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文盲》连载 3

　　“这病就能要人命？”我皱起眉头，问。“这种病毒和狂犬病毒一样，侵入的是神经细胞，要是一般的病毒，只会侵略和复制体细胞，但咱们体内的细胞也不是吃干饭的，见到一般的病毒就会和它们一战生死，咱们咳出去的痰就是它们同归于尽的产物，可没有细胞来保护神经细胞，它进入神经以后如鱼得水，不断地复制，等进入神经中枢后，人就不受控制了。”他说。

　　当听他说到狂犬病毒时，我想起了那个秋天的傍晚。我每次回来家都会路过吴汉县，县城的名字和市区一样。那天是中秋节的前一天，因为归家心切，即使天快黑了，我在吴汉市坐上到吴汉县城的班车，坐上车才知道这是到吴汉县的最后一辆班车，等到了吴汉县时，天已接近全黑，下了车，四处寻找回村的班车，都已经收工了，这时感到心急如焚，便跟父亲打了电话。“没事，不用着急，你大奶奶在吴汉县，我一会儿把她的电话发给你，你跟她联系，从车站打的到她那里，也就二十分钟。”等挂断电话，我很快就收到了短信，便联系上了大奶奶。

　　大奶奶有两个闺女，都嫁了出去，目前在BJ，爷爷上了年纪，有次出门不小心摔倒在地上，被送去了医院，诊断结果是轻微脑震荡，伤及的是右脑，左腿变得不利索，刚开始勉强还能走路，现在只能坐轮椅，衣食起居都需要奶奶照顾。

　　“奶奶，我是小丁，我来了。”我敲了敲门，只听见一只狗在叫唤，等狗不再交换了，我也没听见动静，就又敲了几下门，“奶奶，我是小丁。”我喊道，狗又叫唤了几声，没过多久便听见了脚步声。“呀！小丁长这么高了？”她对我说。“啊，吃得好，长得快。”我说。“来，赶紧进来，你说要来，我刚才给你铺好了床单，找了找被子，有人经过门口，这狗就叫唤，后来才听见了敲门声。”奶奶一边说一边带我走进了南屋。“院子不大，实在没有什么地方住，你今天先住这个小屋，我和爷爷住东屋。”她说着，我朝挨着南屋的东屋看。“我们就睡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指着客厅里面的屋子，“在最里边。”

　　“我赶紧给你做饭，想吃什么，小丁？”她问。“喝点粥就行了。”我说。“这哪行，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样，我清早刚买了点菜，有胡萝卜有土豆，我给你炒一炒，没什么忌口吧？她问。“没有，没有，好养活，”我笑着说，“辛苦了，谢谢奶奶。”“这孩子，说的啥话，到奶奶家就像到自己家了，客气什么。”奶奶有些生气地说。我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奶奶，厕所在哪里啊？”奶奶刚推开客厅的门，我问。“这儿。”我朝她指的方向看来过去，就在狗窝的旁边。“我先去做饭了，有啥事就来客厅找我。”她说完，走进了客厅。随后，我朝南屋走去，把书包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去。“真爽，”刚坐了近一小时的车，我自言自语道，“就是有点憋。”“等尿完再好好躺一会儿。”我这么想着，起了身，朝厕所走去。

　　虽然已是夜晚，但挂在客厅屋檐下的灯明晃晃的，和白天别无二样，那只狗看见了我，恶狠狠地盯着我，身子使劲往前拱，但这样也会使得拴在脖子上的绳子勒得更紧，它又往后退了几步，“汪、汪”，对我叫道。这只狗体型比较大，头能到我肚脐眼，我感到很紧张，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脚步，一步一步向前挪动，等离他有五、六米的时候，它突然又朝我叫唤，我吓得直往后退，“小丁啊，没事，拴着它呢，别怕。”奶奶听见狗叫，走了出来，见状，对我说。奶奶这句话给了我很大的勇气，等她回去继续做饭，我就又小心翼翼地往前挪，还没挪动几步，狗发了疯的用力挣脱束缚，好像在说：“小样儿，主人走了，这下你该完蛋了吧。”我见状只好面对狗往后退。突然，狗奋力向前挣脱，把绳子弄断了，我扭头撒丫子往南屋跑，刚跑进南屋就赶紧关门，只可惜还是有点晚，狗咬到了我的右腿，在大腿右侧留下一条深深的咬痕，鲜血喷涌而出，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一脚把狗踢了出去，声嘶力竭地喊道：“奶奶，救命！救命！”，说完就立刻把门关紧，狗竟然又扑了过来，扒拉着门上的玻璃。

　　奶奶听到了喊声，随即就出来了，见状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滚回去，给我卧那儿，滚！”她冲着狗怒喊。也奇怪，狗便听话地回去，卧在那里。奶奶觉得剩下的绳子够长，可以接着拴上它，便没去再找新绳子，这次打了好几个结儿，狗被紧紧地束缚住了。我推开门，走出去，把刚才的事情告诉她，奶奶拾起烧火用的木棍子，卯足劲儿抽了几下狗，自那以后，我知道了狗感到疼的时候会“嗷嗷”叫。

　　“奶奶，流血了，得打针吧。”我问，她这才注意到我右腿上的鲜血，“你先用水龙头冲5分钟，我给你拿布堵上，旁边正好有一个卫生防疫站，咱们一会儿去那，别害怕啊，没事，这片养狗的人多着呢，隔几天就有人被咬，要不附近有防疫站呢。”她指着水池子对我说。“好。”我应声。水池子很低，池子底下放着洗衣粉，台子上放着黄色的肥皂。我去就着水龙头冲洗伤口，并不断用肥皂擦着伤口。我还是不放心，因为我亲眼见到我们村的一个人狂犬病发作。

　　那天将近中午，我吃厌了盖饭，就去村子西头的小卖铺买方便面，快到的时候，见小卖铺西边围着一群人。我在老家经常看见三五个人围在一起，讨论谁家孩子还没娶媳妇、谁家闺女没嫁出去、谁家又离婚了，但这次不一样，二三十人围在一起，从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我虽然天生不爱凑热闹，但也禁不住好奇，走向前去，朝人群中凑了一眼，看见一个中年妇女蜷缩在地上，我以为是羊癫疯，但这个女的像一只狗一样叫，并想咬身旁的人，口中起了沫子。

　　“咋回事儿啊，这是咋了？”我问身旁一位大爷，他说：“这女的前几天被一条野狗咬了，她本身这里就有些毛病。”他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脑袋，继续说道：“她小时候父母就走了，叔叔收留了她，出嫁后过的也不怎样，前夫跟人跑了，后来的丈夫闯红灯时被车撞死了，赔偿款早被公公婆婆卷走了，后来就疯了，那天我刚在地里忙完，回来的时候见她跟狗打起来了，把狗打跑了。这应该是狂犬病发作了，没法治，过几天就没了。”我听完后感到很难过，觉得有些人的生命很悲惨又很卑微，不过人生在世需求己，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

　　“这就是命啊，有的人一辈子衣食无忧，有的人跟野草一样。”他心平气和地说，可能见多了这样的事情，也见怪不怪了。正在我们说话时，她突然扑向围观的一个人，幸好被周围的人拉开，不然她的牙就要到那个人的脸了，这把我吓傻了，手脚同时哆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