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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剑缘

第四十八章 望峰客栈

流星剑缘 琵琶剑 4651 2025-11-06 20:12:12

  夜空黑如浓墨泼空,寒风凄紧,

  长风穿透荒野荆棘,尖鸣如刃。

  忽闻衣袂之声刺耳,一道黑影踉跄坠地,紧接着又一个就地十八滚,似在躲避暗器,随后腾跃着,纵身而起一丈多高,这可是传说中的上乘轻功:梯云纵。

  所谓梯云纵者,非借梯,亦非凭云,实乃驭气为阶,蹑风作梯,以轻躯抗重力,以巧劲破天险,诚乃轻功中之上乘也。

  正是曾经的武林新秀,郭府少侠郭泉。

  昨夜,长安坊间秘传,廷尉府出事了。

  廷尉府是什么地方?

  整个大汉帝国只有一座廷尉府,那就是京师长安的刑狱中心,是最高的司法机构,无论王公大臣还是朝廷郡县将士,无论贪官污吏还是江湖游侠,无论黎民百姓还是江洋大盗,只要听到了廷尉府大名,无不闻风丧胆!

  那里是梦魇的发源地,堪称人间炼狱,鬼门关,那地方,任何人都清楚,活着绝不愿意进去,死也不愿死在那里。

  然而,竟偏偏听说了,有神来之笔:一位年轻囚徒,身陷牢狱之灾,身受了严刑逼供,遍体鳞伤的小伙子,居然赤手空拳,轻轻松松地,神不知鬼不觉,绕过了天牢的层层暗哨,潜逃出了重兵守卫的廷尉府。

  越狱事件,风声鹤唳!

  正是郭泉得意之作,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杀开一条血路,拼死逃出来,已经连续两日躲避追杀。

  郭泉气息紊乱,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兀自渗血,那是硬闯宵禁,翻越长安城墙时付出的代价。

  微光掩映,但见郭泉的身影如夜鸟掠空而起,足尖点乱了树枝叶,身形忽然起纵又忽然栖落,势若铩羽的惊雁又昂然离滩,一飞冲天!

  郭泉刚刚踏上危崖尖角就一个翻滚藏入垂藤密蔓内,稍微歇息又窥探四望,再蹑手蹑脚移形换位,双臂轻舒如夜鸟振翼,右足虚点,已腾跃半空,跃入另一峰崖。

  苍穹尽头,追兵呼声自遥远的峰峦沟壑之间透风而来,愈迫愈近。

  马蹄声震耳,脚步声撼地,追兵的呼喝与弩箭破空之声,此起彼伏,夜幕下的山岗野岭,火把如龙……

  “逆犯郭解郭泉二人,格杀勿论!”杂乱的叫嚣不绝于耳,为首的追骑乃廷尉府悍将,人称“断魂刀”雷通,内力深厚,刀法精湛,率十余名精锐紧追不舍,后面还有一大片黑压压的骑兵,一个个手持火炬搜索前进。

  眼尖的,只见炬火照见涧上孤影,不知是人是鸟,干脆用箭射得试试看,然而,那条孤影已吊着长藤荡出去,纵身跃入对面峰峦,黑色衣衫隐入崖影如黛色,唯余啸啸风声,回荡在黑夜。

  郭泉深知,若循官道,绝难逃脱,就一头扎入原始森林,夜幕下的黑森林,古木参天,藤蔓如怪蟒缠绕,彻底吞噬了月光。

  有进无出,脚下是积年腐叶,泥泞陷足,毒虫游走,浓烈的瘴气弥漫,吸入一口便觉头晕目眩……

  郭泉凭借求生的本能,家传轻功催至极限,在粗壮的树干间纵跃,利用复杂地形勉强拉开了距离。

  而雷通等人亦非庸手,如跗骨之蛆,黑夜中,凭借敏锐的听声辨别位置,紧紧追踪,咬得死死地。

  正当郭泉精疲力竭,一支支犀利的羽箭,阴嗖嗖地疾速射来,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奔后心之际……叮铛叮铛,一枚枚石子破空而来,精准拦截羽箭,纷纷击落。

  听箭头坠落岩石之声便知,可能是那种穿甲箭,通常还可能淬入剧毒。

  郭泉骇然四顾,只见左前方一棵古柏后,一道黑影一闪而逝,如鬼似魅,心知是那位高人暗中相助,有可能是叔叔,他奋力向那边奔去。

  刚走几步,忽闻破空之声奔袭脑后……这是追兵的首领雷通,戎装贯甲,手提断魂刀,竟亦凌空踏气而来,他也会轻功?

  铁甲鳞片叮咛,雷通足尖点崖间横枝,身形不滞,钢刀挥处,劲风扫落了满树松针,形如飞刃齐射向郭泉的背心!

  郭泉反应奇快,旋身借势滚向了一处断岩之后,那柄钢刀擦着郭泉的衣袂角劈入石中,火星迸溅,碎石纷飞。

  雷通冷笑:“这小子轻功不错嘛,想用凭梯云纵脱身?笑话!”说罢,纵身跃起,足尖在云雾中连点,每一步,都像空留浅淡足印于树枝之上,瞬间就已转到郭解身前,钢刀卷林横扫,亮闪闪的刀光,势若想缠裹住铁镣磨损过的脚踝!

  郭泉急提气,足尖点向岩缝中生出的歪脖子松树,身形忽然跃一丈多高,闪避开雷通呼啸而来的断魂刀,“嗖”的一声直窜向崖顶,下方追兵亦有轻功好手,数人驭使“壁虎游墙功”贴崖而上,另有二人张弩搭箭,黑夜中,箭矢闪着碧绿的光芒,如流萤般射去。

  势危,郭泉可不想被射成刺猬,凌空一个翻云滚,闪避开射来的利箭,迅速鹞子翻山,消失在黑暗崖影。

  然而,还是甩不掉,很快又被雷通追上了。

  雷通面色铁青,望着郭泉逃跑方向,断魂刀一指:“好身手,梯云纵练得很厉害,今日让他逃脱,来日必成大患,放箭!”

  话音未落,几十人弯弓射箭,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箭雨,疾速而去……郭泉轻功再好,也是避无可避,藏无可藏,真有可能被射成刺猬哟!

  不见一道黑影闪过,快得几乎没几人能看见,就在电闪石光之间,拦腰抓起魁梧的郭泉,忽以梯云纵“借劲卸力”之要诀,遂翻身向下,快得看不清楚,仿佛足尖虚踏着射来的箭矢箭头,又像借那微末之力再度腾升而起!

  郭泉感觉自己就像风筝飘在空中,被强壮有力的臂膀拦腰擒拿,就像老鹰抓野鸡。

  夜空中,犹如两只巨形黑蝙蝠,衣袂翻飞之间,鬼魅一般闪逝于另一侧山坳,已将雷通率领的追兵远远甩在身后。

  只见,来人的轻功更是已臻化境,足尖似承云,竟似在悬空无物处寻觅台阶,又似乎借气流为梯,足尖每次触碰了山间岚气,便生三尺之升,宛若仙人蹑云而行,衣袂翻飞间,不沾崖边草露。

  山风骤起,吹得危石欲坠,蒙面少侠却借力转势,左足轻轻一点崖壁上的松树虬枝,身形飞旋如陀螺,破烂衣衫迎风甩开成为棚盖,堪堪避过下方千寻危崖深沟,然后抬足踏风,他不是拉着郭泉跳崖,而是足点云絮,仿佛竟凌于涧上云雾!

  郭泉有点眼花了,他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体会到一步数丈的感觉,还能听到足尖所过之处,雾珠簌簌坠涧,化作细碎银雨。

  这不是夜里看到了神奇的幻觉,而是看得迷糊,而又坚信是真的。

  俄顷,深山幽谷中,唯余追兵云集,仰望着黑沉沉的峰巅之上,淡白色的云雾在缭绕,再也找不到那个年轻逃犯的踪迹。

  快要抓到手的肥鸭岂能飞了?

  雷通咬牙切齿,挥手下令兵马继续追赶,然而,夜风呼啸,荒山野岭间,云雾渐浓,湿气袭人,两只“肥鸭”就这么消失了,迅速融入黑雾弥漫的天际,唯余寒风卷过松林之声,似在嘲笑追兵的徒劳。

  此后数日,昼伏夜出,而总在即将迷失或遇险时,得到那神秘黑影的指引:

  或是山鸡野果充饥,或是寻觅干燥洞穴藏身,甚至在郭泉高烧昏迷时,似有一股温醇的内力注入背心,护住他心脉。

  这位蒙面人,肯定不是叔叔郭解,因为好像是一位青年侠士,武功高深莫测,来去无痕,让郭泉既感激又敬畏,仿佛被这只无形的手,一步步引向森林腹地。

  荒山野岭,沟壑纵横,莽原赫赫之中,居然有一家客栈。

  望峰客栈,名字独特。

  早年,郭泉跟随叔父走南闯北,浪迹江湖,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家客栈所在,孤悬于绝岭之下,背靠万丈深渊,唯一的通路是横跨裂谷的一条摇摇欲坠的索桥。

  客栈以粗大原木搭建,风雨侵蚀下歪斜欲倒,檐下挂着一盏昏黄的气死风灯,在山风中剧烈摇晃,投下幢幢鬼影……

  推开那扇厚重的榆木门板,吱呀作响,门上布满了刀劈剑痕,却有一股混合着铁锈味的酒肉香气扑鼻而来,非常浓烈!

  大堂内烛光昏暗,人影憧憧。

  在阴暗的角落里,有一条大汉身材异常高大强壮,块头是正常壮汉的两倍多,可惜是独眼,只有一只是眼睛,另一只眼被斜拉的黑布条覆盖,他正在擦拭着一柄大斧头,形如半截脸盆,吓死人了,斧身宽阔,锋刃寒光流转,斧柄可能是刺槐木制成,幽光闪闪。

  火炉边,几个面色阴鸷的壮汉低声交换着黑话,眼神如鹰隼般扫视每一个走进门的人,他们的兵刃或藏于桌下,或悬于腰间,一看便知是杀人的家伙!

  甚至那个看似打盹的酒保,指节粗大,太阳穴微微鼓起,有点像内家高手。

  这客栈,或许就是某些黑暗势力布下的陷阱,专为擒拿或灭口逃犯,就像郭泉这种人。或者是江湖豪杰绿林草莽英雄们开黑店,设埋伏,偷袭官府的巡捕官差,就像雷通这种人。

  看来,这不是寻常旅客,尽是些刀头舔血、江湖亡命之徒。

  空气中弥漫着警惕与危险的气息,仿佛一点火星就能引爆。

  郭泉的闯入,让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不怀好意的目光紧紧盯着,盯得郭泉浑身不自在,他不得不强自镇定,寻个偏僻角落坐下。

  心怀忐忑,也不知道,就这么冒然一坐,随随便便一坐,会不会又落入一个精心布下的天罗地网?

  其实,几乎在郭泉踏入客栈大门的同时,一条魁伟如山的身影,早已如轻烟掠过索桥,无声无息伏在了客栈外的茅草屋檐阴影之下。

  正是郭泉的叔叔,鹰侠龙剑郭解。

  郭解的面容沉静,目光如电,瞬间便将店内店外的形势洞察于心,他追踪至此,不仅凭借对侄儿秉性的了解,更是隐隐察觉到了那一股引导郭泉的神秘气息。

  远远跟踪,别离得太远,也不要靠得太近,郭解屏息凝神,宛如蛰伏的猎豹,在等待最佳时机。

  在吃饭时,郭泉的心悬到了嗓子眼儿,暗中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既要担心酒饭有没有下毒,又要警惕黑店有没有偷袭,一番狼吞虎咽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暗自盘算,最后的问题是囊中羞涩。

  越狱案犯,哪来的酒钱?

  在等酒保前来催讨酒钱时,却先感觉一股熟悉,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自身后悄然而来,郭泉猛地回头,瞥见隔壁的隔壁酒桌上,同样衣衫不整的人,侧影有点熟悉,正是那人随意打发走了酒保。

  而且,那人刻意背过身去,打了个不易察觉的手势,郭泉一看就知道是谁了,赶紧起身跟随而去,拐过几条走廊,又爬了几道楼梯,进入一间隐秘的客房内。

  果然,正是叔父郭解。

  “叔父!”郭泉骇然失色,“您……您怎知……”

  “泉儿,”郭解的语气不容争辩:“快点,跟我走。”

  “去哪里?”

  “莫问,跟我走就是。”郭解始终有个心结未解,沉缓的语气,夹杂浓重的责意:“走,马上就走!”

  “叔父,是……”郭泉不猜便知:“您是,要带我,呃……回廷尉府么?杨季主那个老不死的,不是我杀的。”

  “是谁杀的?”

  郭泉再怎么桀骜不驯,也忌惮叔父,他敢隐瞒,却不敢撒谎,只能如实相告:“是梅花山的人。”

  郭解闻言,心如死灰,也曾揣测过,怀疑过,谁知正好猜对了,谁知他们居然把黑手抻向了郭泉,郭解怒火中烧:“你怎么和这种人搅合在一起?”

  “叔父,我没有,是那老贼给了我十两黄金,价太低,我没干,他就自己干了。”

  “哪个老贼?”

  “哎呀,还能有谁?老庄主钟离杰,”郭泉有点急了:“叔父,我就不信,您没有想到。”

  “他?”郭解早就怀疑,而怀疑是怀疑,无凭无据。

  “他,老狐狸,吝啬鬼,杨季主的命就值十两黄金?”

  “难怪如此,”郭解的心结解开:“整整刺了七剑。”

  “什么,刺了七剑?”郭泉不信却不傻:“这是学我么?哦,明白了,想嫁祸于我,这个老贼真是卑鄙无耻!”

  “那么,杨桂呢?是不是你杀的?”

  “呃……是,这小子死有余辜,该杀!”

  “泉儿,”郭解义正词严:“该不该杀,也不是你该干的事,犯法自有官府的人管。”

  “可是,官府都是些什么人?”郭泉越想越憋屈:“贪官污吏一大堆!”

  “贪官污吏确实有,”郭解轻声叹息:“也有清官。”

  “谁……”郭泉说不过叔父,嘴里还是有点不服:“张汤么,我看未必。”

  “先别管张汤,先管好自己,”郭解痛心疾首,目光灼灼:“私逃出狱,闹够了没有?我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在廷尉府看到了么,随便歪歪嘴,那就是造反的口实,你要害得全家老小陪葬么?我们郭家世代忠烈,岂能蒙上不忠不义之骂名!”

  郭泉再怎么桀骜不羁,还是被叔叔镇住了。

  郭解深深叹息,语气变得沉缓:“泉儿,走吧,跟我回去,向廷尉大人请罪,诚心诚意领罪受罚,或可保全宗族,争取一线生机。”

  “不,叔叔,”郭泉还是有点不甘心:“廷尉府是什么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我宁可死在外头,也不想回去受那窝囊气,我不想任人宰割!”

  “泉儿,别闹了,收手吧,”郭解怒其不争,上前正要抓住郭泉的手,突然感觉室外有陌生人的气息,由远而近……

  意动功生的叔侄二人,同时心领神会,有人来了,而且是一位内功高深莫测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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