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生命不可承受之轻
走过拐角消失在众人怜悯视线里的宁轻然对这道出戏的提示嗤之以鼻，擦掉眼角将出未出的一滴泪，望向远处忙碌搬运着桌椅板凳的人群。
三年的高中生涯就结束了，宁轻然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毕业季的新鲜空气，随后一闪身拐进了第一教学楼底楼男厕所。
狭小的格子里，坐在马桶上全身松弛的宁轻然像一个思考者一样弓着背，双手拄在大腿上，目光无神地注视着脚尖，他的精神早已如临渊一跃深潜入脑海里。
当精神越过黑暗，就能看到超凡的光，眼前亮起一道红色长条，仿佛幽暗中的烛火，每次注视都让宁轻然有种悟道的深刻体验。
“生命值：68。”
对修炼者而言，生命值是一切的根，不管是七八岁刚在学校里无师自通怎么扯女生头发的1星武者，还是像他这样已经十七八岁能上街头实现进厂自由的6星武者，甚至于能在锦官城搏一点薄名的9星武者，更甚至于武者之上，所有的境界都像万物生长离不开土地一样建立在生命值之上。
生命值68就代表他还处在6星武者的阶段。
在生命值长条之上还有一根黄色长条，旁边一行注解如阴暗巷子里女人脸上的脂粉一样妖艳又劣质地闪烁：蜕变值20，可+2生命值。
这根长条在两个月前还没有，宁轻然很清楚地记得是在那个阳台纳凉的晚上被一颗流星碎屑砸晕又苏醒过后才出现的。
望着两根长条的宁轻然眼中涌出些些微疲惫，眼圈有些发红，并不是矫揉造作，如果轻易便可以一生顺遂，谁又愿意颠沛流离？
谁愿意被人当众拒绝？
谁又愿意剥夺同是天涯沦落人最后的自尊？虽然命运的霸王花终究不会放过他。
重重地揉了揉脸，喉咙间发出一道撕裂压抑的低吼，宁轻然面色痛苦，他决定放下余书恒、陆飘飘和何淑雅，放下太多生命里的无可奈何，随着他念头一动，那根黄色长条拖着旁边的注解像几个人的脸孔般缓缓消散……
一股强烈的力量感在宁轻然心间勃然生出，随后扩散入四肢百骸，与此同时，代表生命值的红色长条剧烈拉升。
“生命值：70。”
红色长条呈现出最后的结果时，一股强劲的旋风以宁轻然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去，撞上格子木板发出一声脆响后方才完成这神圣的突破仪式。
宁轻然握着拳头，感受了一下7星武者更紧致的力量，脸上更多的是真正放下后的沉静和欢喜……
起身随手抽出一大卷纸，宁轻然回身望着狠心斩断的几大根粗黑庞然的杂念，默默擦拭着伤口，深切告诫自己以后都不能吃得太辣后，随手按下了冲水。
……
走出厕所的宁轻然足下轻盈得要生风，随着一阵叮铃铃上课铃声，隔壁教学楼响起一阵阵师生互相关照声。
望着远处的影影绰绰，一大股涌入宁轻然脑海的回忆不觉带起丝丝伤感，宁轻然决定不再看教室最后一眼，他转了个身朝校外的方向走去。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来，对这种众星拱月明显已经举重若轻的青年目光略带丝丝威严地看过来，宁轻然面无表情看过去，两对目光交织在一起碰撞出复杂的感觉……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也有个亲疏远近，有时候这个距离是跟老子有关系，有时候跟取向有关系，但无论哪种关系，宁轻然自觉彼此都不在各自的圈子里。
宁轻然随后就纠正了自己错误的想法，若是刚才何淑雅或者陆飘飘一时脑子短路答应了他的告白，那他和对方应该就有了八竿子才打得到的姻亲联系。
在一群人不屑又掩藏不住嫉妒的目光中，宁轻然从他们身边大摇大摆走过，就在擦肩而过的刹那，青年微微侧过脸，表情难得地抑制不住起来：“不要太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听到青年夹杂着几分训诫的话语，豁然转头的宁轻然平静地望着青年冰寒的面孔，脸上露出一丝和解的笑意，道：“你我本无冤无仇，都要分别了，何苦再纠结？”
“应该是你纠结。”青年冷笑。
宁轻然低眉，沉思，望着青年隐约闪烁着“心境：嘲弄”的脸颊，道：“我修炼上远不如你，仅仅是文科上强一点，何必呢？”
“我说了，是你纠结。”青年高傲的脸上掠过一丝晦暗，随即嘴角勾起一个弧度，似笑非笑道：“刚听说你跟淑雅表白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的宁轻然无所谓地耸耸肩，就在刚才他已经决定放下。
“好，很好。”青年冷笑了一声，连说了两个好，“希望你能一直这么硬气。”
“我还是希望和解。”宁轻然道。
然而看了一眼的青年直接漠视了宁轻然伸出的手，这个心结解开的可能是不大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宁轻然一把抓住他的手，握住。
“你觉得有意思？”青年面色一变，任由宁轻然摆弄着胳膊，不无嘲弄道。
“是挺没意思的。”讨了个无趣的宁轻然讪讪地放开青年的手，脸上挤出一个再假不过的笑容：“再见。”
青年冷漠一笑，恢复了皇帝一样的风度，在一帮臣子的簇拥下同宁轻然渐行渐远。
“你是要去厕所吗？”走出十来米远的宁轻然忽然回头喊道。
然而远去的背影连停顿一下都没有。
“断水了，我刚才窜稀都没冲水！”说完这一句的宁轻然走得特别快，因为没走几步远的他已经听到脑后轰的一声，有人明显承受不住这生命之轻，当场挫骨扬灰地怒吼出了三字经。
……
坐在草地上将手搓了又搓的青年全身都在因为愤怒而颤抖，在小弟紧张又理解的眼神中，青年一把拍掉只用了半瓶的矿泉水，豁然站起。
现在他更有理由将计划推动下去，新仇旧恨正好一起算，畅想着计划的青年俨然忘记了就算没有这件事，这计划依然会推进下去，当然青年就算想起来也绝不会承认。
青年燃起强烈使命感的同时，在二中校园旁边的府南河边，宁轻然却在目光呆滞地望着河面，两个月来的另类人生在他脑子里走马灯一样掠过，他仰望苍天，心境从惊奇、惊喜、惊吓再到现在的古井不波，目光决然如同一个便秘痔疮多年的沧桑老人……
这么羞耻的修炼方式真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