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便过了腊八,林霈从宫中带回了御赐的腊八粥,将军府上下便再一次聚到了一起。
“仙儿姐姐快喝呀!”闹哄哄的一大群人围坐在一起,却只有湘月看见了走神的水中仙,“凉了不好喝了哦!”
“给,你替我喝了吧。”水中仙心不在焉地一推碗。
“哟,这是要嫁人了,好不容易聚齐这么些人喝粥……”
“满老四!”水中仙“噌”一下站了起来,“别以为你们俩有一腿,就能在我面前放肆!”
“我……”顾湘月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半晌接不上话来。
“什么叫我们俩有一腿?”满春也跳了起来,“什么叫我俩在你面前放肆?我们是你的仆人吗?”
“你帮着她笑话我是泼出去的水,还说什么仆人不仆人的话,你有意思吗满春?”
“是啊,我是挺没意思的。”满春撂下手里的粥碗,缓缓站了起来,“反正,我们……自从我妹妹没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跟着你们混?”
他摇摇头,转向将军府的主人,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那位主人——
“若你们有心,可以搬出去单过,我同意。”
林霈很无所谓的挑着眉,眼珠绕着他的眼眶疯狂地转着,整个人散发出明显的戾气。
“送你们一套城西的房产,哪天成亲了,她顾湘月的假装我出。”
林霈的双手拍在面前的桌上,声音不大,桌子却裂开了。他缓缓转身,一挥手招呼林河跟上,一路走一路交代他,准备好哪里哪里哪一处房产,以及那些东西作为顾湘月的陪嫁,大有即日便要将他们逐出家门的意思。
“大哥,林大哥!”湘月见他真的生气了,心里便有些打突,慌忙追了上去,“我们,我不是故意的呀!本来今天好不同意聚在一起……”
“我不想今天就把你们丢出去。”
湘月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便有些不甘,愤愤道:“让我们走可以,可这眼瞅着仙儿姑娘的婚期就要到了,你就非要这时候撵人吗?”
“哼!”
林霈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湘月还要追上去理论,却被林河拦住了——
“湘月姑娘,我们将军这都同意了,您就别再闹腾了好不好?”
“我怎么就是‘闹腾’了?我怎么就是瞎闹腾了!”
虽然顾湘月还是大吵大闹了一场,不过在这种节骨眼上,没人顾得上搭理她的小脾气。
腊月十二转眼便到了,水中仙的嫁妆提前一天就送到新宅去了,婚礼当天的排场都是装饰用的。一大早上水中仙就被嬷嬷从被窝里拖了出来,沐浴,梳妆,折腾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整理完毕。
这场婚礼没有太过铺张,嫁妆只有十六抬,绕了两条街便回来。
客人嘛,都是些朝堂上的面子朋友,然后便是以前的亲朋好友了。
汪举人当年的同科朋友帮忙在家里张罗——即便现下他们的住宅,也是林大将军帮忙置办的。新郎本人骑着高头大马,被堵在将军府门口吟诗作对,只不过刚作完一首催妆诗,热热闹闹的迎亲队伍突然骚动起来!
本来将军嫁妹,这个噱头就已经引得满城围观,这一点点小骚动最初并没有引起注意。
“这谁呀!我们这边正喜庆着,戴个白巾子好不晦气!”
当那片骚动渐渐趋近,散布在周围维持秩序的家丁中,有那眼尖的便瞧见了那一朵朵白色的头巾,正从四周围拢过来,汇成了一条白龙!
汪举人“坐得高,望的远”,一扭头便发现了这个异常!
“快放我们进去!找大将军来,有贼人作乱啦!”他高喊着。
虽有几个机灵的迅速跑进府中通禀,可堵门的酸腐文人加上十几个军中力士,汪举人一行一时半刻还真闯不进去将军府。围在老汪身边的几个好友,眼睁睁瞧着他额头冒出来汗珠,滴滴答答落下来,心下便有些纳罕——
不就是几个裹白头巾的吗,晦气是晦气了些,怎么就跟贼人扯上关系了?
“嘻略略——”
就在这时,终于有白巾子挤进了人群,袖中抽出长刀,迅疾往汪举人到马腿上招呼!
那马儿痛得嘶鸣一声,前蹄一抬尥了蹶子,汪举人就这样被抛到了半空,摔下来时砸倒了一片围观民众!一时间,将军府门口一片混乱。
这群捣乱的白巾子似乎并没有首领,将汪举人到=的马匹砍伤之后,便四散而去了,待巡街的衙役赶来,只搜罗到几具将军府下人的尸体,不是被砸死就是被踩踏而亡,甚至有一个腹部被捅了一刀。
林霈从内院出来时,事端已经稍稍平息了。
门口百姓散去了好多,余下的多有损伤,林河接了吩咐去请距离最近医馆的郎中,之后拿了帖子,又进宫请了太医——只是还没等到他进宫,便远远望见宫门口一片白色的海洋,在不详之感的驱使下,林河迅速调转方向,回家禀告林霈大将军去了。
彼时的将军府,汪举人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瘫在客院里不能动弹。林霈也没心情去管他,将女眷圈到一起护了起来,便着人拿了他的手令到城外调兵。
“姐姐,你那些嫁妆都送出去了,就不怕被那些白巾子抢去?”
“我当初怎么就没选你做我的陪嫁呢?”水中仙翻给湘月一个白眼,“好一个为我担忧的好丫头。”
“我可是要嫁出去的……”
“那就做我们的陪房好了,我不介意多养一个沾花惹草的废物。”
“你!”顾湘月的面庞涨成了猪肝色,拍案而起怒道,“水中仙!你不要欺人太甚!”
“是吗?”仙儿自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来人,将湘月姑娘和满是兄弟都绑起来,好好看管。”
忍冬领命去了,林江倒是有一瞬的愣怔,不过很快便被掩饰过去了。
如是,他们一整天也没再见到家主林霈,和他的得力收下林河。家中只有那个被摔晕了的老汪,以及曾经的大管家两个撑场面的男人。
“你说说你,娶我回家就那么难吗?”
夜间,汪举人有些发烧,几个郎中诊治完摔伤挤伤的街坊百姓之后,便暂且留宿在将军府里。也幸亏如此,汪举人才得以尽快救治,只是缺医少药的,郎中们也没多少法子。
水中仙早卸掉了大妆,将手帕往凉水里浸了浸,再次覆上了他的额头。
“林江呢?去把他叫来,我问问他外面的情况。”
有人去通传寻人,只是寻了许久也没见回禀,水中仙心下便起了疑。先于仙儿起疑的,是如今将军府的掌家大丫头忍冬,她先问了人,又到各处看了看,路过后院时,竟遥遥望见大管家藏在角落里,偷偷换上了白头巾!
“姑娘!不好了……”
依忍冬从前的性子,她早该喊起来了。终于忍到回了仙儿姑娘的院子,她才放开了嗓门,未语泪先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