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一行人坐在兰陵城一个临湖的石桌边上,桌边的树上挂着几只灯笼,桌上摆着美酒佳肴,都是从附近知名的饭庄购来的。之所以不在酒肆客栈里吃饭,找一个如此僻静荒凉的地方,是为了试弓。
那石桌虽然临湖,却离湖边的那些酒肆客栈有一定的距离,虽然还是能听到兰陵城里喧闹的人声,但是估计从那些客栈里也不能清晰的看到他们。
颜芍拿出他的绿绮七弦琴,横在石桌上,抚摸了一下琴弦,缓缓的奏起一首“幽兰”。那曲调先是深沉而压抑,慢慢的清澈明朗起来,让人仿佛闻到了那空谷幽兰的芳香,意境悠远而清丽委婉。
瑾瑜饮下一口酒,看了他一眼,道:“大哥,换一首行吗?咱们这刚刚屠完牛,是喜事。你不要一上来就弹一些跟死了爹妈一样的曲子行吗?”虽然曲子很美,可是和当下的心情实在是不符。
颜芍不好意思的摁住琴弦,思忖了一下。一首清新隽永的曲子便从他的指尖流淌了出来,音节刚劲,峰回路转。听得人心旷神怡,便如渔人在河湖之间悠然自得。瑾瑜一听,便横起笛子与他共奏那“渔歌调”。
一曲未完,只听东海“啊————!”的一声。
紧接着“哔!”“嘡噹!”“扑啦扑啦扑啦”。
给东海那一吓,不仅瑾瑜吹破了一个笛音,连颜芍都颤了一下手指,还外带惊起了几只湖里的野鸭。
瑾瑜放下笛子,横了一眼东海。那小子还是一脸浑然不知的样子。
“你又射到水里啦!”本来也是往水里射,可是东海射得也太近了。
东海略微难为情的道:“我知道。别罗嗦。再给我根箭。”
鱼浪不耐烦道:“你别试了。我都说了几百次。你拉不开。”
东海红着脸,据理力争,“怎么拉不开,刚刚不就拉开了吗?”
鱼浪道:“对,然后一箭射水里。你那能叫拉开吗?明天那些渔人也甭打渔了,都是一池子的死鱼烂蛤蟆,背上还插着一根箭。”
东海还想说什么,鱼浪把卷梓拉到身边道,“卷梓,你给他演示一下,什么才叫把弓拉开。”
卷梓比他们都小一点,还是一脸稚气未脱的样子,身子骨也偏瘦,看起来弱不经风的样子,但是臂力却是非常惊人。只见他左手握住弓把,右手勾住弦,“腾”的一下就把那繁弱给拉开了,张之穹隆然。
瑾瑜不禁支着脑袋目不转睛的看,不愧是翅妖,弯弓射矢,不仅箭术一流,那姿态也是潇洒飘逸。他蓦然想起宁卓北,如果宁卓北在就好了,她的技术肯定也不差,上次掷壶掷得那么准。
说起来,他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她了,自从宁卓北在碧湖游船后不告而别,瑾瑜就常常想着什么时候再偷偷溜到华阳山去找她。“真是小气,就被调戏了一下,就跑了。”他一边想着,一边兀自乐了起来。
“噌”的一声,卷梓手里的箭已经射了出去,那箭又平又稳的朝前方的湖面疾驰而去,不一会便不见踪影。
“你这么射,谁知道你射了多远?”瑾瑜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天已经黑了,那湖面更是一点火光都没有。“你们吧,应该去寻一盏莲花灯,置于湖的另一端的水面上,然后轮流对着那莲花灯射。这样才知道自己有没有射到,射了有多远。”瑾瑜一边摇头,一边慢慢的喝酒。
“对对对。快快快,去找灯。”说完,那三人便跑到城里买了几盏莲花灯,哼哧哼哧的借着飘风到了湖面的另一头,把莲花灯放下。
等他们忙活完,回到石桌边,瑾瑜已经听了好几首曲子了。现在正好可以有心情欣赏他们的箭术。瑾瑜定睛仔细一瞅,道:“你们放了六盏灯?”
“对呀对呀,一人两盏。”那几盏灯就像星星一样,飘在湖面很遥远的地方。
瑾瑜哑然失笑,好像他们真的以为自己都能射着一样。卷梓还有可能,鱼浪也勉强凑合一下,至于东海,虽然一身蛮力,拉弓搭箭是没问题,但基本就是来浪费箭的。
“我先,我先。”鱼浪按耐不住,第一个。。。。身先士卒了。那几盏灯安然无恙的飘在湖面上,连起伏都没有。
“我觉得我们放得太远了。可能这弓射不到那么远。”
“我来我来。”卷梓抢过那繁弱,比划了一番,“噌”的一声,只见一盏莲花灯闪了两下,便熄灭了。
“哦喝!怎么样?怎么样?”卷梓得意的在鱼浪面前臭美了一番。
“是你要射的那盏吗?”“额。。。不,不是,但是好歹还是在范围内。”就是,管他哪一盏,好歹卷梓射到了一盏。
“不错呀,卷梓。果然是弓开如秋月行天,箭去似流星落地。”瑾瑜毫不吝啬的赞叹了一番,那弓要拉开已经不容易了,卷梓还能射到这么远的莲灯,实在不是常人能办到的。
翅妖天生就善行风弓矢,正如龙妖天生就善雷雨戟叉一般。每一种妖都有自己得天独厚的地方。狐妖和猿妖,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是灵力特别强,是别的妖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瑾瑜修音律,使玉笛,不是因为他喜欢,而是因为以音律攻敌,可以以一敌众,但需要极大的灵力支撑,若不然很难对敌人起到致命的效果。
“换我了,换我了。”东海依旧对自己的技术充满着信心。
颜芍扶着琴,斜着眼看他,自知一时半会也弹不了了。瑾瑜喝了口酒,压了压惊。只见东海握着弓把,一下就把弓拉开了,不过那个姿势实在是叫人不忍直视。
瑾瑜支着脑袋,摇了摇头,心里都帮他惭愧,道:“你这样,能看得到莲灯吗?”
“啥?”东海腾的转过身来,那箭头就直直的冲着瑾瑜和颜芍。
“喂喂喂!”瑾瑜登时站了起来,伸出双手,挡在身前,吓出一身冷汗,道:“你冲那边,别冲我。你手潮得很。”
“怕什么,我控制得住。”
瑾瑜想起刚才的那几只鸭子,抹了抹额头的汗,突然觉得自己也快变成它们中的一员了。都不用被射了,都快惊弓之鸟了。
“噌”的一声,没听到水响,大家还纳闷,须臾便听到右侧传来声声的哀嚎声。感情那些野鸭飞了半天也没逃出东海的魔掌。那些野鸭再次受惊后,便都扇着翅膀惊恐的飞了起来,还有几只估计吓破了胆,直接撞进了湖边客栈的露台里。把露台里的人也是吓了一跳,纷纷咒骂了起来。
鱼浪道:“都叫你不要射了。明天满湖的死鸭子,比死鱼也强不到哪里去。”
东海挠挠头,终于露出了一点愧色,“没想到我这么差。”
“东海,你不是差。你是姿势不对。”说着,卷梓便把繁弱拿在手里,演示了一遍,然后递给东海。东海就依样画葫芦的模仿了一遍,让卷梓给他纠正。
瑾瑜想起他们以前在里莲华学骑射的时候,东海就是那个整天浑水摸鱼,撒泼偷懒的主。难怪他的箭术那么差,怨不得别人。瑾瑜自己虽然力有不逮,拉不开繁弱,也不能穿杨贯虱,但是好歹箭术考试的时候也混了个乙。
几个人还在交流射箭的姿势,只见刚才在喧闹的露台边上的几个人,突然御剑向他们而来。瑾瑜和颜芍相视一下,都心道不好,这来的肯定是敌非友。
立谈之间,那几个道人便飘然而至。为首的两个身着天水碧色的袍子,上面绣着金色的蟠螭纹,如此贵气,一看就知道是左神山空明派的弟子。他们两人的右后侧则是两个身着苏芳色鸟衔花草纹的道人,不消说,便是委羽山清虚派。另外两个道人则站在空明派弟子的正后方,青莲色的袍子荼白瑞锦纹。这瑞锦纹瑾瑜可熟得很,宁卓北便整天穿着一样的瑞锦纹。一个系着镶白边的青莲发带,另一个则是青莲色发带。
看着对面五颜六色的道服,瑾瑜心里嘀咕,再来几个穿玄龟纹的,四大仙山都可以齐聚兰陵打麻将了,看这运气差的。
为首的一个空明派弟子气势汹汹的嚷道:“你们怎么回事呀?”
看他们来者不善,言辞傲慢,东海正准备发飙,鱼浪便压住了他的手,道:“对不起啊,几位兄台,小弟一时失手,搅了兄台的雅兴,可真是罪过罪过。如若兄台不嫌弃,小弟愿给兄台再赔上一桌水酒。”
那弟子依旧不依不挠,道:“一时失手就完了吗?你再失手,射到人怎么办?”
东海闷哼哼的道:“不是没射着人吗?不过是几只鸭子,看把你们吓的。至于吗?”他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是故意说给那几个道人听的。
那空明派弟子被他一呛,更急了,“怎么,还觉着自己有理啦?”
东海也不乐意了,道:“不觉得有理。你也不至于如此咄咄逼人吧。”
鱼浪看到火药味渐浓,立即说:“这位兄台,我们今晚也打算就此散去。不会再打扰你们的雅兴了。”
那弟子本想出出风头,结果反而被东海噎着了,更是不痛快,道:“你们到底什么人,大半夜的在此搭弓射箭。”
“哼!”还没等东海鱼浪回答,另一个空明派的弟子开腔了,“师弟呀,你搞错了。这些哪里是什么人哪。压根就是一群妖孽。”此言一出,瑾瑜一行人脸上都似结了一层冰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