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莲湖。长明窟今夜无雨,只有死寂般的压抑。花袭与花妄隐在湖心一艘破旧渔船上,如蛰伏的猎豹,等待守卫交接时那稍纵即逝的时机。再过半个时辰,便是潜入的最佳时刻。
然而,长明窟太静了,静得反常。守卫数量锐减,且身上毫无灵力波动,竟全是凡人假扮。花月凤悄然潜回船上,面色凝重:“云蕖君,城中情况不对。”
花袭早已察觉,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他的心——真正的兵力去了哪里?答案呼之欲出:蓉城!拾月湾危矣!
就在此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长明窟内爆发,地动山摇!一座殿宇轰然坍塌,烟尘冲天而起。惊慌失措的守卫、仆役如无头苍蝇般尖叫着跳入莲湖,激起滔天水浪,几乎将渔船掀翻。
烟尘弥漫中,一头巨兽的轮廓赫然显现!它高达十米,屹立于废墟之上,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巨大的尾巴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烈焰!
焰尾!
更让花袭心脏骤停的是,烟尘稍散,一个缠绕着刺目电光的身影自焰尾背上一跃而下,如流星般砸向偏殿!
白羽哲!
他为何在此?焰尾为何听他驱使?!无数疑问炸响在脑海,但花袭已无暇细思。白羽哲的修为绝不足以长时间驾驭焰尾,他这是在燃烧生命!必须在他力竭前将他带出来!
三人如离弦之箭射向偏殿。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只见白羽哲缓缓从偏殿阴影中走出,手中……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那是许宗主!
与此同时,许家长老及附庸宗门的修士们蜂拥而至,恰好目睹这骇人一幕:白羽哲立于殿顶,脚下是熊熊火海与巨兽咆哮,手中是家主首级,宛如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到齐了?”白羽哲声音平静得可怕,他将头颅随意抛给踉跄赶来的许泽,目光扫过下方剑拔弩张的众人。焰尾在他意念驱使下,发出狂暴的嘶吼,巨掌一拍,便将一尊白虎石像碾为齑粉,随即扑入人群,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白二公子!”花妄扶起几乎瘫软的许泽,朝殿顶嘶喊。
白羽哲闻声,闭上了眼。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眸中一片死寂。他踏过满地残肢断臂,一步步向花袭走来。血污浸透了他的衣衫,身后是烈焰与哀嚎,可他脸上竟无半分波澜。
“花袭,你来。”他朝花袭伸出手。
花妄惊恐地拉住兄长手腕,拼命摇头。花袭却轻轻挣脱,脸上甚至漾起一丝温柔的、近乎破碎的笑意,一步步走向那个血人。
白羽哲猛地抓住花袭的手,用力将他拽入怀中!拥抱紧得几乎要将对方骨骼碾碎。花袭闭上眼,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住将军骨,没有丝毫反抗。
他能感觉到,白羽哲的身体在迅速变冷,手臂的力量在流逝,远处焰尾的攻势也显出了迟疑和畏缩。
突然,白羽哲松开花袭,猛地将他调转方向面对众人,同时冰冷的双喜剑刃抵上了花袭的咽喉!
“他修为耗尽了!”“拿云蕖君当人质?休想!”
幸存的修士们见状,立刻意识到白羽哲已是强弩之末,纷纷逼上前来。焰尾焦躁地低吼,却不敢妄动,天罚的威胁让它本能地畏惧。
“对不起……”一声极轻的、带着血沫气息的道歉,吹进花袭耳中。
花袭猛地转头,白羽哲却下意识将剑刃挪开了几分。就是这个细微的破绽!
花袭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未等他动作,白羽哲竟再次将他死死按回怀里,用身体将他完全护住!
也就在这一刹那——
“咔嚓——!”
一道撕裂苍穹的巨型闪电,如天神之鞭,精准无比地劈落在白羽哲背上!
“呃啊——!”白羽哲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吼,身体剧烈颤抖,却将花袭护得更紧。而他身后的焰尾,仿佛挣脱了束缚,火焰瞬间暴涨,发出欢愉而恐怖的咆哮,开始无差别地疯狂攻击周围一切!
那些企图抢功的修士瞬间被火海吞噬,惨叫声不绝于耳。侥幸逃生者魂飞魄散,抱头鼠窜。
暴雨,终于倾盆而下。
白羽哲猛地推开怀中已然昏迷的花袭,独自屹立于暴雨和血水之中。他仰天怒吼,与雷鸣、与焰尾的咆哮交织在一起,仿佛在向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一道又一道天罚接连劈下,他的身影在电光中一次次挺直,又一次次佝偻。不知过了多久,雷声渐息,火焰黯淡,那倔强的身影终于如断线风筝般,重重倒下,淹没在猩红的泥泞里。
片刻后,许洛被人推着轮椅,冒雨而至。他挣扎着扑倒在地,匍匐爬向许泽和父亲的尸首,发出悲恸欲绝的哭嚎。这表演足以迷惑残存之人。
见白羽哲倒地不起,幸存者们再度围拢上来。有人大着胆子用剑尖去挑他的衣襟。
突然,血水中那双眼睛猛地睁开!
“啊!他没死!”那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开。
许洛怒极,长鞭如毒蛇般卷住白羽哲的脚踝,将他拖到自己轮椅前。
“杀了他!”“为宗主报仇!”群情激愤。
许洛抬手压下喧嚣,脸上悲愤交织:“杀了他?太便宜他了!拾月湾、长明窟多少冤魂?仙尊、我父亲、花宗主、司徒宗主皆因他而死!云蕖君如今生死未卜!他白羽哲一条贱命,如何抵偿?!”
“拾月湾”三个字如同惊雷,在花妄耳边炸响。他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白羽哲躺在泥泞里,闭着眼,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脸庞,仿佛一切已与他无关。
突然,衣领被人粗暴地揪起!花妄猩红的双眼近在咫尺,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与疯狂。
白羽哲对他扯出一个破碎而惨淡的笑容。
下一刻,一记蕴含着全部怒火与悲痛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