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做了个梦,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的一片。幻一身黑衣背对我站立在我的面前,他是那雪白里唯一的黑。我又不自觉地想要上前,触摸他的肩膀,可还不及我伸手,他就自燃起来,时间仿佛静止,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天地间跳动着的,只有幻身上的火焰,而且那火焰居然是黑色的,黑色火焰并不刺眼,却熊熊燃烧,不一会儿,幻就化作了灰烬,说是化作灰烬,可我却在那片雪地里没有找到哪怕一点灰烬的痕迹。我从梦中醒来,就想给幻换个名字,我觉得烬更适合他,他是那漫天遍地雪色中燃尽自己的烬。那个梦有些哀愁,让我感到无比的遗憾,缺了点什么东西,我不知道在遗憾什么,但就像旖旎风景少了阳光,潋滟水波少了微风,巍峨高山少了流水,那是一种美好事物少了核心一环的遗憾。
可生活总要继续,LS的工地也在继续,我住在西边,每天朝阳未起时,便驱车往东去工地工作。行车途中,太阳就会从远处的山的那边缓缓升起,东边天空慢慢由青变淡红而后绯红,日光城的朝霞绚丽而灿烂,心情也会不由自主的明朗起来。当太阳完全升起刺眼之前,我就能到达工作的地方。
这里有一排藏式餐厅,我总爱去街道尽头那家,因为第一次看见它,就爱上了它诗意的名字——朝阳落脚餐厅。就一间小小的门面,玻璃门中间挂着一席藏式门帘,旧旧破破的,上面绘着吉祥藏八宝之一的吉祥结迎接着早起的人们。走进店里,只有十多平米的空间里摆着两张藏式餐桌、横椅和凳子。桌子中间一个托盘内焚着几束藏香。桌椅旁边就是一间透明的玻璃厨房,各种锅碟冒着蒸腾的热气。正对大门的墙边摆着一排柜子,上面摆满了大大小小的茶壶和玻璃杯。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放满了餐厅必备的东西,可却毫不觉得拥挤,反而充满了和谐而温馨的氛围。
我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抹温和的阳光透过窗浅浅地照射在身上,有一种暖洋洋而惬意的感觉,在某一个瞬间会忘了自己是一个人在离家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好像回到了家里。烬也喜欢这里,他总是站在餐厅对面,太阳照不到的那个角落,那里有棵歪脖子树,他就在树下,看着餐厅的方向,我很想请他吃饭,可我知道,他是不用吃饭的。
于是我不再理他,自己点上一杯甜茶、一个肉饼、一碗藏面。甜茶不那么清甜,却柔滑而滋润;肉饼不那么酥脆,却实在而溢香;藏面不那么可口,却朴素而饱腹。这份早餐不仅仅为我提供了一早上的能量,更带给我一种难以言喻的力量,不知道怎么形容,可这份力量跟朝阳一样,生机勃勃,有一股子向上的冲劲。
这家餐馆旁边是一所幼儿园,每次我坐在门口的窗边,就会见到很多藏族家长带着孩子来吃早餐。其中有一个藏族小女生,有着黝黑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绑着两根浓密的马尾辫,很是可爱。有一天,当她坐下以后,我就操着一口蹩脚的藏语问候她早上好,可能是很少在早餐厅看到一个汉族人跟她同吃早餐,她害羞而腼腆的往爸爸身后靠,这时,她的爸爸就会把她从身后拉出来吩咐几句,她就会用汉语对我回以早上好。后来渐渐的,她会主动向我问好,我也会陪她哼一些儿歌,再后来大多数小朋友都会跟我问好,一起哼歌,这种感觉舒服而安逸。吃完肉饼和藏面之后,家长们会多坐一会,悠闲地喝着甜茶聊天,偶尔也会笑容可掬的用普通话询问一下我是哪里人,在做什么工作,我也乐于回答他们这些问题,会觉得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没有了地域的差别,没有了民族的隔阂,有的只是一家人其乐融融。就这样,大家一起宁静悠缓的在这里开启各自嘈杂忙碌的一天。
每次用餐完毕,我挽起门帘离开的时候,总会回头看看店里,那普通的摆设和闲聊着的藏族同胞,然后深深吸一口屋内夹杂着早餐香味和藏族熏香的空气,才出门而去。出门之后,烬也不见了,他呆的地方,只有那棵了无生气的歪脖子树,在努力的向着阳光能照射到的地方伸展。
天空已经蔚蓝,彩霞已经散去,朝阳落完脚,也开始去完成它剩下的使命与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