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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里,大娘拿起一袋像是茶叶的东西往碗里倒,之后用热水泡开。“大娘,你这是在泡茶吗?”我问。“茶,什么茶?这是胡萝卜根。”她说。“胡萝卜根怎么是粉末状的?”我问。“把它磨成末,不就是粉末了吗?”她有点不情愿地回答。“大娘身上哪里不舒服呢?这是治疗什么的?我也能喝吗?”我问。“种地时间长了,腿受不了,不过这不是治腿疼的。”她反问道。
“也没见哪里说过啊,没人这么说过。”我说。“你真是上学时间长了,傻了,你上了这么多年学,不会连白菜和萝卜都分不清吧。”她说。“那喝了这些真的管用吗?”
“好,管用就好,那就多喝点。”我敷衍地回复道。“嗯,专家说了,一天得喝六大碗,像喝水一样去喝它。”她说。“那前几天怎么没见你喝呢?”我问。“我一起床就喝几碗,你没看见而已。对了,你没屯点吗?”她问。“屯这个?感觉没必要吧。”我想了想,说道。
“村里所有的小卖铺都进这个,我说你怎么不知道呢。”她说。我听完后心想:“如果一个东西真的很重要的话,那它怎么会出现供需失衡呢?会有各种力量维持供需关系,保障平衡,即使出现了供不应求,那一定也是短暂的,没有必要恐慌。你一旦慌了神,相关的‘专家’笑了,有关的商家乐了,你只会后悔。”
“大娘,电视上那么多专家,你得能分清真假啊。”我认真地说。“人家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别那么多事儿,这玩意儿又不贵,对健康也没什么害处。”她说。“人家去跳楼,我难道也去吗?人家买彩票中奖了,我就一定要跟着买彩票吗?”我心想,见她不听,我只好保持沉默。
“时间也不早了,你现在就帮爷爷奶奶搬家吧,不然天一会儿就黑了。”她喝完,对我说。“好。”我点了点头,去了爷爷奶奶的房间。
奶奶坐在床上,也不知道在望着什么,爷爷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小丁,来了。”他弹了弹烟,说道。“嗯,今天没出去逛逛啊?”我问。“没有,今天要搬家,在家等着。”他说。“我很好奇,你每天都骑着三轮车到马路上,那边有人和你说话吗?”我问。“那边前几年开着好几家小卖铺,人都往那聚,特别热闹,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被拆了,人就少了,再说同龄人也很少了。”他说完把剩下的烟吸完,扔到地上,用脚踩灭。
“天这么冷,还出去吗?”我问。“也出去,就是不在外边待那么长时间,清早比较冷,就不出去,等吃完晌午饭,睡一觉,下午再出去,待一会,天不黑就回来了。”他告诉我。“路上滑,可得小心。”我提醒道。“没事,骑着车呢,不会滑倒,出去的时候会带着拐棍儿。”他说。奶奶在一旁听着,没有吭声。
“搬吧,趁天还早。”安静了片刻,爷爷开口说道。“好,你和奶奶就坐着吧,我和晨晨去搬。”说完,我和晨晨一起把爷爷奶奶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去。
“哥,咱奶奶脾气比较倔,你们要是抬杠了,你就来我家坐会儿,可千万不能顶嘴,会很麻烦的。”等一切都收拾好后,他叮嘱道。“吵得过我的人,我不会和他吵架,吵不过我的人,我更不会和他吵架。”我说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学啊?”我问。“学校还没通知呢,估计要延后了吧,你想想,国际上的重大体育赛事都延期了。”他笑着对我说。
“不管是否延期开学,你都要好好学习啊,”我说,“你知道为什么对你说这个吗?”“不都这么说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家长、老师都这么说。”他不以为意地说道。“如果你不好好学习,将来会和你爸爸一样,被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体力活儿,天天醒过来想的是生存,而不是生活。”我说。“那不挺好吗?”他向我抛了一个媚眼,回复道。“别调皮了,你跟着你爸爸,去干一天活儿,你就不这么说了。”我瞅了他一眼,说。
“我那个时候还在上大学,应该是大二,你爸爸那个时候也在吴汉,”我想起了那段时光,对他讲到,“他在一个工地做建筑工人,有次打电话让我过去。”“还不是请你吃饭吗?”他问。“是的,他是这么对我说的,也带我去饭店撮了一顿,后来留我干活儿了。”我告诉他。“大学不用上课吗?”他疑惑地问。“平常有课,一般周六日就没了。你爸是在周五给我打的电话。”我说。
“他说接了一个私活儿,去清理下建筑垃圾,让我帮个忙。”我说。“啥是建筑垃圾啊?”他听得迷迷糊糊,问。“怎么说呢?”我思索了一下,想找个通俗易懂的说法,说,“比如说,学校门口有个拉面馆,后来不干了,有人想租借门市来开个文具店,就需要装修,需要拆除之前的各种东西,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是建筑垃圾,一般都是水泥。”我解释道。“去干活儿之前,我是很开心的,毕竟吃饱喝足了,但是刚走进那家店,就傻眼了。”我说道。“怎么回事儿,活儿很沉吗?”他问。“真不是一般的沉。”我说。
“怎么就那么多垃圾呢?摆的那里都是,都快找不到下脚的地方,全是很大的水泥块儿。”我说。“我爸没和我说过。”他说。“你爸应该告诉你,并且让你亲自去干一天活儿,你就知道为什么要读书了。”我认真地对他说。“你爸带我去吃了自助餐,酒足饭饱后,哦,对,我不喝酒,就是吃饱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借来了一辆货车,开着车就过去了。那个时候是下午一点,正接近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我就和你爸一起搬,一块儿一块儿地搬,也不知道是因为点儿背还是其他原因,我左脚踩到一根钉子,这么粗,这么长。”我说道。
“那应该流不少血吧?”他坏笑着,对我说。“我抽你!”我愤怒地愣了他一眼,呵斥道。“别那么生气,只是开个玩笑。”他向我解释。“幸好只是扎到了我鞋子的前端,就是脚趾前面,我穿的是气垫鞋,后来找了很多修鞋的地方,都没法修,粘不好。早知道就把你拽过去帮忙了。比砖还沉,真的是一块儿、一块儿搬的,搬了足足有七个多小时,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累过。”我抱怨道。
“七个小时,没吃晚饭吗?”他问。“吃了,之后继续搬,搬到晚上九点多才弄清。”我说。“我爸有腰间盘突出和尘肺病,原来是这样造成的。”他变得认真起来,说道。“咦,你怎么知道的?你爸可不让我们告诉你。”我说。“我爸和我妈老是吵架,有时候还打架,我爸有一次正要动手,却突然捂着自己的腰,痛苦地皱着眉头,一言不发,被我妈问出来了。干他那样的工作,有几个不得?就像感冒一样平常。”他说。我突然觉得他很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