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步回到家,高焕没有去想李羽这通电话的意义。反倒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整理起换季的衣服。有一些变小的,颜色不是很喜欢的衣服整理出两包,被她投放在楼下的旧衣箱里。回家后又收拾了冰箱,下午三点多躺在沙发上敷面膜犒劳自己,还不小心睡着了。
在这惬意的时间里,小乔在自己的位置上噼里啪啦打字,编辑着取材信息。小伍找老师傅维修机器。江舟还在会议室忍着哈欠熬到散会。周强跟着老冯了解针对老年存款诈骗办案的进度。他没想到,高焕收集的资料全都交到了老冯手上。这次诈骗所得存款流向何处,用在了什么地方,是他们的工作重点。
展陈没有上晚课。如同行尸走肉的他,一直在街上漫无目的走着。他回想着李羽送给自己的那份惊吓,拿出手机打给了高焕。
“姐,如果有人因为我死了,我得受什么样的惩罚?”展陈的声音很沮丧。
高焕猛地睁开眼睛,撤掉脸上的面膜,“你这个时间不在学校,在哪闲逛呢?加我一个!”
那头沉默,背景声音听得很清楚。有路人从展陈身边经过,说了句“走过大桥,就有一家很好吃叫老家的火锅”。高焕拿起平板电脑,搜索大桥和火锅店。展陈犹豫着挂了电话。
展陈回忆着男孩吃完食物倒地的场景。他中午放学跑去医院想知道男孩怎么样了。却遇到了高速连环车祸,护士们忙得无暇顾及。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护士,得到了不能随意泄露病人信息的回答。展陈心想,男孩的名字本来就不知道,他跟同班那个坏小子是朋友,没人叫他大名只喊他果子。说不出全名,也见不到人。他转身看见在人流中一台移动床盖着白布,家人掩面泣泪推着床向外走。值夜班的护士摇头叹息,说昨晚死了好几个。
胡思乱想往往是最坑人的。高焕拿起手机和钱包冲出家门。在路口拦了出租车,想早点找到他。
展陈的手机上显示着爸爸来电。早上父子二人吵了一架,出门前挨了老爸一巴掌。理由是他认为老爸在坑害高焕这类善良的记者。从来不跟家人吵架的儿子,突然发疯似的指责家中最权威的父亲。老展也没多想,直接扬起了巴掌。他很恐慌,难以想象以后还怎么在儿子面前树立威信。
班主任打来电话,询问展陈是否回家?为什么没有上晚课?老展这才知道出大事了。
出租车司机比较有经验,知道要去的地点,又见高焕非常焦急的模样,抄了近道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这期间高焕一直给展陈打电话,她怕来不及付车费,直接拿出一百元放到台面上。
远远地一个熟悉的背影,在缓慢行驶车流大灯的晃映下,显得孤单又渺小。高焕没等车停稳,打开车门向着展陈冲过去。与此同时展陈做出了翻越大桥的动作,在他松开双手向下扎去,后面衣领似乎有人抓了一下。
河面两次落水声,桥上有人打开手机照明向水面打光。报警的,招呼人下河道捞人的…
记得上一次没准备突然入水,还是高焕站在深水区犹豫要不要跳,周强没给预兆搂着她的肩膀一起跳了下去。恐慌与不安,寒冷的感觉爬满全身。还记得周强拉她的手,用手势告诉她控制情绪,游到她身后演示怎么救溺水者的步骤。
当入骨的寒冷,冻醒了被水拍迷糊的高焕。她心里骂了一句真特么极品幸运…以她的小身板,怎么能拽住一个正要投河,比自己又高又壮的青年?好在她抓住展陈衣领的那只手就没松开。两个人被水推着向下游漂。高焕没感觉到展陈的挣脱,确定他的背部方向,从腋窝下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身体,拼命浮出水面。如果水流不快的话,她还是能做到的。不巧正赶在涨水期,水里什么也看不清,水流带着二人迅速漂走。高焕感觉左腿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钻心的疼痛导致她不小心呛了一口河水。
“快抓住绳子!”就在高焕双手麻木使不上力气,耳鸣声不断的瞬间,她听到了救援的声音,本能的顺着光源,抓到了离自己不远的游泳圈。岸上的人齐心协力拉着绳子,把两个人一起往上拽。
有人把展陈从高焕手上接了过去。她手脚并用爬上来,躺在地上大口呼吸,全身湿漉漉的,一阵微风吹来冷的直打哆嗦。有好心人递来毛巾让高焕擦干头发,她撑着胳膊坐起来咳了好一阵,感觉肺都要从嘴里咳出来了。
救护车一到,拉着展陈和高焕直奔医院。他们两个手机都进了水,高焕作为临时监护人,裹着不知道谁给的毯子,给展陈办了各种手续。还跑到厕所用烘干机吹干手机,才勉强开机给老展打了电话。
高焕忍着咳嗽走到病床边,展陈还是紧闭着双眼。人在心虚的状态下,脸上的细微表情是控制不住的。他的长睫毛微微闪动着。
“手机我给你放到枕头下面了。我在外面等你爸妈来了再走。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高焕觉得现在逼问他为什么跳桥不是时候,等身体恢复了在谈也不迟。
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高焕捂着嘴咳嗽,脑袋晕晕乎乎的。等到老展跟他媳妇来,高焕拦着他们聊了一阵,再三劝说不要埋怨展陈并且留一个人守着。展陈妈妈红着眼睛再三道谢,进屋去看儿子。老展就把早上他们父子吵架扇巴掌的事学了一遍。
高焕又问了欺负展陈的那几个小孩怎么处理的。老展摇摇头。事情又回到了原点,最终还是看当事人怎么说。老展进屋去看孩子,高焕也决定开点退烧药消炎药在回家。
来做笔录的民警通过护士的指引,站的稍远还是一眼认出了高焕。曾经她为了外卖员被打跟醉酒肇事者闹到派出所。
“真是高记者啊?”其中一位瘦高的民警跟高焕打招呼。
高焕抬起晕乎乎的脑袋,思索了一会,一拍脑门说:“小田?嗐…我现在不是了!你也别怕我。”
小田呵呵笑着,跟身边的徒弟介绍,“这就是我给你常举的那个例子。年龄不大的小丫头,不仅嘴巴厉害,拳脚也不输咱们。有机会一起练练?”
“不敢不敢!”高焕连忙摆手谦虚起来,“我男朋友说了,不能跟自己人露底。你们才是专业的。我那都是花拳绣腿表演给外行看的。”
“行了!别跟我谦虚。能跟着一起跳桥,是你就不奇怪了。”小田压低声音对她说:“昨晚送来一个男孩,是欺负展陈五人之一的。急性阑尾炎手术,我们刚从他那边回来。这边说展陈又出事了,我赶紧把活揽过来。展陈要是有你一半机灵和魄力……算了,我这身份不太好讲。等他心情平复了,联系个医生聊聊?你见识多,这么安排对展陈心理恢复能好点?”
高焕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揉揉发酸的鼻子,“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那我先走了。”
“让我徒弟送你一趟。放心,我开自己车来的。”小田憨笑着,“抽时间回家给我妈过个生日,接到消息赶紧开自己车出来的。放心坐吧!”
跟小田的缘分也挺简单的。外卖员在店里等着取餐。两名醉酒的客人在离店前,跟他身体发生剐蹭进而演变成口角。老板害怕赶紧报了警,小田接到任务出警。高焕坐在角落吃完面,又灌了一瓶汽水才起身。她证明是醉酒客人先动的手。对方不乐意,抄起酒瓶子朝她头上扔。高焕低头躲了过去。
两个醉鬼借着酒劲闹起来,其中一个身材魁梧很有力气。小田和同事一起动手才勉强把人摁在地上。另一个看起来沉稳安静,没想到会掏出折叠刀准备偷袭。高焕跳起飞踹一脚,正好踢在肩膀上,对方没站稳扑倒在地。
回想着过去,高焕用手捋了捋碎发,忍不住笑了一阵。轿车停在小区入口,高焕下车道了谢,门口药店买了一盒退烧药和消炎药。回到家吃药洗澡,头发还没擦干直接趴在床上昏睡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