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一声轻响，在寂静的黑夜中显得尤为突兀。杜若涵打了个激灵，方紫岚的声音随后便至，“杜小姐，我可以让你自己选个死法。”
“你不是世子夫人。”杜若涵大着胆子说了一句，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杜小姐是在拖延时间吗？”
她冷了神色，“即便有人来，不论是谁，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杜若涵攥着被子的手抖得厉害，“世子夫人，我与你无冤无仇，更何况我什么都没听到……”
“是吗？”方紫岚勾了勾唇，“若什么都没听到，杜小姐紧张什么？”
“我……”杜若涵嘴唇翕动，无力地重复道：“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
“杜小姐，我不管你目的为何，但你不该搅进来，更不该招惹我。”方紫岚拿起匕首，登时眼中杀意毕露，“抱歉了。”
“来人啊！”杜若涵大喊一声，却在下一刻就被方紫岚用匕首抵住了咽喉，颈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我说过了，今夜不论是谁，都保不住你的性命。”
她话音未落，就见房门猛地被推开，随着夜风一同涌入的是一道青色的身影，“若是我相求，岚姐姐可会手下留情？”
“阿钰？”方紫岚愣愣地看向走到近前的人，正是诸葛钰。
“求岚姐姐，手下留情。”诸葛钰走了过来，用手挡在了杜若涵面前，隔开了方紫岚的匕首，霎时便是鲜血淋漓。
方紫岚下意识收了匕首，“阿钰，你这是为何？”
诸葛钰没有说话，杜若涵别过头，“诸葛大人，我用不着你来救。”
方紫岚脑子转得飞快，很快想起之前在西境时，诸葛钰曾和她说过与情有关的话，当即猜出了其中缘由，直接道：“阿钰，杜小姐便是你说自己辜负了的那位女子？”
“我……”诸葛钰张了张口，不待说什么，就听杜若涵不敢置信道：“诸葛钰，你竟把你我私事随意说给旁人听？简直枉为君子。”
诸葛钰想要辩解，又听方紫岚道：“杜小姐，当初是否要去京城，不是你让阿钰自己选的吗？”
眼见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杜若涵深吸一口气，“世子夫人，你这般窥探旁人私事，怕是早就忘了深闺妇人该有的三从四德。”
“那是什么东西？”方紫岚嗤笑一声，“杜小姐，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你可以费尽心思想要拿我的把柄，我为什么不可以拿你的把柄？”
杜若涵神情一凛，诸葛钰反应了过来，“什么把柄？”
“杜小姐尚未拿到。”方紫岚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不过我很好奇，杜小姐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钟灵寺，若说你毫无所图，我可不相信。”
杜若涵沉默不语，诸葛钰看着她，忍不住问了出来，“若涵，你若有什么苦衷，不妨告诉我，只要我力所能及……”
“诸葛大人力所能及，与我杜家有何干系？”杜若涵打断了诸葛钰的话，语气中多了分自嘲的意味，“倘若世子夫人肯留我性命，明日一早我便离开钟灵寺，当作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好。”方紫岚答应得很痛快，“看在阿钰的面子上，我可以留你性命。”
“我说了，用不着……”杜若涵甫一开口，就被方紫岚截住了话头，“杜小姐，你事事要强或许无可厚非，但这般油盐不进，多少有些不知变通了。”
“诸葛大人与我，男未娶女未嫁，自然要避嫌。”杜若涵沉声道：“若易地而处，难道世子夫人便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吗？”
“有何不可？”方紫岚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白日里我救玉成王殿下时，没见他宁愿自己被砸成肉泥，也非要为了避嫌把我推开不可。”
杜若涵愣了愣，听方紫岚径自道：“这世上没有比性命更重要之事，若是性命都没了，什么清白名声，要来有何用？”
“岚姐姐。”诸葛钰忍不住唤了一声，方紫岚扫了他一眼，“怎么，你觉得我不该对你心上人说这些重话？”
“我不是……”诸葛钰摇了摇头，“岚姐姐，我与若涵之间清清白白，你就不要打趣我们了。”
“这不是没有外人吗，我逞两句口舌之快也不行？”方紫岚说着，视线落到了诸葛钰的手上，“你的手受伤了，需要尽快包扎。”
“我来帮你……”杜若涵脱口而出，话未说完人便后悔了，“我的意思是，我有金疮药……”
“杜小姐，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越描越黑？”方紫岚故意拖腔拉调，杜若涵面上挂不住，嗔道：“世子夫人，你莫要再打趣我了。”
“时候不早了，我便不多作打扰了。”方紫岚打了个哈欠，定定的看着杜若涵道：“阿钰的伤，就拜托杜小姐了。”
杜若涵还想说些什么，却在方紫岚杀意泠泠的眼神中什么都说不出来。她不是相信她会缄口不言，而是相信自己。
她敢肯定，若是她把白日里在正殿见过方紫岚的事向诸葛钰透露半个字，明日被送出钟灵寺的，便是她的尸体了。
以诸葛钰的敏锐，当然也注意到了方紫岚离开前的眼神，他想要刨根究底，却发现问不出口。他什么时候也会自欺欺人了？
“诸葛大人，不要问。”杜若涵飞快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扯过外衫披上，“你等一下，我去为你拿药。”
“若涵……”诸葛钰神色犹疑，杜若涵背对着他，声音中多了一丝哭腔，“算我求你了。”
她从未以这种语气求过什么人，饶是诸葛钰，也是第一次听到，当即便觉得心中生出了些许莫名的酸涩。
“还好。”诸葛钰听到自己的声音，平静而释然。
杜若涵猛地回过头，怔怔地望着诸葛钰，“什么还好？”
“还好我们没有此生不复相见。”诸葛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他终究与方紫岚不同，觉得这世间总有比命重要的事情，譬如此时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