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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剑缘

第四十九章 望疯可颤

流星剑缘 琵琶剑 3999 2025-11-07 19:53:45

  室内,叔侄二人秘谈。

  室外,难免隔墙有耳。

  话音未落,一道青影如柳絮飘落,悄无声息飘窗而入,立在郭解与郭泉之间。

  来人青衫磊落,面覆黑巾,仅露出一双深邃明亮的眼眸,顾盼之间,神光湛然,他身形挺拔如松,看似随意一站,却渊渟岳峙,周身气息圆融内敛,就连内家高手也不一定能看出深浅。

  望峰客栈内,满堂的亡命徒可不是酒囊饭袋,他们也发觉有人潜入,皆是一惊而警戒,手不自觉地按上了兵刃的把柄。

  当蒙面人腾空飞跃上二楼入窗的同时,只听一声呼哨,一转眼,就有好多壮汉围涌上来了,楼上楼下,走廊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那位独眼巨汉更是率先发难,巨型斧头带起一道寒光,吼道:“动手!”霎时间,数十名亡命之徒暴起,操刀挺剑,齐刷刷地逼向蒙面人……

  郭泉认得蒙面人,正欲相问,独眼巨汉反应奇快,已经出手,寒光闪闪的斧头,挟裹着劲风,呼啸而来,霸道的攻势,非常凌厉,意欲一斧制敌,一举擒拿。

  只见,电光火石间,蒙面人竟然根本不回头,看也不看,只是反手一挥袍袖,一股柔和却磅礴无比的罡气如春风拂过,凶猛的战斧,势若无坚不摧,却迎面劈上一堵无形的气墙,硬是劈不入,稍一惊诧,蒙面人又是反手一挥,独眼巨汉如遭重击,若非对抗千钧之力,焉能连人带斧倒飞出去一丈多远?甚至差点摔倒在地,真是不可思议!

  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显示出了惊世骇俗的内功修为。

  稳如泰山,蒙面少侠静静而立,强大的气场让周遭几个想趁机动手的亡命之徒,望而却步,呼吸一滞,不敢妄动。

  满堂皆惊,鸦雀无声。

  郭泉认出来了,这正是数次相救,拦截追兵的人,蒙面少侠。

  独眼巨汉还不服气,振臂正欲反扑,郭解一挥手,独眼巨汉一见,赶紧收势停手,只因战意未尽,周身气劲勃发,衣袍无风自动,他倒提战斧悻悻而退,对郭解深施一礼:“主公,此人是……什么来头?”

  郭解,挥手示意:“放心,是友非敌,你们都退下,注意警戒索桥以外。”

  独眼巨汉暴喝一声,一大群壮士齐声应诺,他们默然无语,抱刀施礼而退,门口围拢的人群就像潮水一样退得一干二净。

  客栈二楼阴影消散,适才群战械斗,争执与杀机,气氛紧绷欲裂之际,瞬间重归沉寂,郭解叔侄二人神色缓和,蒙面人一身黑衣,宛如乌松挺拔,奇特的是,他手提一个大竹筐,上面覆盖着深灰色纱布。

  郭解目光触及之时,突然脸色大变!

  蒙面人的双手捧着,递过了大竹筐,黑色面巾只露出双眼,且是眸光温和:“幸不辱命,尹士文及其党羽,已被晚辈略施惩戒,令郎丝毫无损。”

  “雄儿,真的是雄儿?”郭解浑身剧震,目光瞬间被那大竹筐吸引,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迫不及待揭开上面覆盖的纱布,果然,里面包裹着一个襁褓,一个小小的婴儿睡得正酣。

  “是的,真是雄儿!”郭泉眼尖,一眼就认出,嘿然大喜,赶紧上前想去抱抱,又怕惊醒了婴儿。

  郭解看着熟睡的幼子,感受着那安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这位铁打的汉子,眼眶瞬间湿润,强忍的父爱如潮水决堤……

  深情地凝视着儿子,郭解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对蒙面少侠抱拳深深一揖,语带哽咽:“郭某……叩谢阁下救子大恩!此恩重于泰山,没齿难忘!”

  蒙面少侠这才缓缓揭去面巾,露出一张年轻、英武逼人的脸庞,眉宇间自有睥睨天下的豪气与历经世事的沉稳,他朗声道:“郭大侠真乃国士无双,晚辈霍去病,家师洛阳剧孟,奉师命前来,助郭大侠扫清迷雾,化解此厄。”

  “霍去病?”郭泉肃然起敬又迷惑不解的问:“叔父,他就是霍去病?”令人意外的是,数次挺身而出,临危相救的恩公,居然只是翩翩一少年。

  “正是,他是洛阳侠圣剧孟的关门弟子。”郭解回忆往事,感慨万千。

  少侠霍去病是剧孟的得意门生,侠圣剧孟是隐世绝代高人,谋可敌国,勇可盖世,遥想当年,就连武林盟主梁国剑仙韩毋辟也不是对手,剧孟年事已高,可能不久逝世,所以把毕生绝学传授给了这位少年。

  郭泉紧绷的神经总算是放松下来,颓然而坐,此地安全了,客栈内埋伏了那么多亡命之徒,无论是敌是友,只要听到这两个名字,如雷贯耳,闻风丧胆,一个个就会变得老实多了,彻底绝了妄念。

  然而,叔父的态度,让他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郭解顿了顿,目光重归坚毅,看向郭泉:“此事未了,此恩未报,然恩情归恩情,法理归法理,泉儿,你必须随我回去。”

  郭泉脸上无动于衷,默然无言,年轻人的倔犟,服与不服已不再重要。

  前尘往事如烟,江湖波澜诡谲,一切尽在不言中。

  郭解仰天叹息:“我若不死,卫将军肯定会不顾一切前来营救,而这就正好中计了,堂堂的车骑将军,居然与江湖游侠有勾结,如何解释?这是说不清楚的。”

  郭泉恨恨咬牙:“这个死老婆子!随便歪歪嘴,那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死老婆子?”郭解淡然一笑:“如果你有一个女儿,你会不会,为了保护女儿,不择手段?为了女儿的幸福,你照样是别无选择。”

  “……”郭泉一时无语,而脸上不无鄙夷。

  “走吧,”郭解拍了拍侄儿宽厚的肩膀,捋一捋他身上的衣衫褴褛,身为长辈,不得不语重心长的劝慰:“我们回去吧,回廷尉府,归案自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叔父,”郭泉一想起廷尉府地狱,心里就发毛:“我不想回去。”

  “那怎么办?”郭解语气变冷:“想当逃犯么?就这么一辈子亡命江湖?我们郭家世世代代遵纪守法,行事光明磊落,难道出了你我这种不肖子弟?背上了通缉犯的名声,已经有辱门风,够了吧?如今,还要再背一个越狱逃犯的名声?”

  这几句话极富威慑力,声音不高,却似洪钟大吕,震得头顶梁上的灰尘也簌簌而下。

  郭泉默然的闭上眼睛,低下了倔犟的头。

  霍去病也有点动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人在江湖,身陷官场阴谋,身不由己,身经百劫,万劫不复之际,还想着维护别人的利益,久闻大名,如今初次相见,鹰侠龙剑果然气度非凡!

  身为人父,幼子失而复得,瞬息之间,情感如狂涛骇浪,郭解却能如此快速地稳住了心神,坚持原则,这份超凡的定力与顾全大局的胸襟,令人肃然起敬!

  晚风清冷,月光透过窗棂而入,映照在霍去病年轻而坚毅的脸上,也照亮了郭解怀抱着幼子,蕴含着慈爱的双眼,犹在时不时轻轻地摇晃着,他背过身去了,轻声细语,哄儿入眠,心潮澎湃而又凛然不阿的身影,刹那间,也会变得怆然。

  须知,今夜可能这父子二人的最后一夜。

  今夜之后,竟成永别……

  触景生情,却不可能生情,霍去病清越从容的声音如玉石相击:“天色已晚,有事,明日再叙。”其实,内心想说的话应该是:“郭大侠心存家国,义薄云天,晚辈佩服。”

  望峰客栈的这一夜,因某位年轻侠士现身,局势陡然逆转,变得波谲云诡。

  森林深处,更大的风波,似乎才刚刚开始。

  朔方重镇太原,东带名关,北逼强胡,年谷独丰,人庶多资,斯四战之地,攻守之场,自古以来山险地富,兵家必争!

  远离太原城的乱山深处,蹊径蜿蜒,樵牧所罕至,茅舍星罗棋布,傍崖而筑,似望峰客栈,更似望疯可颤,垣墙覆苍苔,木门裂细纹,檐角悬旧灯,风过则摇曳作呜呜声,若乡野鬼屋,而过客趋之若鹜。

  果真名为“望峰客栈”,千古提名,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入内,则土灶横陈,烟痕绕梁,案上置粗陶碗盏,阶前堆薪柴挡道,店主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双眸偶瞥来客,如鹰隼伺兔。

  厨房灶前童仆小厮,虽年未弱冠,头上扎着丫鬟发髻,劈柴生火,双掌的指节异常粗大,手腕侧隐现青痕,似有旧创未愈。

  草堂大厅高朋满座,却有三位怪客,令人一看就不爽:

  有一位青衫老头子,背着一个大竹篮,依稀可闻一种怪味儿,蓬头垢面,却正在凭窗观赏山景,手指无聊地叩响桌面,节奏暗合刀剑击刺之律……

  又有一位高大魁梧的黑衣酒鬼,为何伏案而假寐?且袖底微微隆起,似藏利刃。

  还有一位背负着皮囊的中年人,也算是酒鬼,却没有喝醉,白衣白帽,一身素裹,不是尽孝奔丧,却胜似尽孝奔丧,一脸哭相,摩挲着腰间巨形铜铃,铃舌却无,唯留空洞的铜壳,有饭碗大小,沉甸甸的。

  墙壁上悬旧弓,弦断而未换新,然弓梢泛寒光,似经常勤于磨砺;架上酒坛,封泥干裂,启之则酒香中夹杂着铁锈气味儿……

  山风渐寒渐深,鬼哭呜咽,如泣如诉,茅舍四壁似有黑影晃动,猛人店主阴阳怪气的笑问客商:“山路难行,客欲何往?”

  语声虽缓和,却如冰锥透骨。

  青衫老头子抬眸笑答:“客随主便,随性所至而已。”

  满堂食客,没人听懂,也没人想听懂,只能瞥见,老头子指缝间已露半寸铁色,寒光映碗中残酒,漾作点点血影。

  客栈外的野兽低吼隐隐,时鸣时歇,唯灶火噼啪,照得满室人影幢幢,杀机暗涌如潮,而茅舍依旧,若无知无觉,只待夜阑人静,便将吞噬诸多这般隐秘。

  这种毫不起眼的客栈,地处偏乡僻壤,从来都是生意不衰,走进店内,寒气逼人,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气。

  然而,南来北往的皮货盐马客商,经常在门口停车驻马,住店和打尖,店内设置简陋,酒菜味道也是食之无肉,弃之有味,正如鸡肋,而奇怪的是,店内座无虚席,人声喧嚣,店内的客房,人满为患。

  靠窗户的桌案,坐着那位蓬头垢面的糟老头子,食不甘味,坐不离席,始终屁股舍不得离开,味同嚼蜡也囫囵吞草,悠然自乐。

  塞北的初冬已经颇冷了,店里几乎每张案上都飘着热腾腾的白气,然而阴冷的穿堂风呼呼窜绕过时,直往人的脖颈里面钻,寒冷刺骨!

  老头子不禁裹紧衣衫,也不管邻案的几个酒鬼如何吵闹喧哗,只顾低头吃饭,他身背一个破旧的竹篮,吃饭时也没有卸下来。

  两个酒鬼还没有喝够,正划拳划得起劲:“人在江湖漂啊,怎能不挨刀……一刀砍死你呀,两刀砍死你呀,三刀砍死你呀……喝!喝!”

  白衣白帽的酒鬼还是一脸哭相,根本无心奔丧,只想耍赖皮,瞧这德行,真惹得黑衣酒鬼有点恼火了:“喝!”

  “我喝?凭什么我喝!”

  “凭啥?就凭这个!”黑衣酒鬼手端着酒杯,指尖轻轻一弹挑,杯中酒水荡漾,就像船桨击碎的湖面,水花飞溅却不滴下,而是凝聚成一滴晶莹寒珠,迸射而出……犹如离弦之箭,穿透了蒸腾的白气,赫然疾速射向邻案的糟老头子!

  真气贯注指尖,凝水成冰,寒坚无比,杀人于十步之内!

  这赫然是上乘的内功心法!

  就在不经意间,老头手中的筷子伸出夹菜,说是迟,哪是快,筷子尖儿正好碰到飞来的酒珠……尖锐的破碎声响起!这哪里是酒水溅在筷子上的声音,明明就是两枚飞刀,破空而来,意外相撞击而发出锐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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