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房。
冯泽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疼晕了。
大夫细细查看他的膝盖,半晌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向冯海行礼道:“禀丞相,世子的膝盖骨已然碎裂。草民医术不精,只能用药暂时止住世子的疼痛,但……世子这条腿,怕是废了。”
冯海只觉气血上涌,身子陡然一晃。
自己官场失意,如今自己的独子竟然成了残废!
边上的下人赶紧扶着,冯海缓了一缓,开口道:“多谢先生,烦请尽力医治我儿。”
“这是自然。”
下人送走大夫,屋里只剩下冯海一人。
他坐到床边,看着自己孩子痛的面无血色,拳头缓缓攥紧。
刚才来的路上,下人已经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告诉了他。
听描述,打人那女子身姿纤长,清冷绝色,手执长剑,眼神伶俐,很是吓人。
冯海觉得应是渊王府那位。
正愁没有办法对付她,她倒是主动送上门来了。
他看了看床上的儿子,突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次日,冯海早早就来了渊王府。
彼时,萧景渊尚未起床。
冯海倒也不急,安静在府内正厅侯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萧景渊才慢悠悠的过来,一副倦懒的模样,似是有些未睡醒。
“老臣见过渊王殿下。”
“免礼,”萧景渊单手撑着头,打了个哈欠,“冯相可是稀客,一大早便来了本王府上,所为何事?”
冯海对他颇有微词是朝堂之上人尽皆知的事。
“回殿下的话,犬子昨日在集市上被人打断了腿,下人交待说正是殿下府上的姜侍卫所为。故而老臣特地来想问问姜侍卫,为何要对我儿下如此狠手?”
萧景渊笑了笑,“冯相这语气,似乎是在质问本王?”
“老臣不敢。”冯相道,“老臣只是想知道此事的经过,若是犬子之错,自然是该打。反之,老臣也相信殿下定会给老臣及犬子一个交代。”
不管什么原因,伤人致残就是不对。即便无法将那女子送进大理寺,也定能让渊王对她施以惩戒。
一旦那女子离开渊王府,他便能派人想办法对她下手,抢夺《罗刹秘录》。
冯海立于堂下,面上依然是一副悲伤过度,为子担忧之态。
萧景渊挥了挥手,下人会意离去。
冯海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心顿时平静下来。
姜榆很快就来了。
“属下见过王爷。”
“冯相说你昨日在集市与世子发生争执,动手打碎了他的膝盖骨,可有此事?”
“有。”
“为何伤人?”
姜榆如实回答:“他带着家丁拦住属下去路,说属下漂亮,想带属下回去深入交流。属下说要是能挨住属下打的一下便随他回去,之后您就都知道了。”
萧景渊看冯海:“冯相可听见了?”
冯海暗自咬牙。
怎么回事?
府中下人明明不是这么说的!
冯海思索一阵,问道:“即便如此,姜侍卫竟生生打碎我儿膝盖骨致他终生残疾,难道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姜榆想了想,点头:“还真是。”
还未等冯海说话,姜榆又道:“我应该废了他三条腿。”
萧景渊嘴角扬了扬。
冯海被她的荤话气得面红耳赤:“放肆,女儿家竟如此不知羞耻!”
姜榆四字回敬:“彼此彼此。”
“你!!!”
“好了!”萧景渊问姜榆,“告诉本王,你可否对世子下了重手?”
“没有,属下只用了一根短棍打人,并非如冯相所言。”
本来就是就用短棍敲了一下。
冯海冷笑:“真是笑话,一根短棍就能击碎膝盖骨,姜侍卫怕不是在愚弄老夫不成?”
姜榆:“那要不冯相亲自试试?”
冯海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满脸怒气,向萧景渊行礼:“殿下,如您所见,姜侍卫不但不知悔改,甚至还出言恐吓老臣,还请殿下给老臣做主!”
他深深拘礼,面做悲切。
这次,定然能一雪前耻,给这丫头一个教训。
冯海正这般想着,头顶悠悠的飘来声音。
“本王要与冯相做什么主?”
冯海一愣,抬头:“殿下……”
萧景渊站起:“世子带着众多下人对本王的侍卫图谋不轨,姜榆不过是略施惩戒,冯相有何可委屈之处?”
略施惩戒?
略施惩戒废了一条腿?!
冯海完全没有想到渊王会是这般反应:“但……”
“冯相非但不在府内好生教导自己的儿子让他安分守己,反倒来本王的府上兴师问罪。本王倒想问问,”萧景渊走到他面前,声音一凉,“冯相是何居心?”
冯海顿时跪地:“老臣惶恐,老臣不敢呐!”
“不敢最好。”萧景渊道,“世子是怎样的品性,不仅冯相与本王心知肚明,帝京的百姓们更是清楚。本王劝冯相最近还是好好看着世子,让他安心养伤。若是再有下一次,可就不是废一条腿这么简单!”
冯海满心怒火,却也只能忍着,低声答:“老臣遵命……”
姜榆在心里默默给渊王鼓掌。
下人正要送冯海出去,萧景渊叫住了他。
“本王府上的人,冯相惹不了,也惹不起,别乱动,冯相最好记住这一点。”
冯海心里一颤。
此话另有深意。
莫非……渊王已然知道了什么?
不可能,他不过一个靠着皇上活着的病秧子,怎么可能会知道!
冯海强压心中所感,应声称是。
冯海走后,正厅只剩下萧景渊和姜榆。
姜榆刚想为自己惹来的麻烦说点什么,一抬头,只见那人坐回主位,疲惫地捏捏眉心,“下一次,该怎么打怎么打,不必有所顾虑。有本王在,没人敢动你。”
姜榆有点奇怪。
他怎么猜到我是因为渊王府这边才没废了冯泽?
——
丞相府。
书房里,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响。
下人们皆不敢上前。
能看见的东西几乎都摔了,冯海依旧怒火难平。
明明是可以治那丫头一次,没想到渊王竟如此护短。
更没想到,自己的儿子居然敢去调戏那丫头。
若非是亲生的,他简直就要去打他一顿!
这下可好,不仅没治了那丫头,还反被她骂了一顿。
他堂堂一朝丞相,竟几次三番被一个黄毛丫头这般羞辱!
再加上孩子的断腿之仇,冯海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忍下去。
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冯海深呼吸,坐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书房内,安静无声。
冯海思索半天,依旧无法。
这时,一封奏折引起了他的注意。
冯海捡起一看,上面写的是下级官员向请示春游围猎之事。
春游围猎……
冯海默念,顿时眼前一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