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去买东西,先走了。”我说了这么一句,拔腿就往小卖铺跑,结完账后赶紧冲回了家,一到家,立马把门死死地锁住,又反复拉门闩,确定锁好。自此以后,每当我远远地看见狗,就想方设法躲开,但这次竟然被狗咬出血了。
也不知道冲了多长时间伤口,伤口被肥皂摩擦疼了。奶奶拿着一叠布和胶带走了出来,“很久没用过布了,找了半天,来,我给你包好,咱马上去防疫站。”说完,她用布堵住伤口,再用胶带粘上。“马上啊,外面黑,我去拿个手电筒。”她说完赶紧朝客厅走去,拿着手电筒,带着我去了防疫站。
“这么晚被咬了?”值班的医生说。“都怪我不小心,没栓好狗,把孩子咬了。”奶奶说。“没事,打几针就没事了,现在都用‘四针法’,先在我这儿打两针,左手臂打一针,右手臂打一针,之后每隔7天打一针,打完四针就好了。”医生说。
“先去用肥皂水冲洗伤口15分钟,填几个表,我给你扎针。”她又接着说。我说:“在家已经冲了,用的肥皂水。”听完我说的后,她说:“别管在家冲没冲,在这里再消消毒,水管在那,肥皂在池子下面,上面有时间,水温和水速都调好了,直接冲洗就行。”我说:“好的。”等冲洗好,她把几张表递给我,让我签字,我看了看表,问:“什么是三级暴露啊?”“上面不是写着呢?暴露程度一共有三个程度,狗舔了你一下,啥事没有,就是一级暴露,狗用爪子挠了你一下破了皮,但没流血,就是二级暴露,像你这样的,就是三级暴露,只要觉得有事,就按三级暴露处理,不过没什么事儿,没狂犬疫苗前,也有好多人被狗咬伤,后来不也活着。”她对我说。
“拿好这个卡片,上面写清楚打疫苗的时间了,一定要按时打疫苗,疫苗的全称和产地也在上面写好了,只要能打狂犬疫苗的医院,都用这个疫苗。”她说完递给我一张小卡片。“小丁啊,你可放好了,裤兜浅,别掉了。”奶奶对我说。“放心吧。”我说。
我之后按要求严格注射完四针狂犬疫苗,自此,对侵入神经细胞的病毒心有余悸。
“我父亲就是在狂笑之中走的。”堂哥哽咽地说。“哥,你年轻力壮,身体健康,打倒了病毒,对吧?”我问。“对,医生也是这么说的,这几个人里就我和另外一个年轻人侥幸活了,其他人都没了。”他说。“那个笑容满面,每次从外面给我带好东西的大爷就这么没了。”想着,我哭了起来。“爸爸虽然走了,但他在那边也是希望我们没事,希望我们都好好的,不是吗?丁丁。”堂哥抱着我,哭着安慰我,“没事的,没事的,都会好起来的。”这么说着,但他的哭声越来越大。“家里本来就不宽裕,哥哥这么年轻就失去父亲了,以后可怎么办啊?”我心里想着,很不是滋味。“哥,有这么多亲人在呢,都会帮助咱的。”我安慰他,我们的哭声越来越大,哭了很久。
“我们应该感谢这个世界,”等哭累了,他沙哑地对我说,“那些年轻的医生,那些可爱的护士姐姐,当他们接收到我们这批患有同样症状的人时,难道不清楚意味着什么吗?”听完他说的话,我想起了非典,那些牺牲在一线的医护人员,心里有些哽咽。
“我比任何人都痛恨这该死的病毒,它带走了我最亲的人,”他说,“不过,我在这期间也明白了很多事儿。”“哪些?”我问。“我找到了能让我的生活变得更有意义的事情,比如做一位救治病人的医生,还有什么比挽救人生命更重要的事儿吗?”他说。“你之后想做一名医生?可是······”我疑惑道,“你连一点医学的基础都没有,光靠一腔热血能实现吗?”“我这才多大,少说还能活个50年还不够吗?”他反问道,我看他是认真的,但对他的想法没有太大信心。“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走后,我常常梦见自己是一位外科医生,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台前,手里拿着各种手术用具,而手术台上的那个人仿佛是我的父亲,就是那种感觉,只要我站在手术台前,就好像能看到父亲,站在父亲身边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但这种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呢?”我问。“慢慢来,反正着急也没什么用,就是利用空闲时间呗,什么时候有空了就看会儿医书,考取医师资格证。”他回答我。“那你怎么养活自己?以后还要结婚,还会有孩子,一家子都指望你啊。”我问。“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我不想给自己过大的压力,反正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候肯定会有相应的办法的,目前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他说,“现在还是从事老本行呗,继续捕鱼。”
“逢年过节,如果有多余的,给弟弟留点儿,带回来。”我笑着说。“绰绰有余,经常的事,捕的鱼太多了,很容易卖不出去,留着也吃不完,扔掉也太可惜了。”他也笑了起来,说。“那再给放回去呗,放生。”我说。“你傻啊,鱼一旦被捞上来,马上就会被处理,活不了的,又不是金鱼。”他说完,敲了几下我的脑袋。
“当我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看见周围围着很多人,还有很多人从病房外面跑了进来。”他说。“那应该是你昏迷很久了,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没有适应环境。”我猜道。“这上了大学的就是不一样啊,跟医生说的差不多。我那个时候也听不太清楚,他们好像在说‘有反应了’,我也不知道具体指的是什么反应。”他说。“可能是因为你睁开眼睛了吧,或者身体哪个部位动了,像手指或脚趾。”我猜道。“我也不清楚,也没问,但看样子,他们都非常开心,格外的开心,有的都蹦起来了。”他说。
“自那之后,我在医院又住了几天,医生告诉我这是为了康复,等过了康复期,各项生理指标正常,他们又拿着一个很像棉签的东西往我喉咙塞,检测之后,说是阴性,就正式出院了。”他告诉我。我问:“那你什么时候得知叔叔的噩耗呢?”“在康复期,”他说,“那个时候我渐渐恢复意识了,记得和父亲一起进的医院,但一直没见到他,就问了医生,他们刚开始编造了很多借口,但我也不傻,在我的追问下,最后如实地告诉了我。”我问:“那你在康复期见到大娘了吧?”“没有,我被隔离了,见不到任何亲人,他们也没法见我,那个时候感到特别的孤独,从小就在父母身旁长大,后来也跟着父亲一起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有时还觉得烦,但被隔离那几天真的是我最孤独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