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文盲》连载 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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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了，再厉害的机器也离不开人，需要人工进行校对、核实。如果出现一些特殊情况，比如人员伤亡，警方会介入调查。不过我们的犯罪率很低，很多都被扼杀在摇篮中了，而且大多数人活着这么幸福，谁又会想不开，走上不归路呢。警察同志们除了日常进行巡逻，其余时间可以坐在局子里饮水喝茶了。”他说着，脸上也露出幸福的笑容。“真是充满了安全感，能是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该是多大的福气啊！”我心想。

　　“我能看下你的人生分吗？”我笑着问。“只有在一些特别的场合，芯片才会显示真正的人生分，比如你想做科研领导人，这肯定需要达到一定的领导能力和对应的科研能力，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任职，需要考核，这个时候芯片才会出示真正的人生分。”他告诉我。

　　“真正的人生分，”我嘀咕了一遍，又说道，“你是说还有假的人生分，搞不懂欸。”“如果一个人非要知道自己的人生分，系统只会给出一个范围，但这个范围太广，也没太大的参考意义，比如他的人生分是66，系统会告诉这个人，分值在0至10000间，只是一个很宽的区间。这也是为了让人们不带有任何目的、自发地去做一些事情，也杜绝了靠关系去做一些事情，绝大多数人对此表示欢迎，大家都很认可‘公平’这一理念。也能真正地让有能力的人发挥所长。”他告诉我。

　　“现在就算芯片把人生分告诉我，也不真实，它可能会做出判断，认为我在炫耀。”他说。“听起来很悲伤，人只有在去世的时候才能真正知道他这辈子的人生分。”我说。“分数本身没有太大的意义，只要不停地追求、不断地提升自己的价值，每个人都能成为金子，闪闪发光。我们相信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只是尽可能地提供机会，让每个人都能实现自我价值。”他告诉我。

　　我想起了自己所在的时代。“我们那个时代还是有很多不完美之处，人们的共同标准过于单一，造成了很多浪费，尤其是人才的浪费，很多人难以发挥自己的长处，说是抱憾终身也不为过。”我感叹道。“你具体指什么？”他感到诧异，问我。

　　“我们出生不久就会去上学，接受教育，在学校里面，我们的共同标准就是分数，分数高的人会受到老师的欢迎，分数低的人很难受到任何人的待见。”我说。“你说的‘分数’和‘人生分可不一样’，‘分数’听起来像是为了别人，而‘人生分’是为了超越自我。”他打断我的话，说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很少有人会为分数本身而高兴。”我说。

　　“那你们怎么得出这个‘分数’呢？”他问。“就是通过考试啊，学习同样的知识，考同样的卷子。”我说。“听起来很公平，但又不公平，”他说，“每个人都面对同样的知识和相同的卷子，所考查的能力是相同的，这是公平的一面，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善于学习啊，有些人就是喜欢玩，这不把人家耽误了吗？不仅阻碍了创造力，也扼杀了很多人的潜能，”他说完笑了，又继续说：“就像把所有的动物都放在水里，让它们比赛游泳一样。眼一闭一睁，剑鱼已经到终点了，青蛙还在半路蹬腿儿，而马沉到海底又飘了起来，没获得名次，还把自己玩死了。”

　　“我们应该给各种人才以不同的环境，让他们尽情发挥，价值观应该多元化。就像只要是善意的行为就能增加人生分。”他说。我听完点点头，说道：“我们那个时代施行了大众教育，文盲越来越少，知识分子越来越多，大学生到处可见，但很多大学生都找不到工作，有的是因为自身能力和工作要求不匹配。很多人奔着高薪的工作去了，导致有的工作供不应求，有的工作供过于求，都造成了人才的浪费，”我说，“和学历有关的公司前排满了求职的人，但技工有面临很大的人才缺口。”

　　“这也太阻碍社会进步了，我们这个时代一直提倡发展生产力，怎么才能发展生产力呢？”他说，“和很多因素有关，和人才有关，人尽其才，社会能不进步吗？和制度也有关，要是奴隶制度或者封建帝制，社会能进步才怪。”他说。

　　“你们每个人都能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太自由了。”我非常羡慕地说道。“你对‘自由’的理解有些片面，”他却这么说，“自由不仅意味着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同时也意味着可以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儿。”他又解释道：“你想减肥，面对着很多美食，心里不停地说‘不’，但你的嘴巴没有忍住，囫囵吞枣了起来，看起来很自由，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但其实是不自由的，因为你心里想的是减肥。”

　　“带我去趟海边，会增加你的人生分吗？”我乐呵呵地问。“会，但依旧在自发的情况下，芯片会判断你的意图，能分析出你是自发还是另有目的地做某件事。能给自己和别人带来快乐，都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他笑着告诉我。

　　“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吧。”我说完，走到了一辆车子的旁边。“怎么解锁呢？”我想着，并问了出来。“你想多了，车子不会有锁。”他蹬起自行车，骑了起来。我把车推到路上，也蹬了起来，疑惑地问道：“怎么没锁啊，要是被别人偷了怎么办？”“这东西到处都有，没人会偷，再说了，就算偷走，又有什么用呢？”他回答道。

　　在之前的环境待久了，一时间很难把思维转化过来，对种种行为和现象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应该是向西骑行的，因为夕阳正映照在脸庞。四周无车，我抬头望向彩霞，此时的彩霞呈现出葡萄酒的颜色，我也真想喝一杯葡萄酒，陶醉在水天一色中。“看到海岸线了吧？”他指着南边，问道，我又看向他所指的方向。“这才是真正的大海啊！”我激动得无以伦比，望向海的尽头，只看到一条横线，这条横线将天与地隔离，心想：“看到这样的景象才能心生浩瀚与磅礴之感。毕竟是唯物主义者，还是需要多看这样的景色，对我来说，只有‘触景’才能‘生情’。”

　　前方有条向西的路，直通大海，他在前面骑着，拐了过去。“加把油，再骑几分钟就到了。”他说完，加快了骑行速度，我在后面紧跟着。直到这时，我才深切的明白为什么如此简单的自行车能够存活到现在，而在但是看起来很先进的东西却永远消逝了，因为骑车带来的快乐是独特的，很难被代替。

　　我们快走到海边的时候，把车停在了白线内，朝大海走了过去。海鸥在大海上空自由地翱翔着，海浪不停地拍打着海岸。“古人说过‘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他拍了下我的肩膀，说道。“对，这是一位政治家和军事家写的诗。”我回想起了这句诗，说道。“你说错了，明明是一位诗人写的，和政治、军事有什么关系呢？”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