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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梦空间

第十五章 警告

叠梦空间 生在北极 3980 2025-10-06 10:50:36

  破旧大巴车的引擎像垂死老者的肺叶,在坑洼不平的国道上发出沉闷而吃力的嘶吼。车窗外,冬日的田野荒芜寂寥,灰黄色的土埂和干枯的灌木丛飞速向后掠去,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辆军绿色的北京吉普,稳稳地咬在百米开外。深色的车窗玻璃隔绝了所有窥探的可能,只留下两团冷漠的、反射着阴沉天光的幽暗,像捕食者锁定猎物时冰冷的复眼。

  泥鳅每隔几秒钟就要扭头死死盯一眼后窗,“妈的......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他们在等。”我靠在冰冷的车窗上,感受着车身传来的每一次颠簸,那颠簸仿佛直接传递到了心脏,让心脏也跟着不规则地狂跳。“等一个合适的地点,或者......等一个指令。”

  “等个屁!老子跟他们拼了!”泥鳅猛地从外套口袋里抽出那根油光水滑的枣木警棍,重重顿在座位下的铁板上,发出“哐”一声闷响,引得旁边座位打盹的老太太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拼?拿什么拼?”我压低声音,目光扫过车上其他昏昏欲睡或茫然望着窗外的乘客,“车上这么多人,一旦冲突起来,后果不堪设想。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着,就说明根本不在乎暴露。”

  泥鳅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最终还是颓然松开了警棍,双手烦躁地插进头发里。“操!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早知道......早知道......”

  早知道什么?早知道就不该来南江?不该去寻找那个消失了十年的答案?可当刘秀琴的那封信送到烟酒店的柜台上时,我就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再次咬合,由不得我们选择。

  大巴车摇摇晃晃地驶入一段盘山公路。路况变得更差,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另一侧是深不见底、笼罩在雾气中的山谷。车速明显慢了下来,那辆绿色吉普也随之减速,依旧保持着令人窒息的固定距离。

  这种僵持,比直接的冲突更折磨人。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只顾开车的司机,忽然毫无预兆地猛打了一把方向盘,同时一脚急刹!

  “吱嘎--!”

  刺耳的轮胎摩擦声瞬间撕裂了山谷的寂静。巨大的惯性将车上所有人狠狠向前抛去。惊叫声、咒骂声、物品掉落声瞬间炸响!

  “怎么回事?!”

  “会不会开车啊!”

  司机死死踩着刹车,双手紧握着方向盘,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眼睛惊恐地盯着前方路面。

  只见大巴车头险险地停在了一处塌方的边缘。松软的泥土和碎石从山壁上滑落,堆砌在路中央,几乎阻断了大半边路面。刚才若非司机反应及时,整车人恐怕已经冲下了山谷。

  车内乱成一团,乘客们惊魂未定,纷纷探出头张望,抱怨声、后怕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而我的心,却在瞬间沉入了冰谷!

  因为就在大巴车急停、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前方塌方吸引的这一刻,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一直跟在后面的那辆绿色吉普,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引擎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猛地加速,从我们车旁不足两米的狭窄空隙间,几乎是擦着车身,疾驰而过!

  它没有停留,甚至没有减速查看这起“意外”,就这么毫不犹豫地冲过了塌方路段,车轮碾过散落的碎石,扬起一片尘土,迅速消失在前方山路的拐弯处。

  走了?就这么走了?

  他们跟了我们一路,等了这么久,难道就为了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制造一场看似意外的险情,然后......离开?

  这不合逻辑!

  除非......他们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我们这辆大巴车本身!也不是为了在这里动手!

  一个更加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调虎离山?!或者说,是利用这场意外将我们困在这里?!他们真正的目标,或许是在别处,或许......是河省,是我们的老家!是那间不起眼的烟酒店,或者泥鳅那个乱七八糟的保卫科!他们知道我们要回去,他们要抢先一步!

  “司机!快开车!离开这儿!”泥鳅也反应过来,冲着前面大吼,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司机惊魂未定,尝试重新发动车子,但车轮似乎陷在了松软的泥土边缘,引擎空转,车身只是微微晃动,无法前进。

  “操!车轮陷住了!”司机拍打着方向盘,气急败坏地喊道。

  车内顿时一片哗然。有人开始下车查看情况,对着塌方的土石堆咒骂不已。

  我和泥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恐惧。被困在这里,意味着我们将彻底失去主动权,变成砧板上的鱼肉,只能眼睁睁看着未知的危险向着我们毫无防备的老巢逼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山间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进车厢,我们试图帮忙推车,但沉重的车身在松软的泥土面前纹丝不动。乘客们的情绪从最初的惊恐逐渐转为焦躁和抱怨,有的人开始指责司机,有的人则商量着要不要徒步走到下一个村镇求助。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就在乘客们的耐心即将耗尽,抱怨声越来越大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2000轿车缓缓驶近,停在了大巴车后方不远处的路边。轿车黑色的漆面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泽,与周围荒凉的环境和破旧的大巴车形成鲜明对比。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深灰色风衣、身形挺拔的男人走了下来。

  他的出现,与这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眉眼间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锐利和沉静。他先是站在车边,目光冷静地扫视了一圈现场,塌方的土堆、陷住的大巴车、焦躁的乘客,以及站在人群边缘的我和泥鳅。

  当他的目光掠过我们时,并没有过多停留,仿佛只是随意一扫。但就在那极短的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撞了一下!

  那张脸线条分明,鼻梁挺直,嘴唇紧抿,构成了一种近乎刻板的刚毅。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平静,却像藏着旋涡的寒潭,看不到底。

  是胡帆!

  是那个在纳木桶村的最后时刻亮明身份、气质瞬间从慵懒变得冷冽如刀的云省九四六三一部队的特别侦查员!是那个在海杨失踪后、我们被审查时全程保持沉默、仿佛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是巧合?还是......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十年过去了,他的样子似乎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那份冷峻更加内敛,也更加深沉。

  胡帆没有看我们第二眼,他径直走向正在车旁对着轮胎骂骂咧咧的司机。他出示了一个黑色封皮的证件,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司机的态度立刻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他脸上堆起了笑容,混合着恭敬甚至一丝惶恐的表情,他连连点头,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些。

  随后,胡帆又走向几个正在商量着徒步离开的乘客,同样出示了证件,在与几名乘客低声交谈之后,那些人脸上的焦躁也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信任和服从。

  他处理事情的方式带着一种天然的权威,瞬间就控制住了有些失控的场面。

  他做完这些,目光才再次不经意般地扫过人群,最终,落在了我和泥鳅身上。

  他的眼神依旧平静,看不出任何久别重逢的波澜,也没有流露出任何特别的情绪。但就在那短暂的对视中,我仿佛看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警示?或者,是某种确认?

  他朝着我们这个方向,几不可察地、微微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不要动?不要出声?不要相认?

  紧接着,他不再看我们,转身对司机又交代了几句,指了指车轮陷住的位置。司机立刻招呼几个还留在车上的年轻乘客,按照胡帆的指示,找来石块垫在车轮下。

  胡帆则走到桑塔纳的车尾,他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便携式的千斤顶和一些工具,动作熟练地协助司机处理陷住的车轮。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带着一种受过专业训练的特质。

  整个过程,他再没有看我们一眼,仿佛我们只是这起意外事故中的两个普通乘客。

  大约十几分钟后,在胡帆的指导和众人的努力下,大巴车的车轮终于从松软的泥土中挣脱出来。

  “好了好了!可以走了!大家快上车!”司机抹了把汗,大声招呼着。

  乘客们纷纷上车,而且情绪稳定了许多。

  胡帆将工具放回后备箱,关上车门。他站在车边,目光平静地看向已经发动的大巴车,仿佛只是在目送车辆离开。

  就在大巴车缓缓起步,即将从他身边驶过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再次与坐在窗边的我对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聚焦。那深邃的眼底,似乎有某种复杂的东西一闪而过。是凝重?是告诫?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然后,他迅速移开目光,转身拉开车门,坐进了那辆黑色的桑塔纳。

  桑塔纳没有停留,引擎发出一声低沉平稳的轰鸣,灵活地绕过塌方土堆的边缘,沿着那辆绿色吉普消失的方向,绝尘而去。

  从出现到离开,不过短短二十多分钟。胡帆没有和我们说一句话,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眼神交流。但他来了,在这个我们最孤立无援、最焦灼恐惧的时刻,他出现了。用他那种特有的、沉默而高效的方式化解了眼前的困境,并且,留下了那个含义无比明确的摇头警告。

  “是......是胡帆?”泥鳅也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扒着车窗,死死盯着桑塔纳消失的方向,“他怎么会在这儿?!他跟那帮王八蛋是一伙的?!刚才那塌方是不是也是他搞的鬼?!”

  “不像。”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他们是一伙的,就没必要现身帮我们脱困,更没必要阻止躁动的乘客。他那个摇头,是警告,让我们不要和他相认,不要轻举妄动。”

  “警告?警告什么?警告我们别乱说话?还是警告我们......前面有危险?”泥鳅烦躁地抓着头发,“妈的!十年没见,一出现就搞得神神秘秘!他到底站哪边的?”

  “我不知道他站哪边,”我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心情比窗外阴沉的天色还要沉重,“但我知道,他的出现,意味着事情已经严重到,需要他这种身份的人亲自介入,并且是以这种......非正式的方式。”

  胡帆的突然出现,非但没有给我们带来丝毫的安心,反而像一块巨石投入了浑浊的泥潭,激起了我们内心更深、更汹涌的暗流。

  他代表着什么?是国家力量对海杨事件、对那螺旋怪石的后续关注?还是另一个我们未知的、同样对此感兴趣的庞大组织?

  他和刚才那辆绿色吉普里车的人,是敌是友?或者,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那个警告,是针对吉普车里的人,还是针对......我们即将到达的河省?

  大巴车驶过塌方路段,继续在盘山公路上颠簸前行。车窗外,山谷间的雾气似乎更浓了。那辆绿色吉普和黑色桑塔纳都已不见踪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我知道,它们就在前方的某个地方。而胡帆的警告,如同一个冰冷的烙印,深深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前路,不再是归途,而是一场危机四伏的狩猎。我们,既是猎人眼中惊慌的猎物,也可能......是即将踏入更大迷局的棋子。

  胡帆的出现,不是终点。

  恰恰相反,它预示着,围绕海杨、螺旋石以及那超越认知的“时间环”的秘密,一场更加隐秘而汹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掀起它的一角,而我们,已被彻底卷入了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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