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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贵清流,雅俗人间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郑刁两家闹顺天府

富贵清流,雅俗人间 儒奕 6818 2021-10-14 22:16:46

  郑家讹上制平侯这事,就跟平地一声雷似的,不出两日功夫闹得满城皆知。郑家和刁家的人都积极造势,刻意把事情闹大,想叫所有人都知道制平侯手上沾了人命。制平侯府也不甘示弱,知此事捂不住,索性摊开在太阳底下,接下来不少柴侯府上的家丁都被轮番派出去满大街宣扬,咬死郑守让拿命讹人,侯爷手里有大夫和仵作瞧过的验尸证据,行得正,坐的端。

  顺天府收到诉状后的第二日,郑刁两家全部的人又齐聚顺天府公堂,都知府尹曾强闯侯府拿过人,为大拨的商人成功讨过债,此时尹氏和刁家人明摆着等不及了,都要求府尹上侯府拿人,郑守兵陪同前来给郑刁两家人壮胆。府衙大人坐在堂上,郑刁两家的人地上跪一拨,郑守兵带个随从站在一旁,因不是请来的旁诫官员,府尹大人也没请郑守兵坐了。

  这日情形叫府尹看着都震惊,刁氏一身衰绖上府衙,哭的形如枯槁,刁老头一个佝偻之人也在那儿表演的乱七八糟,就跟事先排练好了一样,关键刁氏的几个妹妹胡搅蛮缠程度与尹氏都不分高下,真是高手在民间。

  府尹大人听堂下吵的昏天黑地,等下面人一个个演够了,哭累了,渐渐停下来了,府尹大人才终于开口道:“你们所说经过本府已经清楚了,本府需要跟你们明确的一件事,郑守让确定乃是死于心疾,事发后,制平侯请了多位大夫和仵作检查过,也都写了验尸凭据,为此我特意传唤了先前为郑守让治过病的大夫,大夫也说郑守让对本人的病情十分清楚……”

  “府尹大人!”府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守兵打断,郑守兵一个官场上混的怎么也有两下子,再说制平侯府这两日在外四处散播消息说有验尸证据,郑守兵早就想过所有的应对之策,此时镇定自若,接口就说:“舍弟有心疾不假,但这并非绝命之症,若那日制平侯不曾主动上门把人接走,舍弟好好在家待着便不会有事,众人皆知我郑家与制平侯府并无半点交情,制平侯怎么突然对我胞弟一介草民这般殷勤,其中岂能没有不可告人的缘故,再者说,舍弟人是死在制平侯的马车里,当时车中并无其他人,舍弟病发时如何救治,还不是柴侯爷拿主张,当时柴侯爷趁舍弟发病之危,拖延不治,任由舍弟发病死去,如今死无对证,大可一赖干净,仅凭几份验尸证据,只能说明舍弟死于发病,绝不能证明制平侯无蓄意杀人之嫌,府尹大人身为父母官,可不能光向着有权有势的说话。”

  府尹大人怒视此人良久,其实撇开个人恩怨不谈,府尹其实有意为郑家争取些利益,但这不是胡搅蛮缠的事情,他还是稳定情绪道:“郑监正,本府当你是郑家出面说话的人,所以与你多说两句明白话,这个案子根据目前柴府提供的证据来看,说制平侯蓄意杀人,对你胞弟殷勤有不可告人的缘故,目的难以取信。当日郑守让随柴侯外出行事,途中发病,彼此牵扯一些沾带过失,你们不妨根据实际情况,重新整理对你们有用的上告诉求,本府断案决不徇私。”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郑守兵完全听不出来府尹的话,只当对方全站在侯府一边,当即暴跳起来,谩骂的语气中带着咒怨,一口咬定府尹向着有权有势,欺压郑家,枉顾人命。领头的一表态,底下的老弱妇孺更是一哄而爆,乱的不可开交。

  府尹对这帮说不清道理的也很是愤怒,首先他清楚郑家到这一步确实有讹人之心,无非想多要些银两,也能一定程度上理解,但说话做事总要有章程,列举对方的过错,有个站得住脚的理由,那怕诉诉可怜,最大限度争一争,还比较实际些。但是这么一通没头没脑的撕咬哄吵,只会坐定刁民之实。别说郑守让所为让秦夫人一直深受其害,府尹本就生不起同情,现在这般胡乱攀咬起来,想象这些招数按照他们原来的谋算用在自己头上,现在还真有心想给柴家说话。

  看着堂下一个个吵得面目狰狞,府尹在心里都想指点一下这帮人,扯远了扯没用了毫无意义,柴侯爷给郑守让灌酒就是错误,柴侯爷拉个病人出来为他办事,出人命了就得负责,咬住关键点,多要些赔偿,说起来还天经地义,但是他不能这么说开,只能循循诱导。

  终于在惊堂木的震慑下周围又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府尹抬高声气道:“本府今日郑重声明,顺天府公堂乃是太祖所设,由不得任何人不敬,你等若再三咆哮公堂,藐视王法,休怪本府眼不着砂。此案若想公正论断,必须逐法审理,由不得你们在此胡搅蛮缠。”气势必须足,要不把这帮人镇住,这案子还怎么问下去。

  郑守兵见机暂时收口,这会儿换尹氏出来表演,尹氏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与老三守让有多亲,平时是如何如何的照顾守让,只要守让活着,哪怕一辈子把小叔子当儿子养着都成。尹氏一哭,接着满堂都哭,刁家人也纷纷作证大嫂人有多好多好。

  府尹见堂下一堆被尹氏牵着鼻子走的蠢货,怒的忍无可忍,一拍惊堂木,怒吼退堂,起身就走,等他们愿意好好配合再审。

  尹氏表演在兴头上,见府尹不看了,连忙大声叫道:“哎!府尹大人,你还没给个说法呢!怎么就走了?今儿要是不说清楚,你不肯上侯府,我们就都上你家找你,你家在哪,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是不是怕侯府……”

  府尹大人听见了尹氏的话,但实在不愿多看这轻狂蠢妇一眼,气的直接走了,头都不回。

  郑刁两家上次被楚夫人命侯府丁勇赶出门,不少人吃了暗亏,摔了跟头,所以就不敢再上侯府闹。柿子捡软的捏,尹氏不敢怎么惹侯府,但确实有胆子上府尹家里闹,而且尹氏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算计秦夫人。

  话说秦夫人刚嫁来京城的那几年,因属大大高嫁,所以万事小心,对谁都不敷衍,一次外出找官眷串门,碰巧遇到尹氏。尹氏不识字,当时想给出门在外的郑守兵写信,事关内眷隐私,不好找一般测字写信的,碰巧就与秦夫人到了一家,可那家官眷识字不多,就怕写错字尴尬,便推给秦夫人。秦夫人一手干净字,人长的也是万千个里面挑一的漂亮,一身穿的虽淡雅,却是从头到脚的金贵稀罕,豆蔻染葱根的手指,写起字来又俊又快。尹氏说着,秦夫人就帮忙写,后来写完了,尹氏也知道客气几句,问问秦夫人家住哪里,还说要送点东西感谢秦夫人。秦夫人再三推辞,也没多话。尹氏见秦夫人穿戴漂亮,就好奇秦夫人家里过的如何,后来从那家官眷嘴里得知秦夫人不过一个地方小官的女儿,居然能嫁到京城国公府去,忍不住满心里泛酸。

  多年过去,人与人间生活差距变大,有些人活的越发人淡如菊,贵气入骨,有些人却渐渐失去了最初的天真,被生活磨的如市井泼妇一般。秦夫人和那家官眷,包括尹氏,早就没了交往,只是尹氏不管过去多少年,也不能忘记走了“天大好运”的秦夫人,再后来尹氏从某些人嘴里得知秦夫人成了顺天府府丞的夫人,还听说有多少人找府里办事,秦夫人收礼收到手软等等。

  郑守让外出经商十多年,赚了一大笔银子回来,尹氏听某些人的话,就撺掇郑守让把宅子置在秦夫人家府邸隔壁,说那里风水好。郑守让做生意的一直很迷信,虽说那块儿地价贵,但是也照大嫂说的办了,只是等郑守让把家一安好,就没剩什么钱,再出去做生意本钱便不足了,随后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再说尹氏带人一回到郑守让的宅子里,就撺掇所有人跟她一起上隔壁府尹家的大府宅里闹,若是府尹不立刻上侯府主持公道,那就叫府尹先把赔款垫付着也行,回头让府尹去和柴侯慢慢算。尹氏的说法立刻得到刁氏几个妹妹和妹夫的赞同,但是郑守兵第一个不答应,上人家门无端闹事有违法度,惹火了府尹,不论是谁都会被治罪惩处,况且绝对没有哪个傻到案子没审完,就帮谁垫赔款,李府尹素来也不是好惹的,若是按之前的计划讹到李府尹还好,既然李府尹没中招,还是客气些为妙。刁老爹也不答应,平民百姓当了一辈子,他是最惧官的。

  郑刁两家这次讹诈侯府,尹氏是狗头军师,郑守兵就是主心骨,众人见郑守兵反对,一时就都不敢上府尹家里闹,但是尹氏随后又给出了主意,叫众人每天都要往顺天府里闹,这后面不是所有人一股脑去,而是分成几拨,这拨闹完那拨闹,只要敲了登闻鼓,府尹怎么都得问案,如此从早到晚府尹都脱不开身,耗不了几日府尹就会答应上侯府。至此郑刁两家所有的人前后只关心闹公堂,郑守让的后事办的不周不备,缺这少那,却没一个人关心。

  府尹也不是吃素的,先被气了一日,事情往后越发闹很大,传的人尽皆知,顺天府门前的登闻鼓也一整日都有人敲,渐渐引来不少看热闹的,许多人跟没事儿干一样,一整天都待在顺天府门口,而后府尹大人又觉得自己该拿出态度来,这群恶贼原本想讹诈的还是自己呢,于是这日府尹先对一拨哭告的人说案子已经受理,现在正在查问事发当日的证人,若是这群人再来生事,耽误官府办案,以扰乱公堂罪论处。府尹说的是狠话,可这群盼钱盼红了眼的人都没把府尹的话当回事,这拨走后,很快又来了一拨,这会儿是刁氏两个胖些的妹夫上场。

  府尹为防郑刁两家的人真会紧接着再来,前场一退堂就命差役去库房里把长板凳搬几条出来,准备好到时候揍这群见利忘义的家伙也得讲点儿排场。这边板凳才搬出来,那边登闻鼓又响了,府尹得知衙役报告后大怒,立刻升堂,抬板凳的差役见机连忙跟上。

  公堂上,府尹平静听完这俩现世宝的重复诉告,突然发作,厉声道:“本府已事先声明此案不得重复申告,你等竟置若罔闻,不顾法威,来人,将这两个扰乱公堂的刁民,各打二十大板。”随即扔出令签。

  只见俩胖刁民被差役强押上长板凳,揍的贼惨,他们满口惨叫冤枉,又没犯法,随即哭求大人饶命。府尹静静欣赏堂下俩现世宝挨揍,心里舒坦不少,不过二十板子很快揍完,府尹嫌不过瘾,这边揍完后,接着又抽一支令签,说:“刚才是治扰乱公堂之罪,现在得治咆哮公堂之罪,再将这两个刁民各打十大板。”又掷了令签。

  俩现世宝还没缓过来,听到府尹大人的话忙大声求饶命,差役们不管,一得命令,又抡板子痛揍起来,俩胖刁民直被打的龇牙咧嘴,鬼哭狼嚎。

  随后差役将两个屁股打开花的现世宝拖出顺天府大门,丢在外面。守在不远处准备等人出来接着上去敲登闻鼓的刁老头和瘦妹夫自然看见了,一时间便不敢再敲,只得接了人先回,准备商议好对策再来。顺天府门前终于太平了一阵子。

  老瘦架胖残好不容易回到郑家,刁氏俩妹妹见相公挨了打,气得又哭又骂,被刁老头慌忙阻止,让人听到可不得了。尹氏倒不怕,横竖打的不是她,又怨众人没弄清她的意思,是叫反复去顺天府打听案情进展,不是去敲登闻鼓告。虽然众人都记得尹氏的原话,但尹氏此时矢口否认,却无人驳她,随后又天天轮流上顺天府催案情进展,只是比先前气势减了些。尹氏前后指挥,不慌不乱,牵所有人鼻子走的新奇手段,已达无师自创的境界。

  随之流言四起,制平侯府在接下来也打听到了不少小道消息,尤其是在得知郑家与府尹有过节之后,立刻生出祸水东引这招,打算将整件事全部甩到府尹头上,原本他们的计划不过是反告郑家讹人,但是意识到正面作战过于被动,不若将府尹拉下水,替他们扛了这一切。所以接下来制平侯府针对目标有所调整,对府尹咬定郑家讹诈,死活躲着不肯出面,私下又使人找上郑家,告知此事由府尹代为做主,对外又全力鼓动宣传,是侯府替府尹挡了灾。

  这个案子对府尹来说,两边都是见豕负涂,藏污纳垢,柴侯一家品性他最是嗤之不屑,但是郑家也没个明白人,妻子还夹在里面各种意见,接下来此案闹得风声四起,成了京中一桩大新闻,所有人都在看府尹如何应对,好像不管怎么做都逃不了受尽指摘。

  不过再怎么让人看热闹都好,就是自己别入戏。

  有些人来到世上,带着使命,带着目标,带着完整的故事线,有些人不过是粘在这些故事线上的泥屑,属于边角填充物,靠附着别人的生活而活,没有自身意义。

  就在外面新闻四起,府尹再度陷入旋涡之中,秦夫人又被有心之人关注了。

  阜顺侯府的老侯爷大事作定停四十九天,大办水陆道场,如今才过三七,侯府那里正当热闹时,可担心事后被清算的钱老夫人,近些日子是半点安分的心都没有。她仗着以前和秦夫人交往,虽不敢偷偷离开侯府去找秦夫人搬弄郑家的事,却派身边得力心腹方嬷嬷上秦夫人家,去提醒秦夫人些事。

  秦夫人见钱氏身边的方嬷嬷在非常时间上自己家,气的半死不活。方嬷嬷可不是什么明白人,问安后,把钱氏交代的话对着秦夫人就说:“秦姑奶奶,我家老夫人如今不便上你家,但也把夫人当亲妹子,时时关心,所以叫奴婢带话给您,死鬼郑守让的大嫂子尹氏这两年逢人就说,人走好运说不准,一旦抓住了立刻就能发达,老夫人说您是个明白的,知道郑守让最听他大嫂子的话。”

  钱氏肯定秦夫人猜到郑守让这两年的所作所为是想讹诈秦夫人,此次叫人带话提醒秦夫人的目的,就是想叫秦夫人和尹氏斗。可秦夫人脑子转的太快了,观钱氏这些年到自己这里无耻揩油的行径,当即猜到这个叫郑守让豁命讹诈的尹氏,其背后的人是钱氏,尹钱二人未必合谋,但钱氏肯定给过尹氏旁敲侧击的提醒,虽然郑守让以死敲诈之心是两年前才有,可郑守让搬来自家府邸旁边却有七八年了,七八年前自己和尹氏毫无往来,尹氏如此算计自己,也得有个因头,且这些年钱氏一直是自家常客,如果是钱氏传话指点尹氏的,那前前后后就非常通顺了。

  秦夫人大受教育,忍不住用手抹胸口缓气,心里暗道:“长见识了,真是叫老娘长见识了!明里假装跟我好,在我这占尽便宜,暗地里早八百年就开始算计我,居然还挑唆人豁命讹诈我一家,不止要坑的我倾家荡产,还要坏我夫君和儿子的仕途,怪不得那死了的黄侯爷没几个月就折在韩家人手里,这姓韩的一家可真没哪个不坏烂到骨头里。”

  方嬷嬷不知道秦夫人已经猜透事情的来龙去脉,观其表情,还当秦夫人恨死了尹氏,正要煽风点火几句,可秦夫人不等方嬷嬷开口,直接吩咐仆人送客。

  秦夫人当晚就把自己猜到的事告诉了浩荡三爷,相知相爱的夫妻自然心意相通,三老爷都不需要作任何思想斗争,立刻也认准了钱氏才是那藏在背后的人,这事儿如今回过头来看,虽说尹氏贪财,为了钱确实能干的出来,可毕竟是叫小叔子去死,尹氏又蠢,未必说服得了郑守兵兄弟二人,但若有钱氏的三寸不烂之舌鼓动指教,那就没漏洞了,而且这确实是见不得人好的钱氏最爱干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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