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听见你很好看

　　刘大喜却没有说话，其实是并不是他因为羞愧难当而不敢面对，而是他现在脑袋疼得很，不仅眼前一片漆黑，那像一道闪电过脑的感觉之后，紧随其后竟还带来一阵耳鸣。

　　一时之间，他非但眼睛看不见了，耳朵也短暂失聪，根本没有听到少女的第二声尖叫。

　　“不是吧，这代价也太大了吧。”刘大喜心里苦涩自嘲起来，想着自己不过是无意间看到少女沐浴，刚动了一点点歪心思，就又是失明又是失聪的，看来万事自有天知晓，只不过他觉得这报应也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一个正常人，如果突然将他同时置于黑暗和绝对安静之中，短时间内，他的其他器官并不能立刻弥补耳和目两个感官功能的缺失，结果就会重心不稳，要跌跤的。

　　刘大喜并不例外，他已经把外衣和靴子丢在了地上，双手按在太阳穴上，真要缓一缓呢，就突然无来由的觉得脚下一滑，就从浓密的木叶之间摔出去，趴倒在少女的眼前。

　　少女也是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个流氓正要对她图谋不轨呢，结果就看到这个人结结实实跌倒在自己眼前，头发上还粘带了几片树叶。

　　她突然觉得这个人的样子好生滑稽，惊魂已定之后她居然觉得有点好笑。

　　刘大喜倒下半天也没爬起来，一是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并不允许，更要紧的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绝对是丢人的要命。

　　“嘻嘻……”刘大喜刚刚恢复听觉，就听见少女银铃般的笑声。

　　他觉得有点尴尬，虽然眼前还是一抹黑，但还是挣扎着坐了起来。

　　少女上下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人，不得不说她也是一个奇怪的人，明明前一秒还是惊慌失措，后一秒居然就能笑得出来。

　　少女没有说话，刘大喜也不好开口。

　　就这样沉默了半晌过后，她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仍然面向一个奇怪的角度而坐，也不冲着她，也不背过去，至少可以避嫌，不至于太过冒犯。

　　盯着看了半天，发现他眼皮都没眨一下。

　　少女终于启唇问道：“你是个瞎子吗？”

　　“……算是吧。”刘大喜说道，心里并没有增添一分愧疚，毕竟他也没有骗人不是？

　　“声音还挺好听，”少女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我最喜欢听好听的嗓音，看在这点上，那我就可以原谅你了。”

　　“幸亏你是个瞎子，我还以为你是在偷窥我洗澡呢。”

　　“我确实听到了。”刘大喜将错就错，只是觉得这个姑娘有点可爱，居然就这么轻易的相信了他，这实在是很出乎意料他的意料。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个少女本来就是个心大单纯的女孩。

　　“那你应该觉得很可惜了，耳朵可听不出我有多好看。”少女轻笑一声说道，语气中全然不见刚刚的惊慌失措，反而很轻松，开始拿刘大喜打趣起来。

　　这让刘大喜觉得很舒服，他是一个喜欢有趣的人，现在他就觉得这个少女就十分有趣，他只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了，于是他笑起来。

　　“你笑起来还挺好看。”他听见少女的声音这样说道。

　　“我听得出来，你笑起来也不赖。”刘大喜说道。

　　“什么叫不赖，”少女有点不高兴了，“明明就很好看。”

　　“你还真是自觉得很。”

　　“这叫有自知之明。”少女笑着说。

　　“你叫什么呀？”少女问道。

　　“刘大喜，你呢？”刘大喜回答道。

　　“名字也太俗了吧！”少女忍不住扑哧笑道。

　　“从来没有人这么说过。”刘大喜说道，他并不想笑，因为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名字好听的很，又简单，又十分响亮。

　　大喜，大喜，不正是每个人都盼望的事嘛，哪里俗了。

　　他的大喜就是长生。

　　不过他还是没说假话，确实也没人说过，大概是因为没人敢吧。

　　“我叫时染，怎么样，是不是比你的好听多了？是时间的时，不是石头的石，渲染的染，不是……诶呀算了算了，你还不一定认得字呢，不跟你讲这么多。”

　　“时染……”刘大喜在心下悄悄默念了几遍。

　　“好吧，勉强觉得你这个名字也还不错吧，只比我差了一点。”

　　“不理你。”这个名叫时染的少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刘大喜笑起来，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时染撇撇嘴说道：“你瞎吗？看不见我在洗澡吗？”

　　“……要是看得见我会死掉的吧。”其实刘大喜是想问这个少女怎么会来到自己的长生峰，很显然她会错意了，不过刘大喜并不打算解释。

　　大概是因为她这样子也还有趣吧。刘大喜心里没来由地这样说。

　　“被你气得记性都不好了，”时染一时间忘了这个讨厌的家伙确实是个瞎子，想了想又道：“那你呢？你又在这干什么？”

　　刘大喜摊摊手，说道：“你要是不瞎应该能看出来我也是在洗澡吧？”

　　时染早就注意到刘大喜也是只穿着一套素白的底衫，头发也还湿漉漉的……“你头发上还有好几片树叶呢！你傻死了！”她忽然又看见刘大喜头上的树叶，没忍住大笑道。

　　刘大喜心想这小姑娘才是有点傻吧，就一直笑个没完。一边想着一边伸手把头上的树叶清理掉。

　　“好了，你转过身去吧，我还没洗好，”时染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羞涩，“就算你看不见，我还是会……会不自在的。”

　　刘大喜点点头，反正现在他是真的什么也看不见，于是坐着将自己的身体调整过去。

　　可能是一时还不适应，只听见时染的声音又说：“哎呀，你转过头了！快回去一点。”刘大喜又作调整，少女这才满意。

　　身后又传来熟悉的水花拍打之声。

　　而刘大喜的脑子里忽然不由自主地浮现起刚刚的所见……只得狠狠摇了摇头，才努力将这个念头驱散开。

　　片刻之后，刘大喜就听见水声突然打起来，原来是时染芙蓉出水的声音，刘大喜脸上没来由的一热。

　　却忽然有水花打在自己耳畔，只听见时染银铃般的笑声传来：“你真是个瞎子呀，那你洗澡时候怎么没有像刚刚那样跌跤摔死你？”

　　刘大喜没有理会她，只是觉得脸上更热了，然后细细听着身后簌簌的穿衣声。

　　“好啦。”时染说道，她已经穿好了衣服。

　　“嗯。”刘大喜淡淡道，自己站起身来，却忽然觉得茫然不知所措。

　　“我要走了，不然师傅发现了定要教训我不可。”时染说道。

　　“你师傅是谁？”

　　“千图峰的首座，你是哪里的人？”

　　“我……我就住在长生峰，”刘大喜犹豫了一下，道：“我送送你吧。”

　　时染又笑起来，说道：“那我还得留心着你呢。”

　　刘大喜知道她没有拒绝，只是没想到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忽然牵住了自己。

　　他愣了一下。

　　“不是说送我吗，怎么不走了？”

　　于是刘大喜被这样牵着，沿着湖泊密林缓缓地走着。他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一定是发红的，只希望斜阳余晖还没消散，这样就不会被身边这位少女发现。

　　确实，余晖还在残照着，全世界都泛着暧昧的红色。

　　此处离下峰的石阶并不远，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走了片刻就停住了。

　　“我走了哦。”时染松开手，在他面前挥一挥。

　　刘大喜点点头，右手却还下意识地紧握着，似乎想要留住刚刚那份短暂的温暖和柔软。

　　少女走下石阶的声音响起。

　　“你真好看。”刘大喜忽然道。

　　时染回过头，疑惑道望着他。

　　“我是说……我听见你很好看。”刘大喜冲着眼前笑起来。步履踏在石阶上的声音越来越小。

　　刘大喜觉得，少女远去的背影，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