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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死骨

三十三 将军生气了

冻死骨 摘明月 4094 2021-11-06 14:27:18

  李元情趁阿宝被大哥喊去谈话的间隙,偷偷带着小秋出门去迎春楼参加朱羽宁设得宴。

  之前因为他抢了有夫之妇,被太子弹劾,连身为吏部尚书的父亲都差点受到牵连,做了几年庶人,近日他通过父亲的关系搭上了三皇子,总算又做回了官。

  于是在此大摆宴席,既是为了庆祝自己重回仕途,也是想要吐一口气,告诉之前看他落马从此不闻不问的“好友”,他娘的他凭本事又回来了!

  李元情带着小秋刚进门,就有不少姑娘迎上来,甚至有丢下正陪着的客人,挤过来邀约的。

  “公子,公子喝杯酒呀。”

  “公子可真俊俏,欸,莫走这么快呀。”

  “公子,公子……”

  小秋用自个挡开了扑上来的一拨姑娘,直扯得衣服散乱这才护住了自家公子,李元情看他这副倒霉样子,不住地笑了起来。

  “少爷,”小秋皱着眉毛,“您这脸实在太蛰眼了,您看我,看看我。”

  “哈哈哈哈哈,”李元情笑个不住,“对不住呀,小秋。”

  等进了包厢,李元情还挂着笑。

  朱羽宁见他进来了,起身把他拉到自己身旁坐下,又推了一个姑娘给他。

  “元情,你可总算来了,不会又是你家无赖弟弟缠着不让你出门吧?”

  李元情皱了皱眉,“羽宁,你别这么说阿宝,他很乖的。”

  朱羽宁之前三番四次邀约李元情,最后都是被小公子弄得无法成行,心中对这个小公子早已是大大不满。

  如今只要李元情没来或者迟来,他就能想到定是那小公子缠得。

  “好好好,是我说错了,我先自罚一杯。”

  朱羽宁放下酒杯,又看着李元情道:“元情,你今天能给我面子来这,我实在开心。”

  旁边的田苟起哄道:“哟,羽宁,你这意思,我们来你就不开心啦,就咱们信王二公子来你才开心?”

  田苟一只胖手搂着身边的姑娘,一手举着酒杯喊:“兄弟们,就冲朱大人这话,是不是该罚他酒啊!”

  “该!”

  “必须罚!”

  朱羽宁笑着拿起小几上的酒壶,站起来说:“兄弟们,我朱羽宁感谢大伙今天来捧场,以后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们大家的份,来,这壶酒我干了!”

  说着他仰头咕咚几口喝完。

  众人顿时喝彩一片,“酒量不减当年啊。”

  “好样的朱大人。”

  迎春楼的姑娘们穿着华彩丝衣在场中翩翩起舞,周围众人各自搂着漂亮姑娘嬉笑打闹,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李元情喝了几杯酒便觉脸热胸闷,身旁的姑娘拿了冰丝帕子往他脸上抚,操着一口吴侬软语问他:“公子怎得脸这么红?”

  “可是热了,要不要脱去外衫?”

  她的手在李元情脸上蹭着,李元情躲了几回,又推开她软软靠近的身子。

  “对不住姑娘,我胸闷,你离我远些。”

  姑娘见大人捂着胸口,俊逸的眉头皱起,倒是安分了许多,开始坐着给他剥葡萄。

  田苟身边的姑娘投来嘲弄的眼色,她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不然还能做什么,总不能离场不干。

  酒足饭饱,这时有小厮匆匆跑来凑近朱羽宁耳边说了几句。

  李元情只隐约听见,夫人,早些回去,几个字眼。想起之前朱羽宁被贬为庶人就是因为这个夫人。

  那时他们几个纨绔子弟骑马到皇城郊外的猎场,路上经过一片农田,那女子那时正拿着布帕给她做完农活休息的丈夫擦汗,他们一队人匆匆而过,没走出多远,朱羽宁却突然拉了缰绳,调转马头往回跑,下马抓了那女子的手就不肯放,那女子惊慌的一张脸,不是怎样的倾城色,倒是有股温婉的气质。

  他那时好像鬼迷了心窍,李元情劝过他一回,让他莫要强人所难,见他执迷不悟也就不再多话,只是没想到,这事入了太子的耳,从而招来后来的惩戒。

  朱羽宁不耐烦地甩甩手,“好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先睡。”

  没有要走的意思。

  但是李元情坐不住了,他怕阿宝在家不乖,又担心他出来找他。

  况且不知今天这酒怎么了,比往常的都要醉人,他喝了两三杯就已头晕耳热的。

  他起身与朱羽宁告辞,没理会朱羽宁客套挽留的话转身往楼下走。

  小秋见他步伐不稳要回府里喊马车过来,他笑眯眯地拉住他,“不用啦,正好走回去散散酒气,不然阿宝闻见又要说。”

  小秋只好搀着自家公子慢悠悠地往回走,只是路过一座高门大户时,因着天黑,李元情喝了酒脚步踉跄,竟是撞到了正要上马车的女子,李元情摇晃着转过身欲要道歉,胃中一阵抽搐,一股又酸又臭的稀物一下吐到了对面女子的裙摆上。

  小秋吓得几乎呆住了,他看了看高门大户的门匾,上面是皇上御笔写得“公主府“三字,又回头看了看女子因为惊怒而瞠大的灰瞳。

  他哆哆嗦嗦地扑通跪倒在地,“公,公,公主,恕罪。”

  李元情吐了一番后倒没那么胸闷了,头晕眼花间听到小秋哆嗦的声音,下意识地也跪了下来。

  “李,元,情!”

  春柳被这场景弄得也是呆若木鸡,这衣服可是公主进宫穿得宫服,如今到处溅满了酸臭的呕吐物,就是她闻着几乎也要跟着吐出来。

  公主此时已不是震怒而是暴怒了,她朝春柳大叫着,“本宫的鞭子呢,把本宫的鞭子拿过来!”

  见春柳一动不动地呆站着,公主又气得往门口走,一手拔了侍卫握着的剑,利落地切断了沾满秽物的那副裙摆,转身怒气冲冲地朝晕乎乎瘫坐着的李元情走来。

  小秋看公主的脸色,心中只道吾命休矣,他转身扑到李元情身上,紧紧地闭住眼只等着剧痛袭来。

  没想到耳边叮得一声响,意料中的血溅三尺没有出现,小秋转头看去。

  一人举着刀,稳稳地架住了那柄夺命剑,剑锋离自己不过几寸,他当即吓得冷汗直冒。

  “公主,你怎可随意取人性命?!”

  公主看清挡剑的人震惊的眼神,心中凉了一片,她急急扔开剑,解释道:“林将军,不是的,是这李元情,他……”

  “李大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公主拿剑直接取他性命?”

  林冬年咄咄逼人的语气惹恼了公主,负气喊道:“他弄脏了我的裙摆,这还不足以要他的命吗?!”

  他眼里的震惊渐渐被某种厌恶取代,他突然发现,公主不是当初那个娇气的小女孩,她依旧任性,却也是真的视人命如草芥。

  公主突然不敢再说下去。

  “我其实,也不是想要他的命,就想砍了他的手出出气。”

  这回连春柳都听不下去了,如果让公主再说下去,林将军脸上怕是要结冰了。

  她上去拉住公主,“公主,咱们先回府换衣服吧,贵妃还等着您呢。”

  公主点点头,却还是眼巴巴地对着眼前的人说:“喂,林冬年,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想主动欺负他,是他做错事在先!”

  林冬年收了剑,好像没看到公主,一言不发地扶起小秋和李元情。

  公主见他冷冷的,恼恨地跺了跺脚。

  “你别不说话啊,你告诉我,觉得我哪做错了!”

  他好像懒得看她,没什么温度地道:“和不懂的人浪费再多的口舌有何用?”

  “您贵为公主,在您眼中,人的生命怕是比不过一件价值连城的衣裙,世间一切不过是您眼中的蝼蚁,手心的玩物。您不爱百姓性命,以后,您也不要期望百姓敬爱您。”

  “公主,臣先告辞了。”

  “你……你!“

  公主又急又怒,却只能看着林冬年扶着醉醺醺的李元情离开。

  春柳过来要扶住公主,被她一把推开,公主的眼睛里漫出了泪珠子,“春柳,你看他,他好放肆啊!他还把本宫当作公主吗?”

  春柳惊讶,林将军这是把公主训哭了?

  李元情酒意愈发汹涌,晕乎乎的几乎没了意识,林冬年见小秋身形瘦弱,且回信王府的路上还有几步路要走,索性蹲下身背起李元情。

  信王一家的孩子都随信王一般高大,但是李元情却有些瘦削,背着没多少重量。他在林冬年背上酣睡着,让林冬年想起儿时他常在李元情怀中酣睡的时刻,那时信王和李元熙常不在府中,只有李元情总是耐心地陪着他玩,他哭的时候温柔地安慰他,他从刚有意识的初初,还以为他就是娘亲。

  因为奶娘对他说,他的娘亲是一个温柔漂亮的人。

  后来等他会说话了,第一个会喊的竟是娘亲,他对着李元情喊娘亲,李元熙在一旁乐得不行,李元情哭笑不得地纠正他,“阿宝,我是二哥哥,我不是娘亲啊。”

  信王抱起他拍拍他的小屁股,“李元镇,爹爹会不会喊?喊了给你糖吃。”

  他转过身要李元情抱,信王那时刚从战场回来没多久,脸上还留着胡茬没来得及刮,笑着低下头用胡子蹭他的脸颊,“哟,臭儿子,不要爹爹要你二哥,爹爹要伤心了。”

  他被坚硬的胡茬刺得脸疼,在信王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信王笑得更厉害了,“你倒是比我还伤心啊。”

  李元情不忍心,伸手要抱,“父亲,我来哄哄阿宝吧。”

  信王却把孩子递给李元熙,“来,大郎你抱抱你弟弟。”

  二郎李元情的性子弱,阿宝若是在他身边长大,怕是也要成一个软弱的性子,然而信王却要阿宝成为一个坚毅的男子,他更希望性格和自己如出一辙的长子能多陪弟弟。

  他想起自己的亡妻,会不会怪他没有好好看着孩子长大,于是之后他在朝堂上少了许多作为,也不再请命外出征战,而皇帝本也有意将他手中的权力收回去,顺水推舟,他成了真正的闲人。

  小秋问林大人您累不累,我家少爷真是喝多了,他平日不这样的。

  林冬年摇了摇头。

  信王府门口蹲坐着的石狮子和那牌匾,与他当年离开时没什么两样,他扫了几眼不再多看,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有人步履匆匆地跑了出来,从小秋手中接过李元情,“二哥,你怎么了?”

  林冬年转身要走,迎面碰上回府的李元熙,小秋忙将刚才林冬年救人的事告诉他,身后那焦急的声音戛然而止,一股锋利的视线朝他投来,林冬年并不在意,口中谢绝了李元熙请他入府的邀请。

  “三弟,你和小秋把元情送回屋吧。”

  李元熙接着感叹道:“今日真是多亏了这林大人,要不是他,元情落到那嚣张跋扈的明瑶公主手里,岂不……”

  阿宝没接话,脸色沉郁,他刚回王府的那段日子怕是真饿着了,如今虽说不上矮小,但还是低了李元情半头,小秋帮着搀扶,阿宝阴郁的眼神不加遮掩地瞪向他,“二哥酒量差,你在外面就这么护着你主子的?”

  小秋被那眼神和话语激地打起了战栗,低着头嗫嚅着不敢说话。

  李元情被伺候着脱了鞋袜,阿宝又用凉水揉了巾帕给他擦脸。

  小秋被他赶了出去,他坐在床边,眼前是李元情白皙的一张脸,他二哥哥当真是举世无双的美男子,眼鼻唇无一处不精致,性格也良善。

  可是他越美好,阿宝心中的恐惧就愈深,尤其是今晚,当看到林冬年站在门口的那一瞬,他的血液一下被抽空,手脚冰凉。

  此刻,恐惧就像一个阴森森的黑洞,将他一点点吸附进入一个黑暗孤独寂静的地方,他挣扎着,鲜血淋漓。

  他最怕的事情,隐隐之中仿佛就要来临。

  他拉住李元情的手,不自觉地喊着二哥。

  他真的很怕,被丢下,被抛弃,不管是以什么名义。

  李元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眼前人,弯唇一笑,温柔地喊他:“阿宝。”

  就像初见那般,带着温暖,一下安定了他此刻飘摇动荡的心。

  “二哥,是我。”

  “你今天出去怎么都不带我……”

  肉乎乎的脸上露出少年气的笑,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二哥,你会一直对我好的吧?”

  回答他的是李元情平稳的呼吸声。

  他笑了笑,自问自答:“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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