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术士馆内,卢生对侯生道:“始皇帝为人,天性刚毅残暴,自以为是,起于诸侯,吞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能及己。只重用、宠幸断案的官吏。”
侯生道:“说得是。朝庭虽有七十个博士,不过是摆设,图个爱才名声而已。始皇帝从不任用他们。丞相及诸大臣皆听命于他。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他。”
卢生道:“说得没错。他每天审阅120斤奏书,奏折日夜有呈,不终呈不休息,从不让人代阅。如此贪恋权势之徒,不可为之求仙药。”
侯生道:“说得对。他以刑杀立威为乐事。天下人害怕犯罪,为保住奉禄,没有人敢向他尽忠。皇帝听不到自己的过错,日益骄横。此种不可一世之徒,不能为他求长生不老之药。”
卢生道:“说得对。我们不如也像那些儒生、博士一样,悄悄逃走。”
侯生道:“没错。我们赶紧走。”
于是,两人收拾行囊,悄悄溜出术士馆,往函谷关方向逃去。
出了函谷关,卢生问侯生道:“你打算去哪里?”
侯生道:“燕国。你不和我一起走吗?”
卢生道:“不了。我去楚国。”
侯生对卢生拱手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卢生双手抱拳对侯生道:“后会有期。”
两人一北一南各奔前程。
卢生往楚国方向走了一小段路后,便找个小旅馆住下。半夜时分,他偷偷溜出旅馆,一路飞奔,藏进兰池酒肆。
有几个方士见卢生、侯生二人逃了,也收拾东西,悄悄离开术士馆。
咸阳宫前殿,群臣向始皇帝禀报事务。
冯劫道:“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石刻曰:‘始皇帝死而地分。’”
始皇帝道:“石在何处?”
冯劫边从左袖中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边道:“郡守已将此石送来咸阳,交与我。”说着,他将石头递给始皇帝。
始皇帝接过,看了看道:“此必黔首或原六国人所为。御史去逐一查问,莫服,则尽取石旁居人诛之,用火把这块石头销熔掉。”
冯劫道:“尊令。”
李斯道:“陛下,经查,儒生、博士、方术士皆有逃匿者。”
始皇帝怒道:“吾前收天下书不中用者尽去之。悉召文学方术士,欲以兴太平,熔炼奇药。今儒生、博士、方术士私去不报。徐福等费以巨万计,终不得药,谋取私利相告日闻。令各郡县抓捕,被捕者谪徙边。”
李斯道:“尊令。臣闻,卢生,侯生逃跑前说了陛下许多坏话。”
始皇帝道:“卢生等,吾尊赐之甚厚,今乃诽谤我,以重吾不德也。诸生在咸阳者,使人审问,或为妖言以乱黔首者,皆坑之咸阳。余益发谪徙边。”
扶苏站起身道:“父皇,天下初定,远方黔首未安定,诸生皆效法孔子,今上皆重法惩治之,臣恐天下不安。唯上察之。”
始皇帝怒道:“住口。来人,送扶苏去上郡蒙恬处当监军。”
李斯过来,拉着扶苏的右臂,往前殿外面走。
扶苏边往外走边回头道:“父皇,焚书已错,不可再错。”
始皇帝喝道:“快滚。没有朕的昭令,你不许回咸阳。”
李斯边拉着扶苏的右臂往外走边道:“长公子何必惹陛下不高兴。”
扶苏道:“作为臣子,明知陛下犯错不指出,是不忠;作为儿子,明知父犯错不提醒,是不孝。我不能做不忠不孝之徒。”
李斯道:“现在,陛下罚你去边关,你连妻小都顾不上了,看你怎么做忠孝之人。”
扶苏道:“我早就想去为大秦守边关了。现在陛下让我去边关当监军,正合我意。我的妻小陛下会照顾的,丞相不必担心。我倒是有句话想跟丞相说。”
李斯道:“长公子请讲。”
扶苏道:“请丞相以后不要再顺着陛下的旨意说话、办事了。这只会害了陛下,害了大秦帝国。”
李斯道:“尊命。长公子慢行。”说完,他停住脚。
扶苏独自向前走去。
前殿内,始皇帝道:“御史,速去案问诸生。将犯禁者带来,朕要亲自审问。”
御史驱车来到术士馆案问诸生,诸生相互指责检举。御史将犯禁者全部带到咸阳宫,始皇帝亲自挑出其中四百六十余人,令第二日坑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戒后来者。
兰池酒肆内,十来个方术士聚在堂内喝酒。
一方士道:“先前以为始皇帝雄才睿智,轻取六国,四海承平,百姓安乐。没想到,他竟是个不敬先贤,不尊道法的独夫。”
另一方士道:“他根本就是个满嘴求仙问道,实则只知毁书、杀人的蠢夫,屠夫。”
又一方士道:“明天我们那些同道就要被独夫坑杀了,大家快想个办法救救他们。”
一方士道:“可惜卢生、侯生走了,不然可以让他们出出主意。”
另一方士道:“就算他们俩在这里也没有用。独夫下了昭令的事无人能改变。”
一方士道:“唉!好后悔没有跟着先前那帮人一起逃走。现在想逃也逃不掉,也不敢逃了,更不敢随心所欲地说话了,万一失言,重则坑杀,轻则被送去服苦役。”
另一方士道:“现在的方士馆成了羁绊我们的牢笼。这坐牢般的岁月不知何日是头。”
一方士道:“独夫死亡之日。”
另一方士道:“小心隔墙有耳。”
众方士不再言语。将酒菜快速吃完,结帐后迅速离开。
第二天,那四百六十余方术士,在咸阳西边被坑杀。
深夜,兰池酒肆内,赵高、卢生、田仁三人围坐一桌。
赵高道:“独夫今日坑杀我四百多同道。之前,还将住在我们扔的那块石头边的住户全部诛杀了,此仇不能不报。”
卢生道:“如何报?”
赵高道:“我有一计,需你们通力合作。”
卢生、田仁道:“师兄请讲。”
赵高道:“你们只须如此……,这般……,准保把独夫吓个半死。”
卢生、田仁道:“好主意。”
赵高道:“既然你们觉得好,我们明天就开始行动。田仁师弟将酒肆暂关几天。”
田仁道:“好。明天一早我在门上贴张回家省亲的告示。”
咸阳宫偏殿,始皇帝闷闷不乐。淳于越等能言善辩的博士早已不见踪影;那张口就来奇闻逸事的侯生、卢生前几日也逃了。现在的博士、儒生、方术士非自己问话,不开口。即便开口也全没了以前的潇洒,自信与风趣。始皇帝觉得,现在的偏殿聚会索然无味。
唉!要是能再遇上神仙就好了。朕就可以亲自向他们求取长生不老之灵药了。靠人不如靠己。那些方术士全都靠不住。要是再遇上神仙,我干脆就跟神仙走,求他们把我也变成神仙。
伊人说过,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就能修成神仙。伊人是不是已经修成神仙了?当初与她在一起的时候,自己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仙气。有可能。那只有自己也成为神仙才能与她重逢了。
怎么才能让神仙了解自己的功绩,知道自己在找他们?应该让博士写首《仙真人诗》。
对。诗中不仅要描述自己巡游天下所见之美景,记述环宇之内人人安居乐业之美事,还要写出我对神仙的渴慕之情。然后,昭令全国乐人歌弦之。这样,神仙就能听到《仙真人诗》,了解我的功绩,知道我想成仙的愿望了。宛渠羽神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吗?
不久,《仙真人》歌响彻大秦帝国每个角落。可是,唱来唱去,唱去唱来,唱得乐人们都生厌了,神迹仙影也不见半个,渐渐没人愿唱《仙真人》歌了。
中秋过后的北方,西风凋零了树木、庄稼。樵夫每天早早归家安歇。农人已进入农闲时节。
咸阳使者郑容从关东回来。进入函谷关前,他先向西走到华山北面。忽然,郑容远远望见,一匹白马拉着一辆白车从华山上下来。他怀疑那车中坐的不是凡人,就停下来在路旁等候。
白车白马向他走来。走到他身边后,里面的人问他:“你要到哪里去?”
郑容道:“咸阳。”
车上的人道;“我是华山神的使者,我想托你带一封信给滈池君,可以吗?”
郑容道:“可以。但我不知滈池在哪里。”
车上的人道;“你去咸阳,将路过滈池。”
郑容道:“我怎么将信给滈池君?”
车上的人道;“在滈池,你会看到一棵大梓树。大梓树下有一块带花纹的石头。你拿起那块石头敲大梓树,就会有人出来接应,你把这封信交给他就可以了。”车上的人说完,将一个密封的信筒递到郑容面前。
郑容接过信筒道:“好。”
白马白车调头走了。
郑容来到滈池,找到一棵大梓树。他向树下看去,果然看见树下有块带花纹的石头。于是,他拣起那块石头敲击梓树。一会儿,果然有人来向他要信。郑容恭敬地将信筒交给了那人。
郑容继续向华阴走去。夜晚,经过华阴平舒道时,忽然有个黑衣人,手持一块玉璧,拦住他道:“请替我将这块玉璧送给祖龙。”
郑容道:“祖龙是谁?”
黑衣人道:“始皇帝。请你带给他一句话他,明年祖龙死。”
郑容道:“为什么?”
黑衣人不答话,将玉璧放到郑容手上后,一个飞跃,不见踪影。
郑容收好玉璧,来到咸阳宫前殿,拜见始皇帝。
郑容将路上所遇的两件怪事说给始皇帝听后,呈上玉璧道:“那个黑衣人让臣带给陛下一句话”。
始皇帝接过玉璧道:“什么话?”
郑容道:“明年祖龙死。”
始皇帝默然良久,道:“山鬼固不过知一岁事也。朕非祖龙。”说完,他将玉璧塞进左袖中。
郑容道:“臣告退。”说完,他转身向殿外走去。
无心主持朝议。始皇帝郁郁寡欢来到后宫郑美人寝宫。
见始皇帝脸色阴沉,郑美人道:“陛下何事不开心?”
始皇帝便将郑容所说的两件怪事讲给郑美人听。说完,他对郑美人道:“祖龙者,人之先也,不是说朕。”
郑美人道:“那玉璧呢?”
始皇帝从左袖中掏出玉璧,将玉璧递给郑美人。
郑美人接过一看道:“何不使人看看这玉璧的来历?”
始皇帝便传令御府前来视璧。
御府奉旨来到郑美人寝宫,仔细辨认始皇帝交给他的玉璧后确信,此玉璧乃政二十八年出行时,始皇帝祭江所沉之玉壁。
始皇帝不信,又叫李斯来辩认。
李斯到后,始皇帝问他道:“丞相还记得二十八年出行,朕祭江时所沉玉壁的样子吗?”
李斯道:“记得,是一块白中带有三个绿点的椭圆形玉璧。”
始皇帝脸色一变,将握在手上的玉璧递到李斯面前道:“可是这块?”
李斯接过一看道:“正是这块。陛下有两块这样的玉璧吗?”
始皇帝道:“没有。这是有人托郑容带给朕的,并且还给朕带了一句话:‘明年祖龙死’。丞相怎么看这事?”
李斯道:“不如请巫师占卜一下。”
于是君臣二人去宗庙请巫师占卜。成卦后,巫师道:“此卦游徙吉。”
于是,始皇帝昭令,将咸阳三万户迁往北河、榆中,被迁之人皆赐爵一级。
始皇帝又命李斯、蒙毅、冯劫、杨端和、赵高等准备随自己出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