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苏以桐哄睡,公公婆婆也已就寝,苏廷生又回到了他的小天地,留下莫梓筱一个人独坐在空荡荡的卧室。
不知是夜凉,还是心寒,独坐床头的剪影略显寂寥。伪装扮久了是不是就化为了皮肤?再要面对自我是否就要忍受切肤之痛?
拿出手机,没有新消息。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大家都是有事业有各自生活的人,谁会像我这么闲?不用去职场奋力厮杀就能吃喝不愁,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也不需要考虑经济收益,这难道不是众人口中最舒适的生活方式吗?我有什么好不满足的?莫梓筱啊,莫梓筱,是不是大家都宠着你,你就真以为自己可以上天吧?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莫梓筱突然想起最喜欢的一部电影——《荒野求生》,但莫梓筱觉得片名翻译成《迷失阿拉斯加》更合适。
克里斯托弗在生命快要结束时写下了一句话:“Happiness only real when shared。”
从小到大,莫梓筱从生活中习得的一直是沉默,听话,管理好自己的情绪。岩浆积蓄久了总会爆发,文字就是她的火山口。自我搭建的平台,往何处走都是自由。只有在想象的世界中,我才可以成为任何人,而不是,某人。
这才是我写作的终极理由。
但文字始终孤独,除非被人读懂。
安之,我多希望你是那个人。
莫梓筱静静地闭上眼睛,至少我还可以想象。
周六的早上依然温情,只要把自我游离出去,莫梓筱觉得生活还是一如既往的美好。
婆婆有个聚会要赴,公公主动揽下所有的家务,苏廷生工作上有点事要赶,莫梓筱独自带着苏以桐去家前面的人民广场玩皮球。
广场周围高楼林立,辐射状的道路四通八达,众星拱月地圈出一块金贵的宝地作为民众休闲娱乐的去处,成为了城市规划的标杆。
周末的早晨,人并不多。除了锻炼身体的老人,就是像莫梓筱一样出来溜小孩的人。
人民广场最大的特色,不是占据了寸土寸金的宝地,也不是环绕的奢侈品商场,更不是周围只涨不跌的房价,而是鸽子。
也不知道留居在此的鸽子是碰巧经过这,碰巧被遇见的人们喂养,碰巧觉得这里生活不错于是停了下来,还是有心人特意放置于此。
无所谓哪种原因,反正在广场的一隅有一栋人为建筑的小楼,可当做它们夜晚的栖息之地。人群遗落在地的碎屑,成为它们一天的口粮。
渐渐的,过来遛弯的居民会带点面包或者小零食过来喂养,甚至有些老头老太太把火腿肠切成一小块一小块装在小保鲜袋里,卖给那些想体验喂食乐趣却没有准备的人。
婚庆公司闻讯,也跑过来分一杯羹,打着“广场上的信鸽”的招牌,争相抢占着开云在线登陆入口的拍照点。
真是些善于钻营的人。
看着自得其乐地玩着皮球的苏以桐,莫梓筱想起很久以前,有一次一家三口来到广场上散步,看到信鸽,莫梓筱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感叹。
“为了点吃食,放弃自由,真是可悲。”
“饭都吃不上,谈何自由。”
“世界那么大,哪里不能找到食物?”
“到哪都是吃,何必舍近求远?”
“天天局限在这么一小块地方,不是违背天性吗?”
“动物的天性就是生存和繁衍,自由是文人臆想的产物。”
“如果人只想着吃和生,那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我没说人不应该想更深层的东西,我是说不要把人类的想法冠在别的生物身上。”
“发表一下看法而已,有必要说教吗?”
“我没有说教,我的意思是你想太多。”
“合着我多想了您也得管?”
“我只是陈述事实。”
“是吗?我怎么觉得又碍着您眼了呢?”
“所以我说你想太多嘛。”
“行!您永远伟大光荣正确,我永远渺小狭隘偏颇。”
“看,跟你理论呢,你就要急,一急就要夸大其词。”
“我夸大其词?不是,我抒发下情绪怎么了?是你夸大其词地非要把它扯上人类的高度好吧?”
“看问题就得从高处看好吧。”
“行,您高!就您高!”
“你能不能小点声?桐桐在看呢。”
“妈妈,爸爸,你们在说什么呀?”
苏以桐从远处跑来,拉着莫梓筱的手摇晃着问到。
一肚子火憋了回去,闷成了内伤。
“妈妈在和爸爸说桐桐今天又进步了呢,皮球能拍二十下了呢。”
“妈妈你数错了,我能拍二十八下啦!”
“桐桐真厉害!”
似乎每次都不欢而散,还好有苏以桐作为缓冲。
苏廷生说话,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似乎他代表着绝对理智绝对高端,别人尤其是莫梓筱,想什么都太低级做什么都太感情用事。
理科生的优越感?
没错,理工科确实是社会甚至是世界的基石,莫梓筱从不否认这点,但他苏廷生也不能瞧不起人吧?如果没有这些形而上的思考,这个世界该多么机械和冷冰?为什么和他就说不明白呢?果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吗?
“妈妈,球跑啦!”
苏以桐尖利的声音打断了莫梓筱的神游,她回过头去,看到有个年轻的女子拿着皮球走了过来。
“谢谢!桐桐,赶紧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
“给你,不用谢。”
苏以桐接过球,跑到一边玩耍去了,年轻女子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莫梓筱礼貌地沉默着。
“你儿子真好看。”
“小孩都可爱。”
年轻女子似乎很喜欢小孩,满眼的温柔。
“像你。”
亲戚朋友都这么说,但莫梓筱从来都把它当做一种场面话似的恭维,只有素不相识的人才没有讨好她的必要,听起来也就顺耳了许多,于是本不喜与人尤其是陌生人交谈的莫梓筱,话变得多了起来。
“你喜欢小孩?”
“对啊,粉粉嫩嫩的,看着就高兴。”
“那你……?”
“我啊,还没结婚呢,有个男朋友。”
“喜欢的话就要一个,结婚也就顺理成章。”
“我也想,但我男朋友似乎没有结婚的意思。”
“不婚主义?”
“也不是,结婚的事倒是提过几次,他一直也没给出明确的答复。”
“哦,那可得当心了,不牢靠的东西多了。”
“嗯,我正打算和他摊牌。”
“千万不要闹,很多事本来有转圜的余地,一闹什么可能性都没了。”
“好。”
莫梓筱看了下腕表,快十点了,到了苏以桐吃加餐的时间了。
“桐桐,是不是饿了啊,妈妈带你回家吃饭去啊。”
“那我们先走了,桐桐,跟阿姨说再见。”
“阿姨,再见!”
“再见!”
回家的路上,莫梓筱还在想刚才的对话。
男人逃避结婚只有一个理由,就是不想和这个女人结婚。但这种话,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点破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