人勾搭闲话。在闲聊过程中,石柔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这栋房子原不是租的,而是干勇买的,正挂在石柔名下。他暗思房子位在市区,价值不菲,要是将它给卖了,可以大幅减少单身妈妈生活上的压力。他将自己的想法道说了出来。没想到的是,女主人拒绝了他的意见,表示只想将房子租出去,等将来生活转入正轨,还要搬回来居住。如此聊说片刻,石柔提到锁闭的房门,请他想办法将门打开,前提是不要弄坏房门。他拿饭卡捯弄半晌,确定房门已经锁死,表示只能找开锁师傅。女主人说那我明天再找人吧。这时,赵颖青提出一个大胆而阴森的看法,说你男朋友不是失踪了么。此话一出,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怪异。女主人沉默片刻,说我看着他上车走的。赵颖青反问说你能保证他没有回来过么。女人沉默了更久,说小安你帮我开门吧,弄坏了也没关系。

  他连撞数下,将并不算牢实的木门生生地破开。借着昏黄的客厅灯光,人们只能看到门口附近的一小片,深处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却有一股沉闷的怪味冲扑出来。他正要进去,女友将他一把拉住,紧张兮兮地说你小心点啊。他安慰说生活不是恐怖片,话是这么说出口,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话已至此,他只得硬着头皮摸进去,摁亮墙壁上的开关。在晕黄吊灯光的照射下,房间内的光景大略一览无遗。果如女人所说,除去一张空床,贴住北墙壁另有一排储物架,上面零星摆放瓶瓶罐罐,已经蒙上一层浮灰,此外别无他物。他见此暗松一口气,对女友说你看不是案发现场吧。女友却是眼尖,指着床下说里面是不是有箱子。他俯身查看,但见床下灰蒙蒙的一片,隐约可见两只大箱包。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他小心问箱子干什么用的。女主人摇头说你拿出来看看吧。他暗吸一口气,将两只箱包都拖拽出来,一是拉杆箱,一是手提包,入手都很沉重。他心中惑怯,问要打开看看么。女主人也很不安,犹豫着说你打开吧。他依言刚要上手,赵女友阻止说人家东西你掺和什么。他说我看里面像是书本。石柔说我来吧,亲自上前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在提包被拨开后,访客们都伸着脖子看过去,一下子全都愣住了。包里装的并不是什么可怕骇人的怪东西,而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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