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侍内纪夫,很不情愿,把跟由子的这场难熬的战争继续下去。三年来,打打停停,停停打打,一来二去,你来我往。
由子这方面,不仅丝毫没有回心转意的迹象,反而对丈夫愈加地冷漠与傲慢。
侍内纪夫,跟自己的某一房外室,不无嘲讽地说:“我说,你们可得悠着点儿啊!
你们的太太,可不仅是个大美人儿,而且是一位相当厉害的女人啊,像我这么一个在官场商场叱咤风云的大人物,在她面前,简直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啊!”
年轻姑娘,忍俊不禁,掩面讪笑着,反问道:
“您可也真是的!干嘛这样宠溺她呢!既然,她已经不爱您了,就该索性离婚才是!
我看啊,由子死缠着您不放手,还不是因为您手里的钱,还有您供着她那皇室贵族般的生活!
在我眼里,由子实在就是一个忘恩负义的坏女人!”
侍内纪夫,点着一支香烟,斜睨着那位面似桃花,肤美如玉的年轻姑娘,沉声呵斥道:
“不许你,这么没大没小的说话!我看,你们仨,才是坏女人呢!由子,可从来没理会过你们仨的事情,你们才是忘恩负义的家伙呢!”
年轻姑娘,楞柯柯地望着侍内纪夫那突然阴郁起来的脸庞,随即嘤嘤啜泣起来,娇嗔着窜进侍内纪夫怀里,继续为自己辩白道:
“我哪里不尊重太太了?我只是为自己打抱不平呀!您真把我当成傻瓜了嘛?即便我做的再好,哄您开心,陪您睡觉,也永远永远取代不了侍内太太,在您心中的位置!
侍内先生,请您告诉我,我究竟成了什么了呀!
是供您娱乐消遣的布偶娃娃呢?
还是您欺负太太用的战争工具?
先生,我两者都是吧!既是布娃娃,又是一杆枪!”
侍内纪夫低下头,看着年轻姑娘那梨花带雨的神情,又红又肿的眼圈儿,一时间竟动了恻隐之心,自己刚才的话,属实有些重了。
连忙丢掉香烟,吻了吻年轻姑娘的额头,赔笑道:
“你这小丫头啊,快别生气了,等我忙完了这段时间,带你出去旅行,就我们两个人,如何啊,小丫头!”
“真的呀,侍内先生,那敢情好啦!最好去一个远离东京的地方吧,城市生活实在是腻歪透了呀!
去一个,游客少少的,景色美美的,有山有水的,去了一次,还想再去的地方吧!”
侍内纪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疑惑地看着年轻姑娘的眼睛,反问道:
“怎么?怎么你们女人,都爱去这样的地方啊!”
“什么?什么‘女人’啊?噢,原来如此啊,我就知道,您是这样的人!其他女人去过的地方,我可不去!侍内先生,到时候,可别怪我,不知好歹咯!”
“没有的事!是一个生意伙伴,带着太太去休假,拍了很多照片回来,风景很美,而且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也不多!”
年轻姑娘,一听便来了兴致,神色雨过天晴,眼睛为之一亮,倏地从侍内纪夫怀里挺身而起,急急地问道:
“说的人家心里怪痒痒的!究竟是哪里呀,侍内先生?”
“哦,是横滨富士川附近,藏在大山里的,一家温泉馆!”
“哦?听起来真的不错呢!侍内先生!”
“是啊,是啊,不错,真的不错,相当的不错啊!……”
侍内纪夫,重新点着一支香烟,喷云吐雾之中,恍若那幽冥般淡淡的蓝烟儿,才是他今生今世的知心爱人。
侍内纪夫,经常这样,感觉他饶有兴致的时候,瞬间便沉寂落寞下来,没人惹他,也从不解释,就这么忽起忽落的。
年轻姑娘,也包括另两位年轻姑娘在内,都仿佛早已习惯了侍内纪夫,这副阴晴不定的鬼面孔,如此情境下,便不再打搅他,自顾自地起身离开,免得引火烧身,自讨没趣儿。
三房外室,即便各自在与侍内纪夫独处之际,也几乎从不主动谈及,有关侍内由子的是是非非。无论在多么情意绵绵的情境之下,也丝毫不去触碰这条底线。
这倒不是说,她们心底里有多么尊重、多么畏惧侍内由子这个女人,实在是,她们早就看透了侍内纪夫这个男人。
用其中一位年轻姑娘的话来形容:“实在是,透透的!够够的!腻腻的!”
侍内纪夫这个男人,行走人间、消磨时光、维系生命体征的方式,大体要分作两部分来说。
他喜欢女人,女人身上,那不可言说的温存与慰藉,令他心旷神怡,欲罢不能。
他也很喜欢钱,钱是他满足欲望的万能钥匙,可以为之不择手段,哪怕犯罪坐牢,在所不惜!
没错儿,以上的部分,便是世人眼中的所谓“成功人士”,侍内纪夫先生。
他又深爱着由子,生死不渝。从爱上由子的那一刻起,便把自己的生命赋予这个女人,倘若活着必须有意义的话,那么这个所谓的“意义”,便就是由子这个女人。
还有一点,更为滑稽讽刺,侍内纪夫竟又是一个深切自卑的男人。
侍内纪夫看待由子,始终有一种被迫仰视的痛苦,他不知道自觉究竟做错了什么,无辜招致由子的冷漠与蔑视。
直到现在,侍内纪夫仍然笃定,与由子的婚姻,是佛陀的造化和安排。
由此,便不难理解,侍内纪夫,根本就是一个肉体与灵魂,完全扭曲的男人。然而,却丝毫也不值得同情,原因再简单不过了,因为人们早已看穿了他那极端自私的本性。
三房外室,之所以从不打听由子的是是非非,也从不跟侍内纪夫谈婚论嫁,便是聪明的表现,侍内纪夫把三位姑娘,当成“布娃娃”消遣娱乐,姑娘们则把侍内纪夫,当作一部性能不错的“提款机”。一宗,不错的交易而已,绝无掺杂其它成分的嫌疑。
而侍内由子这方面呢,由子则早在结婚后不久,就已经看出侍内纪夫这个男人,极端自私伪善的本性。
与其说,侍内纪夫竭尽全力地,供养由子那如同皇室贵族般的奢华生活,便是对由子最真实的爱,倒不如说,是他不择手段地,满足自己的占有欲和虚荣心。
当初,就连由子本人也承认,她与侍内纪夫的婚姻,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衡量,都可谓“幸福美满”。
侍内纪夫,也的确想大展宏图,干出一番事业来。然则,事与愿违,缕缕投资失败,输得一败涂地。
他这个人,身无所长,却又好高骛远,既不听人规劝,更不脚踏实地。时常跟来路不明的朋友一起酗酒,跟不三不四女人昼夜厮混。
不多久,由子的父亲,便暗自提醒她说:“一时看错了人,不要紧,要紧的是,赶紧离开他!家里,会全力支持你离婚的!由子,你可要当机立断才好!”
万分不幸的是,天性善良的由子,不仅没有选择离开,反而想尽办法,从娘家借钱给侍内纪夫,帮他一次次地渡过低谷和难关。
当侍内纪夫,开始靠“政商掮客”的路子,不择手段地大把大把捞钱的时候,由子不仅非常厌恶这种,几乎等同于“诈骗犯”和“寄生虫”的生计,而且还非常担心侍内纪夫的安全,不止一次地告诫他“这是在犯罪,迟早要身陷囹圄!”
侍内纪夫,不仅没把由子的忠告,当作做妻子最真挚的关切,反而愈来愈恨怨由子身上那与生俱来的善良与理智。
近三年来,侍内纪夫曾不止一次地,这样“回敬”由子的善意:
“我说侍内太太,收起您的清高和纯洁吧,说真的,恰恰您就是坐享其成的那个人!
这房子里的,每一片砖瓦,每一件衣服,每一副首饰,那可都是用钱买来的呀!
太太,请您告诉我侍内纪夫,哪一块钱是肮脏不堪的,哪一块钱又是干干净净的呢?”
久而久之下去:
由子无奈的沉默,成了侍内纪夫眼里的傲慢与冷漠;
由子竭力的压抑,被侍内纪夫视为她的胆怯与懦弱;
由子善良理智的天性,换来的却是,侍内纪夫一次次地欺骗与玩弄。
侍内纪夫,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对由子的爱,是对“物”的占有,绝非“人”的爱情,他蔑视由子的独立人格与自由意志,这样的爱,既伪善,又歹毒。
换句话说,侍内纪夫对由子的爱,早就蜕变成,他仅剩的那点儿良心上,唯一的的点缀,亦或安慰了!
由此,便不难理解,当由子把离婚协议书,摆在他眼前时,他表面上嗤之以鼻,心里却如海啸般的震惊和恐惧。
由此,便不难预见,侍内纪夫是决不会在离婚协议书签字的,更不幸的是,还要变本加厉地要挟,迫使由子屈服。
7点整,侍内纪夫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古川酒店”,他安排好了一切,点着一支香烟,一个人静静地待侍内由子现身。
“古川酒店”,位于东京远郊,是一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高级酒店,之所以长盛不衰,远近闻名,倒不在于酒店的餐饮或设施,有什么过人之处,而在于它的特色服务,既神秘,又贴心。
国会议员,业界翘楚,政治家,银行家,实业家,近来甚至包括外国人,经常到“古川酒店”,接待应酬,秘密会晤,洽谈协商等等。
这里的名贵餐饮,充其量只能算作一道“开胃菜”而已,而高级艺伎们的粉墨登场,才是那些熟悉这里的常客们朝思暮想、翘首以盼的“重酬戏”!
蝉绾,便是一位艺伎,然而,她却在这个古老而特殊的行业里,有着自己独道的地位和传奇的声望。
蝉绾,是从来不外出应酬的,就像家庙里摆着的神龛,仅供景仰和倾慕,而她却也心安理得地俯视着人们,包括蝉绾自己的老板娘在内。
蝉绾享有按照自己的标准和心愿,选择客人的莫大自由。自然,凡是蝉绾的客人,每次结账的金额,经常是普通客人的几倍几十倍之多。
侍内纪夫,并非蝉绾的客人中,最有实力的金主,但却是最令蝉绾心旷神怡的那位“幸运儿”。
就连蝉绾的老板娘,也时常纳罕,就算侍内纪夫有一张冷峻英武的面孔,有一副健美匀称的身板,有一家日进斗金的公司,甚至,还有一位前国会议员的老爸。
可是,在蝉绾熟络的客人中,也只称得上,中等偏上一点点儿的水准吧!
谁料,认识侍内纪夫后不久,蝉绾便动了赎身的念头,这个巨大的商业秘密,只有老板娘一个人知晓。从此,便恍若一枚定时炸弹似的,悬在老板娘的脑袋上,晃来晃去。
侍内纪夫,如何能俘获一位年仅19岁的,且势头儿正如日中天的艺伎的芳心呢?
侍内纪夫的“秘密武器”,不外乎中年男人们,吸引妙龄少女时的惯用伎俩,除了跌宕起伏的身世,便是感同身受的悲情。
原本,逢场作戏,百毒不侵,是蝉绾这类少女的职业技能,然而,每当外形刚毅伟岸,商场叱咤风云风的侍内纪夫。
这位33岁的大男人,一头扎进一位19岁少女,那单薄孱弱的怀里面,“呜呜”痛苦的时候,总是搅得蝉绾心里面,五味杂陈,不知所措。
就在局外人,觉得滑稽可笑之际,蝉绾心底里,却早已按捺不住了。
蝉绾赶紧拿出自己的丝绸手绢,轻轻地擦拭着侍内纪夫脸颊的泪水,伤心欲绝般地,啜泣道:
“不哭了,不哭了,侍内先生,蝉绾理解您的苦衷,您的这番遭遇,实在太令人同情了呀!
您就这么哭下去,蝉绾的心,就要被您哭碎了呀!”
说着,蝉绾一面用玉葱般的纤纤玉指,抚弄着侍内纪夫的乱发,一面抽噎着,偷偷拭去自己眼角的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