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着自行车的人在避让车辆与行人,街灯下偶有打着“空车”灯的出租车停留,下了晚课后的大学生情侣驻足在奶茶店前,不远处的广场上大妈们在“载歌载舞”。
“就到这儿吧。”在即将进入到闹市街区的时候,陈东停下了脚步,故意把声音拖得绵长:“He——llo everybody~!英雄,就要诞生了~!”
过往的行人纷纷驻足,向陈东投来了疑惑的目光,被拥堵的私家车也停止了按喇叭。
空气中回荡起呼啸的风声。
“铛!”突然间,铁质的路灯灯柱被拦腰撞断,翻飞的灯罩“哐啷啷”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剩下的半截灯柱漏出了“噼啪”作响的电线。
“啊!!!”一道发出刺耳尖叫、被浓雾包裹的黑影就这么凭空出现了在众人的视野里。
“来吧!”陈东站了个弓步,准备迎接污秽的进攻。
然而,尖叫过后,污秽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缓缓地转动着脑袋,左右张望着,注视着在场的人群。就像是场景的突然转变,让它没有反应过来一般。
“喂,你该不会是想......休想!小爷我在这儿呢!”陈东注意到污秽的变化,顿时察觉到情况不妙,一个箭步上前想要冲到污秽的身前。
可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陈东还是来迟一步,一拳扑空!污秽的身影定格在眼前,可实际,已经不在那里。
就在那一瞬间,恐惧终于爬上了陈东的心头,时间仿佛被拉长,眼前的场景就像是电影中的慢镜头,追寻着污秽移动的轨迹,它已经去到了人群之中。
“快跑!!!”陈东发出了撕心裂肺的警告声。
“砰!”一辆出租车被当空掀飞,正在买炸鸡的司机怔怔看着自己的车做了个抛物线重重地坠落在地,摔个稀烂。
......
一秒的沉静之后。
“啊!!!”人群方如噩梦初醒,尖叫呼喊着四散而逃,乱作一团。
污秽如同丧尸一般左突右奔,向着人群冲去,商店的墙壁和玻璃不断地碎裂。
“啊!”一个姑娘脚下不稳,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与人群失散,回过头来,只看到半空中那团模糊不清的身影正在向自己袭来,无助睁大了双眼。
“不好!”眼前的这一幕,终于唤醒了陈东的神志,他顿时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就在污秽的爪子即将拍在姑娘的身上之时,终于将姑娘护在了胸前。
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陈东连同着姑娘一起,被掀飞在半空中,鲜血喷涌而出。
陈东怀抱着姑娘重重地摔落在地面,又接连着翻了几个滚儿,直到陈东的后背撞击在墙面上。
陈东艰难地缓缓睁开双眼,暗红的血液从他的额头滴落,打在姑娘的脸颊上,又滑落到姑娘伤痕累累的身体下的血泊之中与之融为一体。姑娘仰头倚在陈东的臂弯,双手垂落在地面,已经失去了意识。
“是......你......”昏黄的路灯投射在姑娘血迹斑驳而又苍白的脸上。原来,是陈东在拉面店调戏的姑娘。
陈东瘫坐在地上,失去了心神:“怎么会这样......我不是这样想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回过头来,空洞的双眼中映照出的,是污秽模糊不清的面庞。
陈东突然从那张五官扭曲的脸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啊......我都在做些什么?”陈东闭上了双眼,静静地迎接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你以为这样,就算是道歉了吗?给我活着赎罪!”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陈东抬起头,眼前出现的,是一个男人的背影,男人身上的火焰摇曳在夜空,照亮了这一小方天地,连空气也被炙烤成了波浪形,折射着模糊不清的光影。
男人一只手握住了污秽的头颅,低吟一声:“月阳。”火焰应声向着指尖收拢,短暂地消失不见后,“轰!”面前的污秽发生猛烈的爆炸,一团蘑菇云冲天而起,污秽的身影就这样在爆炸中烟消云散。
“情况怎么样?”丁二问向刘俊。
此时的刘俊双掌间释放出一个绿色的光罩,已经将陈东和昏迷的姑娘笼罩在其中:“陈东的身体比较结实,应该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个姑娘......外伤我已经治好了,可是完全没有苏醒的迹象,抱歉......以我现在的能力,只能做到那么多了。”刘俊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你继续保持治疗。”丁二向刘俊嘱咐道,而后拨通了急救电话。
做完这一切之后,付一丁二相视点点头,分立于污秽燃烧的灰烬两侧,双掌合十:“金之曜、木之华、水之清、火之烈、土之厚镇守八方,四季往来、人事代谢,芸芸众生、世人皆苦,爱恨皆为虚妄、终是轮回往生,契!”言灵回响,灵光冲天,远去的灵魂于空中盘旋两周后,消散于夜空之中。
救护车也恰好赶到。
丁二回头瞟了一眼身后仍在失神落魄的陈东和陪伴着他的刘俊:“你要是不想以后都以这副半死不活样子活着,就一起过来。”随后,便和付一一起上了救护车。
急诊室外,陈东垂头丧气地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刘俊就在他的身旁,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付一在走廊前的窗前抽着烟,眼神游离于窗外的月色。
丁二已经在倚靠陈东对面的墙壁上半晌,眼神阴翳地盯着陈东:“说实话,我对你很失望。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你觉醒的能力就是让你拿来做这种事的?如果不是我们半路遇到了刘俊,后果会怎样你想过吗?一死了之?这世上所有的亏欠,都不是那么简单就可以一笔勾销的!”丁二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语气也从最开始的质问到了后面的指责。他甚至想要把陈东揪出去,好好教训一顿。
“家属请保持安静!”护士从急诊室里探出一个脑袋,做了一个“嘘”的动作,恰到好处地制止了丁二的爆发。
丁二忿忿地转身离开,到楼梯口的台阶处坐了下来。
付一掐灭了烟,站到了丁二之前指责陈东的位置:“害怕丁二吗?”
陈东肘在膝盖上,双手捂住脸,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是害怕你自己?”陈东又摇了摇头,犹豫片刻后,又点了点头。
付一坐到了陈东的身旁,仰靠在背椅上看着天花板:“害怕自己就对了,永远不要忘记你现在的感觉。”沉默了一下后,付一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你知道吗?丁二他其实并不是完全在生你的气,他也是在生自己的气,可能他从你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从前的影子吧。他不太喜欢那个自己。”
听到这句话,陈东终于松开了面前的双手,转过头来看向付一:“他......那个那么严肃的人也曾经......”
“你今天做的事可能在他眼里不过是过家家。”付一笑了笑,停顿了一下,看向了急诊室,继续道:“别忘了跟里面的姑娘道个歉。不过关于丁二的事不该由我来说,以后混熟了之后你自己会了解到的。”
“以后?”陈东有些不解,刘俊也同样投来疑惑的目光。
“怎么,不想加入我们吗?”付一佯装吃惊。
“不,不是那个意思。我还以为......”陈东欲言又止。
付一笑了笑:“说过了,你这根本不算什么。那么,你们是决定了吧,成为‘镇灵人’,加入‘黎明公会’!”付一向陈东和刘俊二人伸出了手。
陈东和刘俊对视了一眼,随即互相点点头,将手搭了上来。
“想必你们现在一定有很多疑惑,比如,我们的身份,比如,你们自身的变化,还比如,你们见到的怪物。”付一问道。
“说起那个......怪物,那个,真的是怪物吗?”陈东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害怕自己说错了话。
“你看到什么了吗?”付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我......我不太确定,可是当时,那个怪物在我眼前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陈东有些踟蹰,还是不敢确定自己的想法。
“其实......我也有同样的想法,从它出现在烂尾楼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了。”刘俊凑上前来,接上陈东的话茬儿:“那个地方,不是公司的老李......”
付一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虽然是巧合,但可能就是你们认识的熟人了,也就是你们口中的老李......”
“这......”陈东和刘俊面面相觑,有些难以置信。
付一又点上了一支烟,淡淡地吐出一个烟圈儿,语气突然变得落寞:“你们现在,理解丁二的话了吗?好好想清楚,自己的能力应该怎样用,应该用在什么地方。不要为它沾沾自喜,相反应该心怀恐惧与敬畏,因为我们在做的事,本质上,是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