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又称ICU,设在住院部大楼中心的楼层。
与手术室的位置贴得比较近,方便重症患者转进转出。
按照规定,三级或三级以上手术术后,除非必要情况,必须经由重症监护室观察24小时后,才能转入普通病房。
重症监护室无论在哪家大型三甲医院内部,都属于该院的核心中的核心力量!
这里除非固定的探望时段,每天上午十点到十点半已经下午六点至六点半之间,极少允许科室编制外人员进出。
一是为了减少外来感染源,其次则因为住进ICU的病人病情大多偏重,需要安静的休息环境。
电子门外的顶梁上高高挂着一个大大的白底红字,‘静’!好像镇宅的鬼画符,压得人呼吸困难。
长长的走廊上,坐满了焦急等待的人。
他们或是抿嘴低语,或是来回踱步,将不安的情绪丢在安静的空气里。地上全是寂寞的烟屁股,虽然院内规定不许抽烟,但在这层楼道却是个‘例外’,他们需要发泄。
今天来的人,比较特殊。
都是院内职工,而且个个饱读医学书籍。
文凭最差的也有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学历。
要说资历,甚至有两个副教授级别,比重症监护室里的主任都高。说不定见了面还得喊一声‘老师’。
得!不管了!
护士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电子门半遮半掩的开着,任由儿科几位大佬想进便进想出便出。
幸好现在病房里没有别人,她早上刚把两个转轻症的患者转出到普通病房,最近几个转入的重症患者得等到下午。
“安箐的情况不乐观…我和邓老看过心脏造影,心血管堵塞了4个地方。”穿着泛黄破旧白大褂的银白胡子老头,胡教授,被医院返聘回临床已满四年,之前在外省中心医院做新生儿血液科科长。他的经验非常丰富,和他一起出来的邓老,实际上年纪刚过四十岁,只是银发颇多,作风又有点老派,才被胡教授戏称为邓老。
“手术还是保守治疗?……”门口几个等待焦急的年轻医生问道。
“嗯,一会儿我们和东华医科大心血管专科的袁青博士远程会诊之后再决定,无论是保守药物治疗还是手术,都得评估之后才能决定。”这次回答他们的则是ICU的主任邓老。
“吕凤秀,你下楼先把检查费和住院预交金先给垫付了。哦,对了,小吕,赶快给安箐她儿子打电话,让他快点来医院一趟,万一紧急手术没有家属的签字,那可难办了。”胡老拿出自己的银行卡递过去。
“哦……”
年轻的管床医生吕凤秀风风火火地,穿着白色旅游鞋在楼道里跑了起来,从她急促的步伐便能看出心内的急切和焦虑。
她是安箐一手带出来的,虽然年资尚浅,刚刚从医学院毕业不到三年,但是依然能独挡一面,被破格提拔为管床医生。一心刻苦埋头专研的样子和安箐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摸一样。
今天早上,在儿科巡房的时候,安箐突发心源性心脏病,便是她推着安箐主任到急诊科的。
只要是学医的都十分清楚这种疾病的致命几率有多高。
即使当下胸部按压并且使用普耐洛尔以及硝酸甘油等应急药物抢救及时,但安主任长期熬夜加班,并且饮食不规律,久而久之患上多种慢性病,在心脏受损的情况下,极其容易诱发其他并发症。
吕凤秀有她自己的判断,通过安箐的心肌酶谱、心电图、心脏造影以及心脏彩超,无论评估的结果如何,介入手术,植入心脏支架才是最优选择。
只是费用方面嘛……
太贵了!
医疗耗材报价惊人,专利仅仅掌握在少数几家国际公司手里,在市场上几乎处于垄断地位。
冠脉造影的费用之前已儿科科室的名义缴纳了4000元……球囊扩张的费用大概得6、7千左右……国产药物支架至少得8000元。
普通支架倒是便宜的得多,但是引发感染的几率却很大。
换句话说,仅仅把一根支架植入体内就得3万块,而安箐的情况至少需要四根总计6万!加上各种检查、监控仪器、特别护理费、输液用的抗凝血和活血的药费等等,可能每日的消耗在2万左右。加上后期长时间服用的药物,那将是一笔很大的开支……
吴伟发现儿科病房真的没有值班医生。
除了穿插在各个病房之间,给病人发药打针的忙碌的护士小姐姐们,一个值班医生的影子都没有。
护士长因为主任无法在岗的情况,被拉出去替代她参加一周工作汇报的座谈会,像找也找不到。小护士们更是爱答不理,主班护士的右手边挂着一面显示着病房床位位置的挂灯地图,上面的彩灯亮起便代表哪一床需要人手过去。
可能是病人的吊瓶打完了,可能是感觉不舒服,也有不想吃药或是下床不方便的情况需要护士过去沟通的。反正只要是躺在病床上的人,有任何需要都会按下床旁边的呼叫器。
主班护士旁边的呼叫灯,几乎三分钟便会响一次,比餐厅里食客们叫服务员的频次都快。
繁杂的事情处理多了,让这里的小护士练就了一手‘你看不见我’的独门绝技。
只要不是领导找到她们头上,除开呼叫那床病人,她们谁也看不见。
吴伟在她们面前和路边的街角花坛差不多,不管上面种着何种漂亮的花,只要绕过去就好。
没有熟人带着,吴伟可能连重症监护室那层楼都到不了,那里有严格的探望时间限制。
现在是下午四点,距离下次探病时间得等到晚上六点,还有两个小时。
要不…随便找个位子先坐着?
吴伟环顾四周,发现不妨碍别人工作和看病的地方,只有注射室后面靠近洗漱室旁边。
那里有一把折叠铁椅子,上面放着一叠文件和几盒注射用粉末状平瓶瓶罐罐,上面写着‘单硝酸异山梨酯’。
坐在注射室打吊瓶的有三个小孩,旁边没有大人陪着。
年纪稍长的是个头发喷洒过啫喱水的黄格子衫小胖子,一看便知道家境颇好。旁边两个是小女生,打扮可爱,头发向上梳成马尾,上面绑着蝴蝶结。她们可能是同班同学,也可能是好朋友,聊着关于‘蒋老师头发到底染过没有’的话题。
带粉丝蝴蝶发带的小女孩就像小姐姐似的,口条儿贼顺溜,能一口气把班上男生的缺点骂个遍。和她穿同款红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被逗得连连发笑。
旁边的小胖子,不削于参与进来,甚至连头都不愿抬起来多看那边一眼,但最里面却一直嘟囔着“深井病”之类的词汇。
吴伟想起自己上学那会儿,对女生完全提不起来半点兴趣,觉得她们都是智力欠缺的傻子。。只因为那时候流行的热血动漫,女生根本就不看。
“小洁,把袖子卷起来给我看看,有没有红。”
进来的护士带着一次性医用口罩,左手端着陈放各种针剂、药品、止血带和消毒用的棉签的铁盘子。她好像没有发现那个叫作‘小洁’旁边坐着的蝴蝶发带女孩,就这么直接蹲了下来。
从小女孩挂上吊瓶,一直到护士走出注射室,那个蝴蝶发带女孩像透明人一样,笑嘻嘻地看着。
吴伟忽然发现,蝴蝶发带女孩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眼神离透着与之年纪不符的味道。
我是被当成色狼了吗?
幸好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喂?吴伟吗?我是吕凤秀,安主任的学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