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提前回上月峰,将三峰会审之事告诉赵启平,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我到上月峰时,赵瑾已等在山门。
“此事若成,你便失了民心,值得吗?”赵瑾还想劝我,做最后挣扎。
如果她见过人妖共处的和谐,便不会再质疑我的执念。我不想说服她什么,只需让她知我决心便好。
我半开玩笑道:“我很傻吧。可如果每个生灵,能因此可以有尊严平安的活着。我愿意做个傻子。”
“我试探过父亲,你可能要碰壁了。”赵瑾消极道。
我把她揽在怀里,愧疚道:“对不起,让你夹在中间,难为你了。”
“我相信,你是对的。”
我心中蓦然一暖,无以言表的摸了摸她的头。
我站在台阶下,不进门我也能想象到赵启平此刻的模样。他坐在桌边,一脸的算计,手里或许还盘着什么。
“上月君。”我以晚辈恭敬道。
赵启平面沉似水,“瑾儿,你出去。”
“父亲。”赵瑾不情愿。
赵启平不为所动,态度坚决,赵瑾只好落寞出去。
赵启平抬手,示意我落座。
“我知你来意,不兜圈子了。想让我同意会审,你拿乐法来换。”赵启平开门见山道。
他如此明确我能交出乐法,差点让我怀疑赵瑾泄露了我的身份。乐法和紫埙犹如称和坨,离了彼此便独木不成林。乐法是辰之渊的保命符,我若给了他,辰之渊必有生命危险。
“您不是难为我吗?”我周旋道。
赵启平自信道:“辰之渊能赠你求新,为何不能送你乐法?”
“如果上月君坚持这么想,那我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告辞。”我起身施完礼向外走。
赵启平阵脚微乱,但碍于颜面并没留我。
赵瑾见我出来,惊诧:“这么快?如何?”
“崩了。”我言简意赅道。
赵瑾低落,惆怅道:“那怎么办?”
“再想办法吧。”我无奈道。
我与赵瑾向外走,赵瑾一路沉思,多番欲言又止。最终道:“如果你是承天帝君呢?”
是啊,还有这条出路。
承天帝君李故,也是几百年前的人君。想当初,我们还一起谈论天下。听说百年前,他因厌倦权位,将承天划峰安置后,便在牟山长眠。
长眠前,他在牟山穹顶留下禅位遗诏,谁若取得便是承天帝君。
可牟山沉寂百年,也没几个人尝试。千刃洞、天斩桥,对有根基的修士不算什么。可第三关化灵池,无意是让闯关者散去毕生修为换取遗诏。
若无修为傍身,这个帝位又能做多久?
有不少像赵启平这样的野心家。他们舍不得已有的权贵,去追求不可控的帝位。倒也有光脚不怕穿鞋的,可惜他们的修为还不够闯前两关。
“我…恐怕不行。”我体内的灵力和封印逐渐平衡。我怕散去修为,封印失去作用,父亲会有性命之忧。
赵瑾狠下心道:“我去求父亲。”
赵瑾没告诉我怎么求赵启平,她让我回小神峰等消息。我一时没更好的办法,也只好先回去再做打算。
我拎着酒瓶跨进延希阁,不忆伏案起草新律法。
“辛苦你了。”我靠在桌边道。
不忆放下笔,手划过桌案,往生花现出。
我托起往生花,欣慰道:“我要给澄儿他们织个太平盛世。”
“如果这个世界也可以编织,那该多好。”不忆感慨。
我感怀道:“你说,我们现在所处的会不会是另一朵往生花?”
不忆怔了怔,不知如何作答。便转了话题道:“你何时去看陈策?”
“他近况如何?”我心中沉道。
不忆一脸愁云:“终日酗酒,听说封笔了。”
“封笔?”我惊诧。
不忆一脸莫名的点头。
“不好,倾竹有危险!”我急忙起身向外,由于起的急,脚还绊在桌腿上摔了个踉跄。
不忆见我紧张,知事情不妙,便紧跟上来。
我和不忆御剑落在长云门府。府中空旷无人,死气沉沉,空气中还有未散尽的血腥。我直奔师傅的卧房,没见到人,我又去书房,四处找。
最终,我在一座假山的凉亭上找到他。几日不见,他颓废的像个流浪汉,不修边幅,没有一点世家公子的风度。
还有,他周身透着一股阴鸷。
我扫了一圈,果然不见倾竹。
想到师傅昔日的神采,还有和倾竹一起欢快的过往。我心中不禁沉痛,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师傅。”
师傅微怔,似听错般,恍惚的转向我。他顿在那里,眸中浮现湿红。转而,一行泪从他眸中滚落,像个委屈无依无靠的孩子。
“阿渊。”师傅沙哑的唤道。
我示意不忆暂且回避。我走上凉亭,师傅扑过来,抱着我痛哭。他哭了好一会,随后收起情绪靠在栏杆上,人也变的冷漠了。
师傅冷冰冰道:“你不是来看我的。”
“……倾竹为何没有随侍?”我绞尽脑汁,这是我能想到最委婉的说法。
师傅果不其然,灌了一口酒,冷嘲道:“原来在你心里,我还不如一个贱妖。”
偏向倾竹,便会让师傅寒心。可倾竹无辜,事关一条生命,我只好狠着心道:“倾竹无辜,还请师傅善待。”
“他在下面。”师傅云淡风轻。
我再次陷入进退两难。我想确认倾竹安危,却不忍马上离去,寒了师傅的心。
师傅瞥了我一眼,似赌气道:“别装了,你不是为他来的吗?去吧,万一死了,你可就白来了。”
我心中揪痛,最终转身道:“对不起。”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我一顿,回身见师傅手中的酒瓶已碎,身上酒水四溅。你明明不想一个人,却把想靠近你的人都推开。
我来到假山下,里面有很多洞穴。我是寻着血气找到倾竹的,看到他时我的心便凉了。他身上鞭伤、棍伤、剑伤、铁烙印……
我不忍再看他遍体鳞伤的模样。
我正准备转身走开,忽见倾竹手指动了动。
我怎么忘了!他是妖啊。
我急忙施法护住倾竹,之后让不忆带倾竹先回小神峰。
师傅,你心性骤变,只是家遭突变吗?还是,你原本就如此?倾竹虽是妖,却憨厚淳朴。何况,你的名声还是他——
我回到凉亭上,师傅已换了新酒,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他挖苦道:“心疼了?”
我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跟他说些什么。
“可惜了,他我的奴仆。我握着他的身契,握着他的命。我永远都会给他留一口气,我如何痛苦,他便如何煎熬。”师傅深陷仇恨不能自拔道。
“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我苍白无力的恳求道。
“我们是朋友吗?”师傅看着我问,眸中似燃着一丝期待。
我诚恳:“是。”
“那你为何不站在我这边?”师傅似委屈,似埋怨。
“因为…你是错的。”我不忍道。
师傅自嘲的笑了笑。他转向天际,淡声道:“你可曾为谁违逆过世界吗?”
我——,好像没有。
“我有过,为你。”
我意外的怔住。
“夜迟君。”师傅转向我,直直的盯着我。
我惊诧:“你怎么会知道?”
“上神看你的眼神,我便猜出来了。”师傅看向远方,“知道我为什么封笔吗?因为画是倾竹所作,我窃取他的成果,欺骗了所有人。我自认不是好人,却唯独对你,我以诚相待,问心无愧。”
“对不起。”我愧疚道。
“我们做个交易吧。”
我怔怔的望着他。
“我帮你隐瞒身份,你保我长云颜面。如何?”师傅眸中带着恳切,他见我犹豫不决,又加码道:“倾竹也送你,你不是在乎他吗?”
为倾竹放弃妖族?还是为妖族放弃倾竹?
这时,赵瑾传来信蝶。
“父亲同意了。”
戏台已搭好,角能不上场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