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冯从周强口中知道高焕遇到了难事。曾经那么热心又活跃的人，一下子被同行排挤在外，背着莫须有的敲诈勒索罪名。能忍着不发声也挺不一般。这一整天他都在周强身边旁敲侧击，想多问出点情况。
“老冯，小焕跟我表态，说需要她帮忙的绝不含糊。”周强终于整理完桌边挡住自己视线的文件，抬头时眼睛已经看不清了
“也没什么。”老冯想着半年前高焕交给自己的那份名单，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端着保温杯，“我不太确定一件事。跟小焕有关。半年前她给了我一份名单，上面有人名和对应的电话号码。给我的时候也没说是干什么用的，就让我留着。这半年过去了，上面有一半的人相继立案，也不能说她料事如神吧！就觉着她是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你就问问她这名单是谁给的。”
周强很无语的摇摇头，拿出手机找通讯记录，“打电话直接让她过来不就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含蓄？真不适应。”
手机响了好一阵，高焕才扒开眼皮划开接听键，扣在耳边嘟囔道：“喂…”她的声音苍白无力，闭着眼睛也感到天旋地转。
“睡觉呢？现在有点早啊！你不是到后半夜才能睡着么？”周强觉得高焕不太对劲。
高焕用嘶哑的声音回答，“别提了。今天跟展陈那小子扎进河里，可能是被吓到了。吃了退烧药还是全身难受。家里还有吃的吗？我要饿死了。”
“不是！你扎什么河？到底怎么回事？我现在就往回走。你再等等…”周强对老冯扬了扬手机，抓起书包小跑到停车场，发动车赶紧回家。
老冯把兜里的工作手册翻出来，看着那份折叠好的名单，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折叠放回原处。虽然董成出去了，但不代表他以后什么事都没有。盯着董成的两个人，每三天会呈报一份董成的行动表。到目前来看，出现在他身边的人，没什么反常的地方。老冯搓了搓疲倦的脸，两只手裹着衣襟也准备下班了。
周强盯着面前，把一碗馄饨吃掉又抹了抹嘴角的人，“咱往后能别干这么危险的事吗？这万一没抓住…”他不敢往后想。河道里暗藏石头和杂物，一个倒霉撞到头就真的完了。尽管肚子里有无数想教训她的话，都化成了一双通红的双眼，就那样呆呆的盯着她。
高焕吃完饭精神多了。她知道周强担心自己，彼此换个立场也是能理解的。他们都在保持着理性和克制。因为她知道，今天换做是周强也得跟着跳下去。
“你也知道被小伙子那么大的惯性，肯定收不住被带下去。”高焕抓着他的袖子，边说边试探的哄着，“别生气了。还得谢谢你这老师当得好，我才能冷静面对任何事。”说着用热乎乎的额头去蹭周强的手背。
周强弹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责怪道：“还发着烧呢！吃药了？回床上睡觉去。还有件事…老冯说你给了他一份名单，什么时候的事？他想跟你聊聊。”
高焕裹着毯子坐在沙发上，“记得。那份名单不全。等处理完展陈的事，我会跟老冯解释。”她赶紧转移话题，“你不知道董成有多闹人。我要不要出去旅游三个月？这样你和老冯能省点心？”
周强洗了碗筷又烧了一壶热水，坐在沙发上休息，“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你放心吧！董成总不能跑去老冯那里找你。最多骚扰一下钟家那俩兄弟。还有…”
“你还真舍得让我走啊？”高焕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尤其听到董成名字的时候，潜意识里烦躁的情绪不自觉的表露在脸上。
“老冯怀疑，招惹你们的那个人就在身边。他找过董成几次，想着能有点线索。可惜一直没有答复…”周强趟沙发上，回忆着这一年的修整对高焕来说没有任何作用。车祸，挨刀子，单是这两件事已经给她留下阴影。那段时间只要离开家，她就变得小心翼翼。
按照她的话来说变得更神经质了。突然奔过来的人，从身后窜出的摩托车，都能吓得她脸色苍白。如今这只鹰阴|魂不散，双重压力重担，想逃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此刻高焕犹豫了…以前她会开心的盘算跟别人交换条件，争取双赢的结果。现在的她，也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
周强没有勉强她立刻回答自己的问题，而是双手温柔扣住她的肩膀，慢慢推到床边掀起被子让她躺下睡觉。什么事都可以等天亮之后解决。
这一觉，高焕睡的并不踏实。有好几次听到外面楼梯有邻居下楼的脚步声。窗户外的鸽子咕咕叫，高焕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睁开一只眼，摸了手机打给民警小田。
“咳咳…田哥！你到单位了吗？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那个得急性阑尾炎的小子，从现场被送上救护车的监控视频？”高焕捏了捏不舒服的嗓子，拿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大口。
小田想想有点为难，“你是有怀疑的人了？我听说老展跟你有过结。你还能为他家孩子上蹿下跳的忙活。真仗义！”
“你要是同意，我现在就去找你。咱们见面再说！”高焕挂了电话，洗漱准备出门。
小田给自己冲了一杯柠檬茶，喝了一口酸的闭不上牙。
如果说李羽的现身是秀的开场白，那么今天高焕的奔赴就是不受控制的加速器。从出门前心里稍微的怀疑，到站在小田电脑边看到熟悉的车牌号。她那根懒散神经猛的被拉紧。对向车道经过时，灯光晃到了车里，展陈往前探身的轮廓在电脑前一闪而过，之后又是一片漆黑。
高焕带着怒气离开时，小田还问了一句‘去哪啊？’。回到车内，她直接打给李羽，手机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意外，甚至还听到了董成的声音。
“董成也在这，你要方便的话就过来吧！”李羽很坦然的邀请着。他面前坐着董成和龙青，三人正在品去年收获的好茶。
高焕额头顶着方向盘压抑着怒火，“李羽！我知道你观察这帮人不是一天两天。但是我请你记住一点，别拿一个孩子当你的试验品。他不需要你的精神刺激，谁也不是编好程序的代码。有什么事请直接问我，行吗？！”
李羽微笑着起身，走到角落低声说：“哦？精神刺激？展陈的同学吃错了东西，正好急性阑尾炎发作。我好心载他一程，有什么问题吗？”
“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话。如果让我知道你以任何形式继续接触他，我不会像今天这么客气！”高焕收住最后的气势，在挂断手机后，从方向盘的上方看向远处。她苍白脸上不是已经掌控的志得意满，也没有激发起来的胜负欲。她的双手在轻微发抖，后怕的冰冷感袭满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