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答应了界神，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城西近郊的燕云楼。
不得不说，乔老爷子选址很讲究。
燕云楼距离热闹的集市和多宝市场甚远，普通人懂得避嫌，通常不会来此地。
爱好听曲又没远大修仙理想的逍遥客们，得以纵情享受闲暇时光。
他们每谈起燕云楼，总形容此地为人间小瑶池、晚城桃源村。
燕云楼共三层，占地面积甚广，雕栏画栋，极尽奢华。夜晚灯火通明，观之仿若一座小型宫殿。
正门上方悬挂楠木匾额，两侧大红灯笼照亮烫金篆书的“燕云楼”三字。
朱漆大门，更添几分厚重。
浓妆艳抹的老鸨站在近门处，无论新人或旧客，都会欣然说句——客官，里边请。
白羽从怀兜里拿出燕云楼少主乔托所赠之券，递给老鸨，得到上宾礼遇。
“公子，请上二楼。”
一楼是铺着红地毯的大堂，没有设置厢房，整整齐齐十六张圆桌。
囊中羞涩的逍遥客，多在此欢聚畅饮。
他们听的是二楼姑娘们演奏的曲。
但凡攒够了银两，势必会去二楼逛上一逛。
二楼有个方形回廊，东西两侧各设六间厢房。南北两侧均有三张圆桌。
姑娘们大多在二楼侍奉逍遥客。
三楼是尊享专区，燕云楼的头部姑娘们，皆会聚于三楼。
家资殷实者、纵横八方之辈亦或晚城权贵，通常会在三楼消遣。
普通人家绝无可能负担得起尊享专区的消费。
白羽所持年券，权限只提供到二楼。
南侧圆桌有一张空着，尚未有客人光顾。
白羽与逍遥客们并非旧相识，独自坐在空桌旁。
他按照界神指示，摘下界神玉，放在右手边。
“这位公子，您是想开荤，还是净听曲？”一位穿蓝色长裙，面容俊秀的苗条女子过来招待。
燕云楼的姑娘们来自各地，大部分家境贫寒，或者于战争中被俘。
对于她们来说，生活像是炼狱，修行更无从谈起。
白羽许久未听音乐，想聆听古色古香的妙音。
“小女子名叫红绫，擅长弹琵琶。”
“请！”白羽态度恭谨。
他不把红绫当艺妓，而是视作琵琶演奏家。
红绫调好音，手指拨弦的那一刻，换了种表情，仿佛琵琶才是她的灵魂。
琴弦微动，奏出轻快的调子，恍惚间把初春生机盎然的景象展示给听众。
原本欢笑行酒令的邻桌客人，不自觉转过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红绫。
他们都是燕云楼常客，均未见过正在弹琵琶的绝妙佳人。
白羽沉浸于古典音乐的享受之中，浑然忘记身在何处。
他似乎立于山谷，聆听春雨的呢喃；又像站在乡间田野，嗅闻泥土的芬芳。
红绫一曲奏罢，右手按弦，抹去并无必要的尾声。
厢房门窗打开，有几个身穿内衣的男子探头观望，寻找演奏之人。
“天籁之音！”白羽想不到更合适的形容词。
红绫微笑颔首：“谢过公子夸奖。”
木楼梯有蹬踏之音，老鸨引着一位身穿黑色锦衣的公子来到二楼。
“贾公子，您要找的可是这位客官？”老鸨向黑衣公子邀功。
白羽看向黑衣公子，果不其然，又是婉君。
“白公子，真是有雅兴！为何不通知在下？”贾公子赏过老鸨，坐在白羽身边，暗中拧了他的大腿一把。
白羽被抓包，又没法把界神搬出来，只好任凭婉君发泄怒气，顺便把界神玉收好。
他皮糙肉厚，不怕这点皮肉苦。
“红绫，你怎么到二楼来了？”老鸨看清坐在白羽对面的姑娘是何人，略有些惊异。
逍遥客们听到老鸨的话，立时搞清楚了弹曲姑娘的来历。
“人家是头牌。”
“尊享专区，当真是人间仙境。”
红绫微笑道：“闲来无事，偶然见到丰神俊逸的公子，特来弹奏一曲。”
“别！”白羽急忙摆手。
大腿痛感更强烈几分。
“红绫姑娘，你觉得我和白公子，哪个更俊秀？”婉君问红绫。
“贾公子五官精致，唇红齿白，有娟丽之气。”红绫柔声说道，“白公子剑眉星目，正气凛然，有豪侠之风。若论俊美，还是贾公子更胜一筹。”
“怪不得红绫姑娘能成头牌，连讲话都是艺术。”婉君松开手，暂时饶过白羽。
白羽左思右想，没找到合适话语，索性闭口不言。
“红绫姑娘，这里人多眼杂，可否随我和白公子去厢房？”婉君的话很直接。
老鸨急忙拦住道：“红绫卖艺不卖身，您要想找，可以给您找几位卖身不卖艺的姑娘。”
“老鸨，你多虑了。我只是想单独欣赏红绫姑娘的琵琶曲。”婉君取出一锭黄金，放在桌子上。
“这……”老鸨为难地看向红绫。
“妈妈，白公子和贾公子都是光明磊落之人。女儿愿意跟他们走一遭。”
老鸨视财如命，急忙把金锭收进袖口，笑容满面地带三人到空着的厢房。
“贾公子，我就守在门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老鸨分明是怕白羽和婉君越轨，换了种说法，明显更中听。
红绫走在最后，关上了房门。
“贾公子，如果我猜的没错，您是女扮男装。”红绫放下琵琶，坐在厢房里的圆桌旁。
白羽倒上一杯茶，假意品鉴，不参与两位女士的话题。
俗话说两个女人一台戏，不如让她们去唱。
“红绫姑娘，你真是慧眼如炬。”婉君略感惊讶。
“我特意找白公子，是有事相求。”
红绫接触过乔托，知道最近白羽做了些超出认知的事。
“师兄，红绫姑娘有事请你帮忙。”婉君回头跟白羽说。
这算是许可。
白羽问道：“红绫姑娘，你有何难事？”
“家姐失踪数日，全无音信……”
红绫姑娘开始讲述。
白羽仔细听，大致了解事情经过。
数日之前，红绫的姐姐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没有留宿，当日又返回婆家。
据她的姐夫马五说，她姐姐并没有回家。
问题是小孩在家里，唯独姐姐消失不见，很难不让人起疑心。
张巡城接到红绫姐夫报案，亲自调查此事。
鹰卫们连日搜索，并未找到红绫姐姐的踪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根据玄天司铁律，只能按失踪案处理。不过张巡城断言红绫姐姐已遇害，使得红绫急于想查出真凶。
“这种案子一般都是报案人所为。”
白羽和张巡城观点一致，红绫姑娘的姐姐已遇害，而且凶手很可能就是她的姐夫马五。
“可是家姐的尸体并未找到，无法按凶杀案侦办。”红绫姑娘说出难处。
白羽胸有成竹地说：“我有办法。”
婉君看向白羽，眼神里满是崇拜。
“您当真有办法？”红绫姑娘不敢轻信。
“有五成把握。”白羽没把话说太满。
“您要是能帮家姐报仇雪恨，小女子愿为您做牛做马。”红绫站起身，想给白羽行大礼。
婉君急忙扶住，说道：“红绫姑娘，你说我师兄正气凛然，有豪侠之风。这种事本就该鼎力相助，不必言谢。”
“贾公子，您与白公子可是仙侣？”
婉君俏脸微红：“目前还不是。”
“明年就是了。”白羽清楚红绫的心情，说句俏皮话，希望能缓解她的悲痛。
尽管修仙者羽化升仙之后才能追逐长生，不过在此之前已是人仙，所以称呼伴侣为仙侣。
“红绫姑娘，你心中有此等大事，为何还能奏出那般欢快的曲子？”
白羽常听人说，音乐表达的是情绪。
演奏者决定音乐风格。
以红绫的经历来说，那首曲子略显突兀。
“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姐姐还活着。”
红绫双眼微红。
白羽知道今天过后，至少有段时间，红绫再也无法弹出那首曲子。
哪怕音律相同，表达的意境也会迥然。
婉君可怜红绫身世，想要替她赎身。问过老鸨，发现价格相当昂贵。
“红绫姐姐，等我得到父亲许可，再来赎你。”婉君握着红绫的手，信誓旦旦地说。
老鸨面带假笑，说道：“贾公子真是深情，我家女儿能遇见你，真是三生有幸。”其实，暗地里骂遍了贾公子的族谱。
白羽不想太显眼，带着婉君离开。
“这两位公子哥，真是风流倜傥。”
“以后燕云楼的姑娘们，日子怕是不太平喽。”
一楼看客们，说些不着边际又十分在理的话。
白羽和婉君告别之前，赌咒发誓不会再去燕云楼，送婉君到多宝市场，然后回到家里，思索红绫姑娘所托之事。
他虽然是鹰卫，却没接触过玄天司。
“既然张巡城和我的想法一致，不如去找他谈谈。”
白羽看了眼窗外，月上中天，已是深夜。
服下一粒筑基丹，盘腿打坐，开始修炼。
不知为何，他耳畔总是回响起红绫姑娘弹奏的绝美琵琶曲。
古色古香的音律之美，使他对所处的世界有了更深刻的情感。
白羽原本打算制造各种现代工艺产品，用以赚取暴利。
如今，这个想法已然烟消云散。
玲珑大陆处于民风淳朴的古代，能到这种世界里生活是种享受。
他为何要破坏呢？
理清头绪之后，琵琶声不再出现。
凝神入定，静心修炼星辰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