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见了面该怎么说呢?”
蓝珀罕见的西装革履,头发打了发胶,此刻他比较紧张,一举一动都显得很笨拙。
这是某个小区的一栋居民楼,蓝珀站在电梯旁,他刚刚出了电梯,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礼品。
“我是你们……失散了二十八年的孩子,当初,我一出生就被隔壁床给掉包了,前不久,那个可怜而又可恨的女人走了,虽然她对我很不好,毕竟不是亲生的,但是她还是告知了我真正的身世……”
“不行,得把那段不好的遭遇去掉。”
“我是你们……失散了二十八年的孩子,当初,我一出生就被隔壁床给掉包了,前不久,那个女人走了,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这些年,我过得很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还好吗?”
蓝珀对着墙壁,颇为紧张地念了一通话,他摇摇头,发现自己叙述的实在是大失水准,结结巴巴。
“这可不行,内容还行,发挥不行。”
蓝珀很不满意,他要给对方留下好的印象,哪怕对方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他要让对方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他其实过得不赖,成长也算可以,这样能稍微抚平对方心中的伤痕。
于是他继续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念念叨叨,像是刚从二院里跑出来一样。
念了好几遍,蓝珀总算是做到了语气通顺,他拿出手机,又对自己的外表有模有样地梳理了一翻。
帅!
靓仔!
优秀!
蓝珀满意地点了点头,对自己的颜值表示很认可。
这下总归可以了。
呼!
蓝珀长呼一口气,几分忐忑的踏出一步,朝着一户人家的方向前进。
越往前走,心脏跳动的就越快,人怂的就越厉害。
然而,还未等蓝珀踏出几步,那户人家的大门打开了,大约是一个家族的人走了出来,足有十多个人,充满了欢声笑语,这里立刻热闹了起来。
面对这种情况蓝珀更紧张了,一时间手足无措。
他看到了两位和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老人,二老虽然六十多岁了,但是身体硬朗,相貌也比同龄人要年轻的多,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三对夫妻带着小孩围绕在两位老人的身伴,其乐融融,看起来是非常圆满幸福的一家,羡煞许多人。
蓝珀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的紧张突然尽数消散而去,满是苦涩,然后,一道心痛自心脏快速弥漫开来,遍布全身。
当看到这样的场景时,蓝珀顿时觉悟,任何相认都毫无意义。
他看着其中一个年轻人,年龄和他相仿,蓝珀心中几乎可以肯定,那位就是和他更换了命运的人。
蓝珀默默站在墙角,和这一家陌生而又熟悉的人擦肩而过,就像两条相交的线,在这一刻相遇,而后距离愈来愈远。
直至一家人登上电梯,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消失在蓝珀眼前。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蓝珀全程低着头,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真是搞笑,我为什么要来这里,难道我就想不到,这近三十年来,那个替代品一直存在呢?”
如果蓝珀相认,大家都尴尬,但是他不来,人家依旧是幸福的一家。
这个世界,有他,很多余。
蓝珀的头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突然倒了下去。
醒来时,蓝珀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冰冷病房里。
病床边没有其他人,也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到医院来。
“你醒了?”
一个带着口罩的小护士刚给隔壁床的病人换针水,看到蓝珀醒来,连忙报告给医生。
很快,一个中年医生走进病房,对蓝珀检查了一番身体情况之后,一边询问道:“你的家人呢?你的情况还需要住院检查,赶紧通知家人过来。”
“我家就我自己。”
那你有女朋友吗?”医生继续问道。
“不乖,分了。”蓝珀硬核回答道。
“那就是没有女朋友了。”医生无情地说道。
蓝珀本想反驳,但是医生说的很有道理,他有些词穷,于是他决定暂时地沉默。
……
蓝珀闭上眼睛,缓缓说道:“我当时是受到了刺激晕倒的,我的身体一向很健康,每天定时锻炼,一周跑五天步,每次十公里,用时三十五分钟。”
他想了想,补充道:“就和生产队的驴一样精猛。”
说着句话的时候,他脸不红,觉得自己如实相告,甚至有些谦虚了。
噗嗤一声,是那个小护士笑出了声。
医生不置可否:“对于你的情况,我们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
于是,接下来蓝珀做了一堆检查,绕的他头晕眼花,当然,高昂的费用是要先交的,看着账单上面的一大串数字,蓝珀满是心疼。
回到病房,蓝珀以为医院的经历到此为止了,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然而却看见医生皱着眉头,即便带着口罩也能看出一脸肃穆,手里拿着几张报告走进病房。
蓝珀顿时心中‘咯噔’一下,脑海中浮现出扁鹊三连的表情包。
治不了,等死吧,告辞?
他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医生,你有什么坏消息要对我说吗?”蓝珀有些紧张问道。
医生站在病床前,语气低沉,斟酌了一番,开始向蓝珀阐述了一大段满是听不懂的医学术语,蓝珀分析了一番,总是明白了。
“我其实病的不轻,治不了,时日无多对吧?”
他对医生询问道。
说这话的时候,他内心惶恐,在这一刻,他深深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怖,这是生命本能的恐惧。
但是在下一刻,他又有一种无所谓的心态,驱散心中的恐惧。
“也不能这么说,其实,你还有一个治疗方案……”医生回答道,然后阐述出一个方案,天价费用,治疗周期长且折磨,而且成功率不高,就算成功了,也半死不活。
“这样啊。”
蓝珀沉思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那我出院吧。”
巨额的治疗费用另说,如果生活从此都被那种治疗所笼罩,这人生其实也没有意义。
而且,似乎那次未完成的相认,耗尽了他对这个美好世界的所有希望。
他转头看向窗外,明明是阳光明媚,怎么一下子变得暗淡无光了呢?
好似整个世界都失去了温暖,变得冰冷起来。
唯一庆幸的是,蓝珀放弃了和和家人相认,不然会给家人带来多少伤痛。
面对来临的死亡,他的心境很快平静下来,冷静的可怕。
出院之后,蓝珀身体愈来愈差,经过一番思考,他把自己还算可观的资产捐了大部分。
一切都处理好,蓝珀制定了去昆仑山旅游的计划,他一直想去,却总被耽误,直至现在。
在出发前,蓝珀深深凝视了一眼这座自己拼搏十年的城市。
他有一种预感,这可能是生命的最后一次旅程,去了就回不来。
昆仑山,又名昆仑虚,有中国第一神山,万山之祖的称号。
蓝珀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座古老的山岳,只觉得神秘而宏伟。
在上山前,蓝珀的身体还算健康,然而随着海拔逐渐升高,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蓝珀没有下山,选择了继续攀登,他气喘吁吁,已经非常艰难,以他的身体状态指定是登不上峰顶。
其实就算他想下山,也已经体力不足了。
傍晚,好不容易,蓝珀登上了一处无人的山峰里,他已经站不起来了,虚弱地躺在地上,似乎能感受到生命离身体而去。
除了虚弱,还有伤痛折磨着他,这些天来,他已经慢慢习惯了。
蓝珀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生命很可能就止于此,这里应该就是他的墓地?
蓝珀就这样从傍晚躺到夜晚,这个夜晚可能是人生的最后一个夜晚,他已经气若游丝,奄奄一息。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夜晚很美,天空上布满了星辰,尤其是在昆仑山这样的地方,星空更为美丽,比蓝珀小时候在村里看的还要璀璨。
“能够葬在这样一片星空下,其实也挺好的。”蓝珀灿烂地笑了起来。
随即,他的眉头皱了起来,疾病带来的痛苦在深深折磨着他。
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蓝珀快要沉睡过去,他努力睁大眼睛,要好好看看这片美丽的世界。
然后,他看到了奇怪的景象,有数颗星辰竟然降下一道道光,朝着他这里降落。
不只是如此,他能看到自己身下的土地也升腾起一道道光束,和星辰降落的光接连在一起,形成了神奇的景象。
蓝珀置身于炫彩的光华之中,神情有些……安详。
他想了起来,似乎新闻有报道,说今天是什么几千年一见的天象。
还是说,这就是人死后的场景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