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雅俗回到家里,见朗月晴空之下,周围通明高照的灯火犹如长龙盘延。十六开朝,父兄不能耽误明日开年的第一班早朝,现在各处门已落锁,想必大家都已安寝,于是派人去母亲那儿报声信,径直回了四象斋。
盥洗好后坐上炕,山海又捧来一方锦盒,说郡主派人送来凤钗。雅俗知是七尾正凤,便就打开的往盒中一看,赤金凤凰平展大翅,昂首腾云,从头到尾均匀镶嵌十八颗珍品彩宝,背上最大的红宝石足有红枣之大,七条凤尾开如张指,各嵌南洋大金珠一颗,通体精雕文彩,点翠章华,尤其顶着一枚珠灿的凤头衔了一挂明亮晶莹的祖母绿流苏,翠生生闪成花穗。比头上母亲送的这支官营坊打造颇有胜过,当真精雅极致,巧夺天工。
雅俗拿起凤钗手里细看道:“大嫂送的这支凤钗比娘亲这支更加大气精华。”又放回盒中,对山海道:“收起来,等下个大日子戴。”
眼下还不想睡,雅俗想想说要去沁园春馆。江南连忙伺候穿鞋,嘉峪出去传了轿椅。
沁园春馆一片静悄,长春已经睡了。相比多年保持军人早睡早起习惯的长春,睦尧经常是到三更睡,只因晚上是她思考的最佳状态。睦尧见妹妹来了,便让妹妹坐到身边。
雅俗道:“嫂子,其实想问你,为什么大哥总带嵘耀来找我?按理长辈交往不应牵涉到我,我与嵘耀男女有别,最好能不见就不见。”
睦尧柔声道:“既然你问了,嫂子也想问问你,三友偶尔在岁寒居接待兆辉,听说你也去过两次。依你现在的年纪,家中已经在为你物色郎婿,相比嵘耀,你更喜欢兆辉是不是?”
雅俗:“大嫂,我和兆辉牵扯不到你说的喜欢。”
睦尧连忙解释:“别误会,大嫂没别的意思,你是我的妹妹,一家人说体己话,我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说你不喜兆辉,好像也不排斥,不然怎么会送东西给他。”
雅俗笑道:“玉靶角弓珠勒马,汉家将赐霍嫖姚。我欣赏兆辉,嫂子若不局限性别,很容易理解我的想法。”
睦尧道:“既然这样,我看嵘耀和兆辉也没太大区别。咱们这样门当户对的钟鸣鼎食之家,相互往来没有那么多的限制,你是家里的四公子,对嵘耀就当寻常待客。”
雅俗道:“我竟然被大嫂你给说住了。”
睦尧忙道:“嫂子这里有燕窝和柑橘,给你带回去吃。”
雅俗故意撅着嘴看大嫂,对嫂子的宠爱十分不放在眼里。
娇儿与弘毅一起坐在回府的车上,口中哼着良玠今日唱的歌,开心至极。弘毅忍不住笑道:“你怎么这么高兴?我看兆辉今日也没和你说什么话呀?”
娇儿开心的说:“我觉得兆辉哥哥有些喜欢我,而且看得出嵘耀和良振他们都很喜欢雅俗,若雅俗最终嫁给了他们或者别的公子,我和兆辉哥哥还是有机会在一起的!”
弘毅宠溺笑道:“小丫头说这事羞不羞,就算雅俗最后嫁给了别的公子,别忘了,还有雅量呢!我瞧得出雅量也挺喜欢兆辉的。”
娇儿想了想,又说:“哥哥,雅量是不是比我漂亮?”
弘毅:“雅量确实很漂亮,气质好,性情也讨人喜欢,你们比起来,各有千秋吧!她好也好不出哪里。我持心公评,你们几个排名的话,雅俗当属第一,雅量第二,你第三,滕姑娘第四。”
娇儿:“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怎么不觉得是典典最漂亮呢?还把她排第五了。”
弘毅:“谁说我把典典排第五了?正因情人眼里出西施,在我看来典典才是最漂亮的,我就没想把她放在你们的排名里。”
娇儿:“哥哥,你喜欢典典,所以真就觉得她是最漂亮的?”
弘毅笑道:“那是自然,典典就跟长在我心口上一样,在我眼里连雅俗也不及她,这种心意你是不懂的。”
娇儿默然了会儿,又自言道:“兆辉哥哥如果能像你喜欢典典这样喜欢我就好了。”
弘毅忙说:“爹总说恩爱的夫妻都是性情合得来的,我看得出你和兆辉最玩得来,他也很喜欢你。”弘毅希望妹妹幸福,如果兆辉有五六分喜欢妹妹,二人在一起,日久天长,感情也可以慢慢培养,何况娇儿这么漂亮可爱,品性才情都好,喜爱她的王孙贵族不计其数,也不比雅俗差哪里。
娇儿听了这话很满意,又开心哼起歌来。
保国公府是个热闹地方,今晚三兄妹玩的开心,回到家又想一起表演给祖母看。国公四兄弟都带妻妾在兼善堂里陪母亲猜灯谜玩,一看三孩子回来了,忙招呼都来给祖母敬酒,却见仨孩子手里还拿着乐器。
良玠把曲项琵琶横在胸前,青红相间的织金皮袍在灯火下格外英俊潇洒,已做好弹唱准备。良振手中换成了一杆日常吹奏的于阗青玉龙头长笛,龙尾处系一挂紫色的流苏吉祥结,通身冠服华丽闪烁。沉宓则抱着那把精美的宋代凤首箜篌。
三兄妹按照父母的吩咐上前给祖母敬了酒,随即到堂中摆定位置。
沉宓居中,弹起间,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仿佛李凭再现,紧接着良振龙笛伴奏,意境高超,完全大音乐家的气势,大音乐家的水平,良玠拨弄唐式琵琶,迅速带入氛围,简直比李龟年还潇洒,小乐队完全沉浸在他们无限的青春里。
满室龙言凤语,顾曲周郎,仿若仙界盛会,才望高雅。兴致浓时,几位老爷夫人纷纷给老母亲敬酒,言辞溢美,笑声不断。
一曲奏完,三兄妹回到到桌前取了些吃食塞嘴。
高仰老爷笑道:“方才那曲《明月千里寄相思》奏得极好,不过此曲更合中秋,今晚元夕,你们仨把新出的《古蟾宫·元宵》再奏一支,良玠唱歌好,也把曲词唱一遍听。”
兄妹仨欣然受命,吃完菜,又回到原位。玉笛箜篌龙凤合奏,良玠抱着琵琶边弹边唱:“听元宵,往岁喧哗,歌也千家,舞也千家。听元宵,今岁嗟呀,愁也千家,怨也千家。那里有闹红尘香车宝马……诗也消乏,酒也消乏,冷落了春风,憔悴了梅花。”果然曲动紫皇,把满堂醉得绵绵酥倒。
典典在回家路上一直想着如何应付二俞,自打上回见识到国公一家的风采,现在俞家母女都跟着魔似的。并非赵家没有容人之量,可再任由下去,最后也只会害了这些无知之人。
另外还要顾及的便是母亲,蒋夫人一向耳根子软,虽然绝不会让外甥女分走女儿的幸福,但是命典典干什么都带着表姐妹一起,用来在俞蒋氏面前显摆她的面子本领,再得俞蒋氏几句做小伏低的奉承,倒十分乐意,为此没让典典少受烦心。幸好上有孔老夫人压制,蒋夫人只要显摆过了,作践了典典的利益,孔老夫人便会出手打压。过年赵大人回京,对俞蒋氏一家更没半分好感,典典近期才轻松不少。
对典典而言,母亲善良能干,是最优秀的母亲,母亲对她在物质和爱上一直无底线付出,是最好的母亲,但人都有缺点,母亲又是一个十分自以为是且虚荣的人,撒谎不守信,追求没用的面子,致使母女间总会存在矛盾。
长痛不如短痛,典典一路上已经想好回去怎么劝祖母送走俞家,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回府等待的既不是满腹算计的俞家姐妹,也不是其乐融融的元宵氛围,而是一幕丑出天的戏。
俞蒋氏经过这些日观察,知道赵家除了她这个堂姐,其他人都不好糊弄,尤其是堂姐被其夫管的一点主不能做,所以只能等开年后赵起赴任再行动。
爱女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赵大人自然要回来陪伴,此次回京已经多待了不少时日,元宵过了再不能耽搁,不过放着俞蒋氏一家在府上实在不放心,尤其担心妻子犯糊涂,被那个俞蒋氏耍的团团转。自家这个媳妇继承了蒋家数代行医者悬壶济世之德,做事细心,心肠也很善良,对上孝顺,对下关心,就是一遇到面子账就犯冲动,或许是娘家经济和婆家势力对她的双重呵护,养的头脑简单了些。因此赵大人在赴任之前执意要带夫人一起,后期典典的婚事都由祖母安排。
此举无非是拐着弯赶走俞家一家,让正打着如意算盘的俞蒋氏十分恐慌,但又不敢直接插口赵家家务,就候在一旁观事态。
蒋夫人回京半年,有典典日常在跟前,既长面子,又听话,度过了一段难得幸福的时光,何况相公不是什么好色的,不用担心外面的狐狸精,此时反而不想随夫君一起去任上,想在京中和女儿多待些日子,等典典嫁了人,以后母女也难有机会在一起。固有虚荣心,母女情真不假。
赵大人做事向来干脆,蒋夫人说的那一套理由,在他看来都不重要。蒋夫人被丈夫说了一通,虽不情愿,也回屋开始收拾行装,准备随丈夫一同赴任。
俞蒋氏得知情形不对,如果蒋夫人离开京城,那这赵家是再没机会待下去了,去年原说是走亲戚,又说今年开春走,如果蒋夫人留下尚能谋事,蒋夫人一走,就什么都落空了。
拿定主意的俞蒋氏知道必须采取行动,她先找到蒋夫人屋里拉着对方回忆过去的姐妹情深,然后又是求又是劝,最后当真就把蒋夫人给劝动了。蒋夫人在心里也觉得夫君不体谅她,决定又不走了,打算等女儿出嫁后再走。
二人谈话被回屋的赵大人当场撞见,他连忙让下人请姨妈回客房。俞蒋氏虽然在赵府住了这么久,但都是划分在客舍,直接的说,她是蒋夫人的客人,不是赵家的客人。过年亲朋来往多,给了俞姨妈串门的机会,时不时跟着蒋夫人同蒋家女眷卷在一起。现在都这么晚了,她跑来自己夫妇卧室,要是传出风声,岂不坏了大礼。
俞蒋氏却不懂人情世故礼仪,她只知道赵姐夫一个大老爷们儿肯定最阔气爱面子,于是直接到对方跟前撒痴撒赖,满口求姐夫照应他们一家。赵大人都被俞蒋氏这不顾脸面分寸的行为气的汗血上涌。蒋夫人看不下去堂妹一个女人说的这么可怜,竟然帮着说话,赵大人险些被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婆气晕过去。俞蒋氏见他夫妇二人不和,又起新念头,趁机拉着蒋夫人挑拨起来,现场形成三人转局面。
典典一到家就听下人说俞姨妈在父母屋里,连忙赶过去,到了现场竟看见俞蒋氏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丑态出尽。俞蒋氏一见典典来了,转而又扑向典典,满嘴让典典说说好话。典典怕自己被抓伤,急忙跳躲开。
如此动静肯定惹来了孔老夫人,她先于门外听了好一会儿戏,俞蒋氏左一句“姐夫就当多养了两个女儿”,又一句“她们将来一定会好好孝顺姐夫姐姐”,再一句“我就你这一个姐夫能依靠”。或许这就是她这类人的生存思维,取利之道。
待闹得差不多了,孔老夫人终于进屋收拾战场。作为孔府嫡系后人,孔老夫人做事素有章法。先让典典回屋,又道男女有嫌,让大儿子去书房休息,别劳累过了,误了明日出行,等孙女扶着儿子一道出了门,老夫人这才放开收拾两个姓蒋的。
儿媳方才关键不知道跟儿子一条心,已经惹得老夫人极为不满。大媳妇所带陪嫁丰厚,又会看病配药,还生了三个聪明漂亮的孩子,这些年在几位出身显赫的妯娌面前从来都是昂首挺胸,公婆也放手让她跟儿子一起去外任上生活,多年来没半点难为,可媳妇仗着一大家子好说话,在外头三不五时的耍小聪明给儿子添乱,现在还给典典引来麻烦。这个俞姨妈虽然也姓蒋,却不是大儿媳家那三代供奉宫廷的太医蒋,只不过凭借昔日养在亲家母身边那点子关系,才处处拿跟大儿媳的姐妹情分说话。
眼看俞蒋氏一副铁了心要拿定大儿媳的样子,孔老夫人先说儿媳必须留府上为女儿操办婚事,侧面给俞蒋氏吃颗定心丸,又告诉俞蒋氏,赵家招待不周,这些日子委屈姨太太一家,为防再伤亲戚间和气,赵家愿赠盘缠,明日送姨太太回家,或出府另寻安置之处。
俞蒋氏得知蒋夫人留在府上就不担心了,横竖明天出去,后天就能找机会回来,再者赵家始终是老尚书夫妇当家,她万万不敢得罪他们,所以连忙顺着孔老夫人的意思,答应明日一早就走,还再三求老夫人别为难姐姐。
十六大清早,俞蒋氏一家被顺利送出赵府。其实眼下情形,俞家人都不愿意走。不过俞蒋氏怕在这关头惹上老夫人,只得准备暂行离开,不过她笃定能回来,就把一些不急用的物件打叠好留在赵府,说等安顿好了再回来取,也可做回来的理由。
赵府下人得老夫人吩咐,待俞家四口出了门,又把剩下的物件全部搬去车上,让俞姨妈带上,只说万一缺了什么,外面买的不合心意,来回取也不便,直接连人带物全清理干净。
俞家四口出了赵府,俞蒋氏反应过来越想越觉得上当,害怕真被二十两银子打发了。
十五过了,年也过了,孔老夫人一打发俞蒋氏,立刻让儿媳收拾行李,随夫赴任。蒋夫人昨夜见婆婆先站自己这边,腰杆都挺直不少,也间接让俞蒋氏信以为真,不过今早婆婆为何突然变卦,蒋夫人却不得而知,正要与婆婆争论。
孔老夫人却不与儿媳啰嗦,直接道:“我昨夜的话只说与俞家人听,他们以为有你这位堂姐在府上,就当我们赵家的亲戚关系容易攀附,想住下就能住下。我知道你心肠软,但是也要看看做的事合不合理,你留人在家天天烦你女儿与你什么好处?若无雷霆手段,莫为菩萨心肠。”
蒋夫人还想解释,孔老夫人一点不肯听,又道:“你在府里大事帮不上忙,随起儿去任上还能照顾他的一饮一食,我不是刻薄婆婆,都一把年纪了,不至于还让你在身边端茶倒水的立规矩。起儿今天不走,昨晚被俞姨妈搅的一团乱,我多留他两日,你今天把你们夫妇的东西收拾周全,再挑个黄道吉日一起出行,彼此照顾好。”
婆婆是个厉害人物,蒋夫人清楚得很,何况说的句句在理,便不再抗辩,立刻去收拾夫妻俩的行李。
话说柴志焘接连多日在外宴游,在家美梦,整天不是幻想高高在上的邓姑娘将来低眉顺眼给他端茶倒水,就是幻想有朝一日大权在握,如何整治一帮人。怎料美梦没持续多久,突然传出邓家与杨首辅家结亲的消息。两家办事迅速,一连串的功夫已经过了小定,后续婚事都在筹备当中。
柴志焘为此迁怒父母,认为他们说起来总是把什么高官显贵都不放在眼里,轮到行事,连一个小小的伯爵府还拿捏不住,连累他都丢了颜面。
因为志焘接连一通嚣张使性,柴侯夫妇自知失算,准备按照儿子要求尽快为他安排新的亲事。如今柴侯爷在朝行动艰难,但凡想做点事情,一脱离职权范围,或牵扯到别的司部衙门,就十分掣肘,分明没人肯轻易卖他面子。豪门贵族大小事务对外总是离不开特权运作,凭他现在这般境地,一点事儿都走转不开,所以很快便抛出了相中何侍郎家所忆的消息。
何家父子在朝混得风生水起,制平侯府也是看中何侍郎行事便宜,想借这层姻亲关系,疏通路子。有些长远的选择未必是放眼于长远,很可能就是急需想从对方身上得到现成的利益。
何侍郎如今在朝虽算不上炙手可热,却颇有根基人脉,加上所忆正当妙龄,才貌双全,原本意图攀亲的人就不少,不过何家明确有打算,一定要争取一个豪门贵族联姻,也是基于何家几代人的忧患发奋意识,所以对于柴侯府的赏识,何家一家真心视为天降之喜,毕竟那侯爵之位代代世袭,所忆嫁去为少夫人,过个十几二十年,必然当定侯府的家,也能间接协助到娘家,所以上下一致认为这是门好亲事。
所忆打小养在闺阁,对外面信息知之甚少,除了耳濡目染学得一些父母说话做事的圆滑,真遇事反倒没什么见解,听父母再三说柴府多好多好,便也以为自己迎来了鲤鱼跳龙门的机会,毕竟往日不止一次两次听家人说过羡慕那些有爵之家,他们只要不犯大祸,便能世世代代安享荣华富贵,譬如一些公侯之府,子弟虽然做官的不多,但大都按照爵位门第领了相应等级的虚职或军职,年纪轻轻,品级就相当高,基本都是跟州府级对接,生在那等人家注定就不会是凡人。
与何家的婚事一准,楚氏就恨不得遍天下嚷嚷,但凡有什么赴宴会客之事,不管与何家有关无关,都让柴侯爷拉上何侍郎一起。她以前在贾夫人那里受足了教训,看够了颜色,现在面对一心谄媚的何侍郎夫人,想拿捏起来轻轻松松。
准姻亲之家少不得有些馈赠往来,虽然侯府如今需要借助何侍郎的面子才得以容易行事,但楚氏坚定地认为他们侯府的门第远高于何府,所以一边把一些她用不上的东西送给何府,一边又锱铢必较,找机会从何家搜寻,但凡看上有好东西,就对何侍郎夫人旁敲侧击,想各种借口要来,总而言之是不能吃亏的。
何侍郎久经官场,对各种各样卑恶的嘴脸早已屡见不鲜,人与人之间就是互相帮助,互相抬举,互相利用,虽然柴侯爷为人做事相当卑劣,但他却也乐见其成,毕竟彼此本质上相差无几,反正是狼狈为奸,柴侯爷需要他,他也需要柴侯爷,双方人脉互相交流,互相融合。
在旁人看来,柴侯爷与何侍郎本是两个想不到一块儿的人,却突然传出结亲的消息,且看如今二人行事,简直亲的像同胞兄弟,恨不得同吃同住,连喝茶的杯子都不分你我。柴侯爷爱把玩古物,什么玉晗、玉塞、玉握整日不离手,都不让别人碰的,如今最爱教与何侍郎一起玩看。柴侯爷一有什么事儿,何侍郎那边总是一马当先,比谁都积极。
其实细想起来也合情理,柴侯爷阴险恶毒,何侍郎谄上欺下,这二人结为亲家倒是一对贼奸。
接下来两人手中果就出了几件作威作福的事,第一件便是柴侯爷最近活动量大了,他本来在朝廷就是个边角料,虽然职责上属于皇室后勤,但重要的工作成分都被礼部取代,没多少存在感,现在借户部侍郎之力顶一把,瞬间多了不少出场机会。
因为去年寒灾严重,开春朝廷给各地百姓发下种子补贴,这期间各地争多争少就成了争论话题,何侍郎处理这一块没能力没智慧,被几个刺头官员拿着田丁账册吵得不可开交,如此争论两日,竟招来柴侯爷助阵,他肚子里没多少圣贤书,吵架倒是一流,挺在人堆中间,背着两手,帮何侍郎对人耻骂暴呵,百般羞辱斯文,因为何侍郎当着众人的面对他一口一个侯爷,再三强调其身份,才没让人不明所以给轰了出去。
最后刘尚书亲自出面解决了此事,虽然没惊动到皇上,但是何侍郎在部里这下名声也坏了,大家明面上不说,私下里全当作笑资。
第二便是楚夫人的面子大了,她对人一向属于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些年柴家势力不断下滑,她束手就困,力殆失人心,如今定了一门臭味相投,有权有益的好亲家,不论何事,只要稍作暗示,就肯鼎力相助,楚夫人果不其然要借机大显神威,首先便在所有与何家往来沾故的人中挑选,一则了解何家底细,寻找为己所用,再则看情况拿捏。其次便是管起闲事,这一点跟柴侯爷如出一辙,不同于柴侯爷帮着撕破脸辱骂,楚夫人则是借机装腔作势,表现高人一等,如此惹得人指指点点,相当不齿。
第三便是柴志焘的入仕前途,他虽没到加冠,但照他这年纪的勋贵子弟,领职的也有不少,柴志焘蒙祖荫一直在国子监读书,却只是托赖挂名,逃学旷课等于家常便饭,眼瞧就不是读书的料子,不如早些谋公事积累经验。
说来可笑,以柴家超品二等爵的地位,这么件小事前后走转了一二年没着落,也不是没有,只是高的够不上,低的又看不上,加上吏部当家的那位不卖情,一直没准。如今事情自然而然落到准岳父手上,毕竟侍郎手里掌握一些保举名额,以柴志焘的出身地位,开个后门也不难。
不过何侍郎这人精明,他怕柴家翻脸不认账,也想利用这个机会,为自家换取一些好处,所以即便答应干脆,也找了个好听理由,把时间放到半年一年之后,等调出好职位再补入。
除此以外,柴家七亲八房纷纷嗅着气味赶来,找缝隙渗入,各取所需。
何侍郎虽然心甘情愿,但是瞧着柴家的阵势,多少有些防备,因为目前一切已经大大偏离其本来设想,而且瞧着柴家这七零八散,细数起来都是些边边角角,没一块成形的料,他哪怕对于自家人也不可能这般无限制帮举,所以柴侯爷打招呼归打招呼,他坚持有自己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