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小心翼翼的将鳞币放下,摇着敖雄的手臂说:“爹爹,再给女儿讲些鳞币的故事吧?女儿想听!好爹爹,好爹爹!”
敖雄也放下手中的鳞币,抬头向上看了看,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接着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我龙族的流通货币并非鳞币,而是银珠,就是银子熔制的小珠子。一颗银珠重三铢,八颗就是一两,而这一颗银珠可换两石粮。银珠便于携带,也易于计算,原本很受百姓喜爱,谁料被奸诈之徒盯上了,导致我龙族最后不得不废止了银珠。”
小六认真地聆听着,听到这里她问道:“爹爹,后来发生了什么?”
“市面上流通的银珠,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轻。若再用一颗银珠换两石粮,那农户可就亏大了。没办法,大家出门都自带一杆称,不管是付钱的还是收钱的,都得用自己的称称量过了才放心。这样一来,用银珠交易,反而多了许多麻烦。”
“银珠为什么会越来越小呢?是因为不耐磨吗?”
“不是,银珠耐磨的很。是因为那些奸诈的商贾,他们手里掌握的银珠一多,就动起了歪心思。他们派人将银珠固定住,拿小锉前后左右的来回锉,将锉下的银屑收集起来,熔化了炼成新银珠。每颗银珠都拿来锉上薄薄一层,一千颗的碎屑就能熔炼出三颗新珠。更令人气愤的是,这黑心的商贾不止一个,你也锉,我也锉,最后流通在市面上的银珠就变得越来越小了。一颗银珠的重量远低于三铢,按数量结算就变得毫无意义,老百姓只能拿称称。”
“爹爹,那后来呢?”
“后来我龙族就废止了银珠,以铜币取而代之。铜不如银贵重,像锉银珠那样锉铜粉可没多少利可图。而且铜比铁耐腐,用得时间也长。”
“可是爹爹,铜币既然把问题解决了,为什么现在大家用得却不是铜币,而是鳞币呢?”
敖雄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唉,千算万算,算不出这铜币后来也出了幺蛾子啊。当时有人上书,说银珠的币值过大,不便于百姓找零。再加上这铜本来就比银低廉,铸币局给铜币确定币值时综合考量,最后定下来,百枚铜币方可换取一石粮。这下百姓高兴了,因为粮食不用按石买卖了,按斤买卖也能找得开钱。”
“那这是好事啊?”
“好是好,可是好景不长。铸币局忽视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想要将百姓手里的银珠都换成新币,就得提供大量的铜币。为了稳定市井秩序,尽快完成更替,铸币局是火力全开,短期内铸造了大量铜币。谁知铜锭价格疯涨,涨到最后竟比铜币还贵。那些奸商恶贾,不惜低价卖出手中的货物,囤积大量铜币,又将铜币熔化做成铜锭,转手卖给了铸币司。”
“那铸币司岂不是造多就亏多?”
“是啊,就是这么个道理。当时国库紧张,市井乱做一团,搞得你爹爹我,是焦头烂额,束手无措啊!幸亏还有你外公,大司领王炽,他老人家快刀斩乱麻,迅速废止了铜币,带领铸币局又推出了乌铁材质的鳞币。乌铁矿山资源都由皇家掌控,所以乌铁的价格不会像铜矿波动剧烈。而这乌铁锻造的鳞币,就一直用到了今天。”
小六被敖雄讲的往事深深吸引住了,原来这小小的一枚鳞币,背后竟有如此复杂的前世今生。鳞币关系着万千百姓的生计,而铸币局一心为百姓着想,却差点酿成大祸。看来这统御之术真得没那么简单,稍有不慎就会引发一场大危机啊!想到这里,父亲在小六心中崇高了许多。
不过,小六也不是个浅尝辄止的孩子,她那小眼珠一转,又问道:“爹爹,为何衍伦哥哥说铸币司又造出了新版鳞币?”
敖雄耐心的解释:“虽说乌铁矿山都由皇家掌控,但是这神洲大地,万里广袤,在那些荒山野岭、绝域殊方之地,总会有尚未被发现的乌铁矿。半年前宿卫军查禁了一处铸币坊,那伙贼子也是踩了狗屎运,竟偶然探得一处乌铁矿,悄悄将乌铁挖采出来,又刻了模子,私自铸成了鳞币。为了防止这类事情再次发生,铸币局重新设计了鳞币,增加了一些特殊纹路。这纹路里可大有奥秘,外人无从知晓。但若再有私铸的鳞币流通于市,铸币局一眼就可辨出真伪。”
小六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继续问道:“可是即使辨出了真伪,仍无法杜绝民间盗铸啊?”
这确实是个难题,敖雄有些无奈地揉了揉额头,琢磨着该如何同小六进一步解释。刚刚说了不少话,他有些累了。
这时站在下面的萧衍伦拱手弯腰,神态严厉,正色说道:“一要严正立法,有奖有惩。颁布法令,明文禁止擅自开发乌铁矿,严禁盗铸鳞币。如若有违,刑一而正百。盗铸者罚,流通者亦罚。而对发现新矿上报者、举报乌矿交易者、举报盗铸流通者,则应嘉赏厚赐。二要对铸币司放权不放责。正所谓权不专,则任不明。放权给铸币司,大力查处盗铸案件,同时加强对铸币司的内部监管,定期巡查监督。若有内部官员勾结盗铸,或徇私枉法者,一概严惩不贷!”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敖雄,见敖雄没有制止的意思,继续说道:“若能行此二策,定能整肃盗铸乱象。再辅助利用防伪纹路,一旦发现有假币流通于市,则应顺藤摸瓜、沿坡讨源,只要下足了功夫严查,定能将盗铸者、流通者一网打尽!”
小六听呆了,今日不但父亲让她多了一分敬意,这衍伦哥哥更是让她刮目相看。
敖雄也听得有些出神,他双眼直直的看着萧衍伦,嘴巴惊讶的微张。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招手把弼细唤上前来,低声问道:“这孩子多大了?”
弼细弯腰答道:“回陛下,萧小公子只比诸位公主年长月余。”
敖雄点了点头,赞许到:“这小子才是真猴儿精啊!”
真像敖雄说得那样,萧衍伦是这殿内真正的猴儿精吗?
正所谓“凤舞九天龙翔海,虎啸三山鹰行空”。过不了多久,这位父亲就将体会到被女儿耍得团团转的感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