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揪出来之后呢？”程之墨敛了神色，语气认真了些许，“杀了吗？”
方紫岚沉默不语，程之墨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分明知道，杀一个人解决不了问题，你所求之事也并非杀一个人就能得手。”
“那是我的事。”方紫岚神情漠然，“你要么现在告诉我，要么等我自己找出来。”
“你故意把我放走，以为我会去找他，却不曾想我利用王慎搅了岭南五家这潭水。”程之墨近乎挑衅地看着方紫岚，“我这条线索断了，你还有什么法子找到他？”
方紫岚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就听程之墨继续道：“荣安王的内侄不是什么重要的身份，你想凭此找到他，根本不可能。这一局，算是我赢了。”
“程之墨，你还是这么在乎输赢。”方紫岚哂笑出声，“你不会以为，我只有你这一条线索吧？”
“你说什么？”程之墨神情一滞，“难道你还藏了后招？不可能……”
他说着猛地摇了摇头，见状方紫岚面上笑容更盛，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你说是我故意把你放走，那之后你见过谁，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岭南五家原本就在谢琛的调查之下，是你搅浑了水，还是我们让你搅浑了水，你有想过吗？”
“你休想激我……”程之墨眼中闪过一抹慌张之色，人却仍端的镇定，“你与温然的情谊总做不得假，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想要他死吗？”
“我自是不想，但总有人想。”方紫岚刻意顿了一顿，“当然，想要温然性命的，也有可能不是人，而是鬼。”
她一字一句说的慢条斯理，程之墨定定地看着她，“你的意思是，鬼门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和温家撇清关系？”
“不止。”方紫岚淡声道：“温吉已经死了。”
“谁？”程之墨水愣了愣，方紫岚径自道：“他不止想和温家撇清关系，他想和一切绊脚石撇清关系。藏在黑暗里的，便不该为人所见。关于他的秘密，只能被带进棺材，就像荣安王……”
她没有说下去，程之墨只觉后脊生寒，“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是这天下间最了解他的人。”方紫岚气定神闲道：“你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甚至在暗处自以为是地翻云覆雨，然后嘲笑我白费力气，但愿你和你身后之人能活到我把你们彻底揪出来之时。”
她云淡风轻的模样像是在说一件最为平常不过的小事，但程之墨却白了脸，苍白的须发更显灰败，难道他真的一次都赢不了吗？
“不过既然在此遇到了，那我便做个顺水人情给谢先生也好。”方紫岚抬了抬手，“孟将军，辛苦你把程之墨绑了，送去府衙交给谢先生。”
“你……”程之墨咬牙切齿，然而不等孟庭扬动作，就听楼下一阵喧闹之声，听方向正是朝他们而来。
“世子夫人！”孟庭扬忍不住唤了一声，就见方紫岚随手扯了一块帘幔，不由分说地罩在了阿宛脸上，不等她挣扎便道：“听话。”
她说罢转向方紫桐道：“方二小姐，鸿宾楼是方家的产业，平日你会出现在此，想来也不是什么奇怪之事。”
方紫桐登时反应了过来，整了整衣衫，朝方紫岚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厢房。
待她走后，方紫岚看向坐在地上的王慎，“慎少爷是个聪明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
“我明白。”王慎咳嗽了几声，“今日我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程之墨迅速挪到窗边，却是一声惨叫，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袖，“不用你往下跳，我可以帮你把腿打断。”
她说着走到程之墨身边，朝窗外看去，只见下面停了几辆马车，看样式颇为名贵，彰显来者身份非凡。
“怎么，你认识啊？”方紫岚敲了敲窗棂，程之墨拖着断腿离她远了几分，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
方紫岚没有追问，只因她已经听到了门外方紫桐的声音，“谢先生，鸿宾楼上下向来本分……”
“方二小姐，我请谢先生前来，是为保证世子夫人平安。”男子声如珠玉，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懒散调子，“而非是来调查鸿宾楼，更不是要与方家为难。”
“商大人言重了。”方紫桐的声音掺杂了一丝不悦，对方却像是没有听出来一般，“我无官无爵，实在担不起方二小姐这句商大人。”
“商公子，你当真看到世子夫人入了鸿宾楼？”谢琛语气认真，对方言辞笃定，“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世子夫人与他们王府那位副将一起入了鸿宾楼。”
“商公子，我听闻自荣安王薨逝之后，你便守孝不出。”方紫桐夹枪带棒道：“你何时见过了世子夫人，又何时见过了忠正王府的副将？”
“说来惭愧，世子夫人在公堂之上的风采我略有耳闻，心中倾慕……”那位商公子油腔滑调的话未说完，就被方紫桐打断了，“商公子还请慎言。”
她话音未落，厢房的门已被推开，方紫岚站在门前，“适才是哪位公子说……倾慕我？”
她刻意拖腔拉调，不待谢琛和方紫桐说什么，就见一位一袭青衫的男子走到了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在下商仲祎，见过忠正世子夫人。”
方紫岚迅速地与方紫桐交换了眼神，才道：“商公子，我听家姐说你在为荣安王守孝，还请节哀顺变。”
“有劳世子夫人挂心。”商仲祎站直了身体，朝厢房内看去，边看边道：“见世子夫人安好，我便放心了。那是……”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程之墨身上，谢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不可察地变了神色，“世子夫人怎会与程之墨搅在一起？”
方紫岚挑了挑眉，心道定是商仲祎与谢琛说了什么，他既是荣安王的内侄，便是怀疑的对象之一，只不过他的出现，未免过于主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