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平偷梁换柱,以替死鬼换走牟山红狱中的辰之渊。法场上,又瞒天过海,当众诛灭“辰之渊”。萦绕在世人心头的大魔头一死,整个承天都像拨云见日的明朗。
如履薄冰这么多年,我也算松了一口气。飞泉潭瀑布上游,我窝在月形石头里。远处,山脉绵延起伏,横云断岭,气势磅礴。
我饮一口久违的桃花酿。
“夜迟君已伏法,我要回上月峰了。”赵瑾道别道。
我急忙站起身,脚下一下滑,差点跌进水里。我无措的挠挠头,窘迫道:“峰门会那天,对不起。”
赵瑾垂眸,沉吟片刻,问:“你何时恢复男身?”
“这个…,得找机会。”我拿不准道。
赵瑾似有无奈,道:“等你恢复男身,再来上月峰提亲吧。”
我一怔,不敢置信道:“你不怪我?”
“你不是夜迟君,我便无顾虑。”赵瑾说着低下头。
我无法言说内心的激动,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最终,我唤出随身佩剑递给她,像怕她反悔道:“我先以佑民为聘,还请笑纳。”
赵瑾惊讶,不可置信的看我道:“佑民是引魂入剑的灵器,怎可相送?”
我塞给她道:“婆婆保护儿媳,有何不可?”
“逐月夫人?”赵瑾再次惊讶。
我沉吟片刻,拉起赵瑾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八岁时,娘亲把我带到飞雪山。她告诉我,以后她要在此修身养病,不能像以前那样终日陪我。如果我想她了,便到山口唤她,她会回应我。
等我慢慢长大,逐渐理解死亡,便释然娘亲的离去。
“娘亲~”我站在山口喊道。
山口传来亲切回应,“渊儿。”
“夫人她——”赵瑾惊异。
“当年,娘亲病入膏肓,知回天乏力。怕我年幼,无法承受她的离去。便半魂入剑守护,半魂入山陪伴。”我时过境迁的感伤道。
赵瑾羡慕道:“你娘亲真好。”
“你娘亲待你不好吗?”
“她只会督促我练功,把我当成留在上月峰的筹码。我能理解她,就算父亲不爱,被宗族不屑,受下人非议,但总好过红楼讨生活。”赵瑾无奈心酸道。
“在我这里,你做自己便好。”
赵瑾望着我,久久无言。
父亲是宽厚之人,虽与赵启平有些不快,但并不迁怒赵瑾。得知赵瑾已知我身份,又两情相悦,父亲便以亲人相待。
花树下,我与父亲、赵瑾围桌品茶。
“若是女扮男装,只道怕被外族轻视便可。可男扮女装如何解释?”父亲愁云不展道。
赵瑾宽慰道:“我既选了飞渊,便已做好应对一切。”
“入我长白峰,怎能让你受委屈。”父亲沉吟,片刻对我道:“这样吧,就说你从小偏爱女装,我怕家族蒙羞,便隐瞒你的性别。”
我眼前一亮,喜道:“刚好你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
“那何时公开?”赵瑾问完才觉不妥,便羞涩的低下头。
父亲笑了笑,“这个得好好盘算,应该不会让你等太久。”
这时,门人进来禀告,“君上,上月君来访。”
我和赵瑾不禁都慌了慌。
“也好,今天便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父亲说着起身,满面春光的随门人去前厅。
我对赵瑾道:“走,我带你去别处逛逛,你也熟悉一下以后生活的环境。”
赵瑾羞的作势要打我。
我带赵瑾上了承清殿屋檐。这里居高临下,山川田野,屋舍炊烟,尽收眼底。约莫小半个时辰,我见父亲出门送别上月君。
我看着他们相互作揖道别,欢欣道:“成了!”
赵瑾若有所思。
我拉着她飞下屋檐。
“去哪?”赵瑾受惊。
“找我爹,问婚期。”
婚期定在年底,我如愿穿上男装。小神峰门派云集,人多嘴杂,最适合传八卦。我恢复男装想传遍承天,还得回小神峰。
次日,我和赵瑾启程回小神峰。我是这样打算,先去狐狸洞探望澄儿一家,或许嫣儿和常公子也在。之后再去拜访师傅,然后一起回小神峰。
我们落在丛林,却不见狐狸洞。
“你是不是记错位置了?”赵瑾找一圈问。
我环顾四周,“狐狸洞离小镇不远,应该不会错。”
我们又找了一会。
赵瑾指着一个方向喜道:“那!”
“就是那。”我兴奋的跑过去。原来那条小路几乎被杂草掩盖,狐狸洞附近也略显荒凉,看不出一点烟火气。
“澄儿?”我唤着进入狐狸洞。这里陈设依旧,却人去楼空。我抹了抹桌上细细的灰尘,看样空着有段时间了。
赵瑾习以为常道:“他们应该搬走了。妖族怕被人族侵扰,经常搬迁。”
“不像,东西都在。”我皱眉道,心头萦绕不详。
赵瑾猜测,“或许他们是被人族发现才搬迁,故而走到匆忙。”
“可过了风头,也应该取走这些生活用具。”
“对了,你不是给过澄儿一只信蝶吗?若真有什么事,她应该会传信给你。别担心了,他们应该没事。”赵瑾安慰道。
“希望如此吧。”我隐隐不安道。
到了长云门府,师傅出来接我们。他见到我们愣了愣,随后恢复常态请我们进去。在路上,师傅靠近我,低声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们断袖了?”
“我们年底大婚,到时来喝喜酒啊。”我没有反驳。
师傅像吃了苍蝇,“这也能成婚?”
“呃…,说来话长。其实,我是个男的。只不过男儿身女儿心,我爹怕我给家族蒙羞,就让我男扮女装。”
师傅捋了捋,“也就说,你是…男断袖。”
师傅后怕的抱胸。
“放心,我改邪归正了。”
师傅转向赵瑾,抱拳道:“多谢赵少君拯救我们男人。”
到了厅中,我们分宾主落座,倾竹为我们奉茶。
“倾竹,你怎么蔫不拉几的?”我见倾竹状态不好,便起玩笑之心,“该不会喜欢我女装,见我变成男的失望了?”
“少君。”倾竹笨口难辨。
“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急的。”我适可而止道。
师傅帮倾竹解围道:“还不退到一边。”
“是。”倾竹退到师傅身侧。他目光翼翼的投向赵瑾,见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他又急忙收回目光,一副低眉顺眼之态。
难不成我自作多情,这小子喜欢的是赵瑾?
“你们是回小神峰吗?”师傅问。
“嗯,你何时动身?一起呀。”
师傅迟疑,“我可能要晚几天。家父被求新所伤,近日闭门修养,我需料理门中事务。待我安排妥当,我才能动身。”
“那…我在小神峰等你。”
“只好如此了。”
回到小神峰,大部分学生都还没回来,峰内略显寂寥。也是,以当日之惨状,估计有些正忙着继任家主呢。
瀑布上游溪间,我和不忆以石为桌。远处,山脉绵延起伏,横云断岭,气势磅礴。不忆递来冲好的茶,我悠悠的转弄着茶杯。
好久没这么清闲了。
“赵启平会严刑逼供吗?”不忆淡淡的问。
我自信的笑了笑,“以辰之渊的机灵,他未必会得逞。”
“也是。赵启平那么要紧紫埙,只要他说用刑有损紫埙完整,赵启平也不敢冒险。”不忆说着抿了一口茶,想起道:“上尊何时救他?”
“既无性命之忧,暂且让他折腾赵启平吧。”我欣赏着远山道。
“你和赵瑾…真的定了?”不忆有所顾虑道。
我知道,他顾虑赵启平的野心。赵启平觊觎紫埙,便知他图谋承天帝位。这无可厚非,我相信有野心的不止他。可他若在牟山闯过千刃洞、天斩桥、化灵池取得禅位遗诏,我也愿拥护他为承天帝君。
可他要想扫平三峰夺位,我便誓死守护长白峰。
不忆悠悠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他日你若与赵启平兵戎相见。你如何自处?赵瑾又如何自处?”
“无愧于心便可。”
“只怕不易。”
这次回来听学的不过百人,不忆整合成一个班。我进了勤业殿,众人看我眼神怪异。男修见我避如蛇蝎,刻意与我保持距离。女修更是不掩嫌恶,低声骂我变态。不知道如果他们手里有菜叶烂鸡蛋会不会扔我?
有几个女修凑在一块八卦。她们想让我听到又不敢太张扬,声音拿捏的真是难为她们了。
“赵瑾怎会嫁给他呀?”
“孤男寡女同住那么久,说不定早有夫妻之实了。”
我听了略略皱眉,还好赵瑾没来。我侧目以示警告,那几个女修一时噤若寒蝉。不过,她们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
“哎,你们说,他们急着议亲是不是赵瑾有了?”
我登时火起,甩手振飞她们几个。她们飞起或撞门,或撞墙、或撞柱子,修为稍浅的抚心吐血。
“我同你们洗过澡,也要娶吗?”
男修一脸惊艳。
一女修登时否定道:“你胡说!你没跟我们洗过!”
我以牙还牙道:“你胸上有颗痣,她屁股上有月牙胎记,你后背有道疤,还有你——”我把最后矛头指向罪魁祸首,“我给你搓过澡。”
“喔~”男修们齐声唏嘘。
“你胡说!”她们几个异口同声。
“胡说?你们敢脱衣证明吗?”我泼皮道。
“流氓!”
“登徒子!”
“……”
这时,众人看了眼门口,脸色闪过异样,便纷纷埋头看书。我转向门口,见是赵瑾和师傅姗姗来迟。
“怎么了?”师傅感觉气氛怪异,用口型问我。
赵瑾走过来,猜出道:“闲言碎语,不必理会。”
三人成虎,有些留言不扼杀,只会偏离事实。我立威道:“从今以后,我再听谁议论赵瑾,便犹此柱!”我说着飞剑斜斩一根顶梁柱,大殿登时塌陷大半。
众人惊起逃窜。
“慕飞渊,你疯了!”有人惊喊。
不忆刚好来上课,有人见到他,立马告状道:“上神你看,慕飞渊把勤业殿毁了!”
不忆清冷的瞥一眼那人,碍于身份问:“慕飞渊,你可知罪?”
“甘愿受罚。”
“那好,学训抄十遍。”不忆说着转身离去,冷冷的丢下一句:“今日休课。”
十遍?这也太敷衍了。
这个不忆,自从知道我的身份,逢场作戏都懒得做了。
众人果然怨愤,却敢怒不敢言。
夜里,我伏案抄学训。师傅住在隔壁,他怕我找他作弊,一早便闭门谢客了。正当我抄的疲累,哈欠连天。忽然“轰”的一声,惊走我的困意。
我急忙起身出去查看。
见倾竹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喷血,溅的满脸都是。我瞥了一眼师傅的房门,房门半扇碎裂,可见倾竹是从里面破门飞出来的。
“倾竹!”我正去扶倾竹,一个人影从屋内飞出,直奔山下。
我诧异,“师傅?”
我望着师傅消失的方向,又一头雾水的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倾竹。倾竹伤势颇重,还是先安顿好倾竹询问一下缘由,再去追师傅。
我粗略检查一下倾竹伤势,还好倾竹是妖,有基本灵力护体,否则非经脉寸断不可。
“长、长云门被、被灭了。”倾竹断断续续的说完昏死过去。
“什么?”我骇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