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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城大忆

第一章

小城大忆 周海声 4045 2020-09-11 20:14:30

  在哈尔滨,你可以去中央大街感受下异国风情,也可以去防洪纪念塔逛一圈,也可以去道里区享受下美食,同样也可以去会展中心感受下大城市的繁荣,这里和其他省会城市没有什么不同,时尚的元素,开放的元素,当然还有俄罗斯美女,还有中俄混血的美女,俄罗斯的男女和中国的男女在哈尔滨有很多爱情故事,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如果非要就沦陷的想法去评判一个地区人民的好坏,那我们都是亡国奴,中国人永远是包容的民族,好客的民族,在不断的沦陷和收复当中成长为我所用,因为我们的宗教意识没那么强烈,不会有很强的世界观冲突。比如石忠和他的俄罗斯媳妇儿柳德米拉,她说这个世界一定是圣母或者造物主创造的,石忠就会说:哦,管他谁创造的,反正你晚上和我睡在一起。

  最近的石忠春风得意,他是一名酒类商人,主要售卖纯正的俄罗斯伏特加或者俄罗斯产的啤酒,随着人民生活越来越好,开始追求没探索过的世界,网购的完善,他的生意很红火。重要的是柳德米拉给他提供货源,并且会时不时拉着女儿做直播宣传,本来俄罗斯人的性格大多比较开朗,加上她的妻子肤白貌美,不做作,能唱能跳,看直播的人很多,酒卖的也会好些,柳德米拉标志性的动作是唱完或者跳完一段之后拿起一杯俄罗斯酒一饮而尽。

  这样他们就有了不少积蓄,石忠决定在会展中心附近买两套房子,上下楼打通,别墅肯定是买不起的,但自己的妻子一直希望住的宽敞些,有些空间感。石忠很喜欢自己的妻子,即使有朝一日她会发胖的没边儿,因为柳德米拉陪着自己度过了没着没落的艰难时光。他们的女儿叫石贝拉,长的很漂亮,东方人的气质西方人的面孔,石忠特意在二楼给她留了空间让她随便耍,里面有巨大的毛绒熊和她喜欢的小提琴,透过她房间的窗户,可以看见松花江和太阳岛。当然这个房间的主人很快就要远走高飞了,因为石贝拉要高考了,她想去海南大学那个永远没有冬天的地方。

  石忠本以为这样的生活会持续一辈子,或者持续一大段时间,有一天柳德米拉问石忠这两套房子贷了多少钱,石忠回答了一个数字之后她的脸色很快就阴沉一下,但随即过去了。

  其实柳德米拉不喜欢直播,她很讨厌弹幕里对她的八卦,对她女儿的八卦,甚至用她和她女儿的身体和生理开玩笑,而且一直在开玩笑,无休无止。比如她的女儿发育很好,很快,弹幕里每天都有人问石贝拉是什么罩杯,她有没有男朋友,这个女孩肯定会榨干自己,而且愿意这样。石忠确实是爱自己的,但这种生活让她心里非常痛苦,而且不能痛快的打回去或者骂回去,自己只能强颜欢笑或者坐视不理,因为石忠报给她的数字是多少年也还不上的,而且随着女儿的露面越来越少,观看人数和销量也少了。她只能每天下播的时候,找机会告诉自己的女儿长的好看并没有什么用,女人总有一天会人老珠黄的,有可能会像烂土豆一样被人丢掉野地里去,女人的一生也是需要不断成长和充实自己的,长的好看只能赢得一时的优势,如果拿一副好看的脸庞去招摇撞骗,迷惑他人,那么下场并不会好,因为一时得来的总是有限的,最后还是要看你究竟能办成多少事儿,涵养几何。

  石忠在外盯着实体店,很多时候很晚才回家,夫妻之间交流也少了,石忠觉得每日忙碌挣钱就是对得起自己的媳妇儿和女儿,他在心里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拼尽全力把贷款还完,这样妻子幸福的表情才是真的,石忠逐渐沉迷在这个目标里面不能自拔。

  三月份,柳德米拉彻底不让女儿参与直播了,她越来越受不了那些弹幕,而且感觉自己越来越像一只马戏团的猴子或者大象,她感觉看直播的这群人每天坐在电脑或者手机前,准时收看漂亮的女人如何一举一动,好像把美人鱼关在玻璃柜里供人欣赏一样,但谁又理解美人鱼心中做何感想,美人鱼想的不正是普通人的举手投足,七情六欲,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或者说自己直播节目效果是希望大家看到俄罗斯特色的文化,当然确实有盈利目的,但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果这个盈利模式继续这么下去,自己宁可进监狱也不愿直播了,为什么即使进入了个性的时代,民主的时代,到最后还是要跪着挣钱?也许当初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同时自己的丈夫出发点是好的,但是并没有关照自己的感受,女儿以后还要上大学。这种一锅粥的想法折磨了柳德米拉一个多月,终于还是爆发了,柳德米拉有一天收到一个快递,还是某丰加急的,里面是一套女人的内衣,同时还有一张字条:很久没看到你直播了,希望能尽快看到十八岁的你。

  HLJ的春风很是凛冽,就像刀子一样拉着人脸,即使快四月份了,外面还是光秃秃的,松花江还是冰封的,没有开江,石贝拉坐在窗台上看着外面深蓝色的一切,有一种一片死寂的感觉,只有老鸹叫。母亲并没有睡觉也没有直播,她在方厅等着父亲,父亲终于回来了,母亲把打开的快递盒子一股脑儿甩在父亲的脸上。父亲被砸的一蒙,母亲像母牛一样大吼道:彼得啊!看看你干的好事!这就是你给我和贝拉的幸福!

  四月份,有些柳树开始抽芽了,积雪逐渐融化了,当然这是比较正常的年份,最近几年HLJ的天气越来越不稳定了。石忠那晚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把直播间关掉了,并且写道:你们真是一群人渣!然后继续更勤奋的经营实体店,柳德米拉留在家里恢复,每天还是很晚回家,他的内心被愧疚填满了,却不知道咋说,如果下跪或者被媳妇儿打一顿能翻篇,那他宁可愿意,熟不知柳德米拉早就跪下每天被打一顿。当他默默从店里回家的时候,他点了一根烟,喝的醉醺醺东倒西歪的,进了家门儿。屋里黑黢黢的,石贝拉可能早就睡觉了,石忠想:今晚一定要解决这个事儿,哪怕媳妇儿剁他一只手心里痛快了也行。

  石忠打开了大屋儿的灯,一对男女互相搂抱着,是一副西方面孔的男人,旁边是柳德米拉。石忠感觉被晴天霹雳,酒醒了一半,因为他喝的太多了,他正要把那男的恏起来打一顿,没想到他却先跳起来一拳揍了过来,石忠感觉自己遇到了钢铁,顿时被捶晕了,额头、鼻子瞬间血就涌出来了,随后石忠感觉自己被无数个酒瓶子砸了,整个身体都要被撕碎了,摊在一边儿。柳德米拉也起来了,二人快速稳重的穿好衣服,那男的先出去了,柳德米拉盯着自己嚷道:“我就是要给你扣一个大大的绿帽子!让你永无翻身之日!”扔给石忠一个中国人民银行的存折,扬长而去。

  整个四月份,石忠都在喝酒,真的喝的烂醉如泥,天旋地转。那天晚上的伤似乎越喝越不疼了,只有喝酒才能不疼。有一次石忠摔倒磕在大街的消防栓上,血哗哗的就下来了,石忠隐隐感觉自己流出来的都是伏特加而不是血,站肯定是站不起来了,石忠索性抱着消防栓嚎啕大哭,一边还奋力摇晃着,可能因为年久失修,消防栓涌出了一堆脏水,他被浇成了落汤鸡,就着四月冰凉的风酒醒了大半,石忠摆楞摆楞,水流居然还小了不少,流出了一缕清泉。石忠想:是不是应该好一些了,还有石贝拉呢。他把湿外套脱下来,露出干燥的羊毛衫,打车回了家。

  五月份,石贝拉要高考了,HLJ开始暖和起来了,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石忠努力的不去想这些,尽量做一个好父亲,HLJ的男人大部分都会做菜,石忠叼着烟,光着膀子在锅里扒拉着孜然牛肉。他已经把店面转让了,留货处理掉了,同时房子也找好了买主,这些钱足够还清贷款了,自己留在家里尽心尽力的照顾石贝拉。周日的时候,石忠不让她学习,带着她去太阳岛坐船或者去会展中心闲逛,她想买什么就给她买什么,她性格确实很像柳德米拉,坚强开朗,不郁郁寡欢,自始至终都没软弱过,只是五月中旬的时候抱着自己大哭了一场,自己咬牙忍住了没跟着哭。石忠很欣慰,也感觉很幸运自己的女儿似乎挺过来了,就这样还算平静的,石贝拉从考场出来了。

  父女俩又去了太阳岛,虽然景区工作人员态度挺差的,但不影响他们游玩的心情,溜达累了,他们在长椅上坐下,正对面是松花江,沉默了一会儿。

  “爸爸,我妈妈现在在哪儿?”石贝拉问。

  “她回了俄罗斯,住在你姥姥那儿,过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但我和你妈也只联系了一次到现在。”石忠实话实说。

  “她真的不回来了?”

  “最近她是没这个打算了。”石忠确实觉得没啥需要隐瞒的了,“联系那一次,很匆忙(柳德米拉态度很仓促),我想给她些钱,你妈说不用了,都留给你用,以后你还要上大学。”考虑到石贝拉的感受,石忠接着说,“放心,你妈妈应该过的去,要不她肯定会要钱的。”

  “爸爸我不想上大学了,咱俩等她回来吧。”

  石忠突然间发现自己遇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而且他也相信女儿假如考上了也会说不去就不去的,便说:“去吧,咋能不去呢,这么多年就看你这一哆嗦了,咋能不去呢。你不是喜欢海南吗?你想去哪儿都行,报志愿爸爸也不管,你自己定,不懂的就问爸爸。但是出国可不行啊,爸爸供不起,嘿嘿。”

  “那我走了,你和我妈咋办?”石贝拉爽快的问。

  石忠感觉到了一点机会,但他没说“不用你管”之类的话。

  “是这样的,这个暑假你跟爸爸回小城,然后你上学。爸爸在小城等你妈,爸爸保证一直等着妈妈回来。”石忠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他也知道媳妇儿不大可能回来了,按自己的性格也不会让她回来,但为了女儿,假使有一天柳德米拉回来了自己也许会接受吧。

  “我们不在哈尔滨待了?”石忠说的已经很平缓了,但石贝拉还是觉得信息量有点大,这也正常。不得多说一句,石贝拉当然觉得哈尔滨是自己的家啊。

  “不待了,爸爸想回老家好好休息休息,可以吗?”石忠这么问,多少觉得石贝拉能对一系列变故接受些。

  石贝拉知道自己并不能改变什么,上大学以后才有些应变人生变故的能力,便点了点头,将把儿答应了。父女俩在哈尔滨逛了整整四五天,石贝拉想去哪儿撒欢儿就去哪儿撒欢儿,石忠给石贝拉买了一大堆东西,各种东西,新衣服,化妆品,零食,耳夹,耳钉等等等等,还带着石贝拉去打了耳洞,石贝拉一直想去又不敢去,只不过有点发炎,效果还是挺好的。

  六月十二日,父女俩上了回小城的火车,一路有说有笑的,石贝拉到处观望着,像个下凡的仙女,这是她第一次回小城,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那是三江平原,有沃土,有沼泽,有余粮,没有任何山脉阻隔视线,一望无尽,石贝拉看着远处,好像自己能亲身到达那里,再回到原点。到了大庆,看到远处数不尽的磕头机为祖国输送着血液,他们勤勤恳恳,却又烂死在黑土地里,没有一句怨言。内心仁义善良的天父地母啊!请永远保佑他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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