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文盲》连载 16

　　正文共： 2786字 4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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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说对了，美好的生活被自己毁掉了。土春姥姥当时被气的高血压，听到判决还不服，想上诉，后来被驳回了，收到那么一点儿钱，更因为孩子没了，差点喝农药，我们都去劝她，怕出意外，土春她哥哥土晚就回来了，你也叫土晚哥哥，专门看着他姥姥。儿媳妇拿着一半的钱走了，土春姥姥不知道，没人敢告诉她。”大娘说。

　　“命这个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注定的，你说呢？”大娘问我。我没有迟疑，立马回复道：“我觉得不是，毕竟有些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了命运。”“大娘这样的人一直在老家待着，像是被孙悟空画了一个圈围住，看不到外边的是世界，接收到的信息往往是固定且有限的，自然的，会造成思维定势，被种种不可能所围绕，像极了井底之蛙，以为世界只是一个小小的圆圈。”我心想。“我之前和你一样，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听到过很多事情，自己又经历过很多事情，就不这么认为了。”她说。我想劝她，便问道：“你是指什么样的事情呢？”

　　“人要是有钱了，命也会随着好起来，人要是没钱，命也会不好。”她说道。听完她的话，我不停地摇头。“家里面有很多事儿，你不知道。”她说。“这很正常啊，我年龄还小啊，大娘，别卖关子了，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告诉我。”我说。“你除了有个哥哥和弟弟，还有个妹妹。”她说。“我不是只有个姐姐吗？”我问。“我指的是我们家。”她小声地说，生怕别人听见，即使旁边也没有他人。“你是说你还有个女儿？”我也小声地问。“对，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要是让别人听见了，多不好，更不要告诉你土中哥和你晨晨弟弟。这个女儿排行老大，后来才有的他们。”她依然以很小的声音说道。

　　“那时还没有你，她也还小，大概4岁。”“后来发生什么了，她是有先天的疾病吗，还是患有什么疾病？”我问。“她和你大大爷的女儿同一年没的，”她说，“你不是有六个爷爷吗，她就是你大爷的孙女。”“啊，我大大爷还有闺女？”我更疑惑了，问。

　　“我们都是没有看好孩子，让孩子乱跑，再也看不到了。”她说着，眼泪就要落下来，虽然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但对她的伤害依旧很深。“如果你姐还活着，她应该叫土肇。我和你大爷之前忙着做农活儿，三天两头就往地里去，我那个时候和你爷爷奶奶正闹别扭，谁也不理会谁，所以我也不愿让他们帮着带孩子，每次都带着孩子去地里，你爷爷奶奶确实很喜欢这个姐姐，不想让我带着去地里受苦，但他们执拗不过我，唉，要是执拗过我就好了。”她说着，打开了那个不愿提及的过往。

　　“种庄稼需要水，水从井里来，拿个白色的大管子往井里接水。”她一边说，一边比划着，这让我想起了小时候，那时骑自行车的时候经常压过去，仿佛每根管子都是漏水的，总是看见罐子里面的水往外嗞。“我家种的地旁边有个井，我们用井的次数多了，闭着眼睛也知道井在哪里，但孩子不知道，井四周的庄稼长得很密。那次我光顾着往地里浇水，没留意孩子，孩子四处乱跑，一不小心就掉到了井里。”她说。

　　“我大爷呢？他那个时候在哪儿啊？”我连忙问。“他前天晚上找朋友打牌了，后来还喝了很多酒，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我给他留门了，不然他回不了家。等他白天醒了后，说自己肚子难受，干呕了几次，后来又吐了几次，我觉得是喝酒伤到胃了，就做了小米粥，他喝了几口又吐了出来，我想去医院给他买点药，他告诉我睡一觉就好了，就睡着了。那个时候，孩子非得缠着我，和我一起去地里，要是让她找同学玩就好了，或者把她锁家里。”她告诉我。

　　“掉井里就没命了吗？”我难过地问。“都怪我，我那个时候低着头浇水，走的比较远，也听到‘咚’的一声，没怎么在意。”她说，她刚说完，我就打断她的话，问：“这个时候都没有想到有什么意外吗？”“那个时候和现在不一样，家家都有炮仗，过年也点不完，孩子们喜欢这玩意儿，就留着炮仗，平日里点着玩，我们在地里的时候时不时就能听见这种声音。”她解释道。

　　“什么时候发现的呢？”我问。“我也记不清当时有几个妇女也在地里，她们有的在施肥，有的在洒农药，我正低头浇着水，刚掉头，准备往回走，你大娘就过来了，就是你家对面，你应该叫人家‘芳大娘’，她颤巍巍地告诉我井里好像有人，我第一次见她这样，她也从来不和外人开玩笑，我也害怕极了，这时才四处寻找女儿，真的是撕心裂肺地喊她，当然是无人回应，这时，我已经慌了，不敢靠近那个井，我让你芳大娘和另外几个人去井那里看看，自己继续喊，最后倒在地里抽搐起来。后来被她们搀扶起来。”

　　“救护车来了吧？”我问。“那个时候没有手机，不像现在。得回家用座机打电话，而且救护车来的很慢，”她说，“好几个人都往井里看了，都说里面有人，但我不敢相信是我的女儿，我就拼尽全力地在地里跑，拼尽全力地喊。有几个女的回了家，把自家所有男人都叫了过来，来了很多人，他们来的时候带着粗绳子，把一个比较瘦的人捆了起来，放进了井里，男人上来后，说我的女儿在里面，闭着眼睛，满头都是血，已经没有了呼吸，我不信，非要下去，他们都拦着我，又是这个男人，下去了一趟，把我女儿抱上来了。”

　　“救护车来了，也是白来，”她想起当年的情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这就是命，你大大爷的女儿是溺水身亡的。”“溺水？”我有点无可奈何，说，“无奈啊，都有些生气，我从小学上到大学，老师们年年告诉我们远离河水，防止溺亡，听的耳朵都出茧子了，结果呢，年年都有人溺水，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学生。学校已经尽责去宣传了，说句不好听的，家长该好好反思。”

　　“我跟你说这话，你可不要跟别人说。”她又神秘地说。“说吧，别人不会问我，就算问我，我也不说。”我说，心里在猜她接下来又会说出什么秘密。“你大大爷的女儿去世是有先兆的。”她说，听完后，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要不别说了，我一个人在家，晚上睡觉会害怕。”我说。“没事儿，那就来我家睡，和你弟睡一块儿，”她说，“话都说到这里了，要是不说的话，憋着难受。”

　　“你说吧，我要是害怕了，今晚就和弟弟睡一块儿。”我点点头，说。“你大大爷好吃懒做、好逸恶劳，不干正经事儿。”她又降低了声音，对我说。“你说的不正经事儿指的是什么？”我问。她朝四处看了看，见周围没人，轻声说：“吃喝嫖赌，占了四样。”顿时，我的脑袋像是被锤子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