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进去的是张渝。“橙子，你醒过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以后我送你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好不好，我们还说要当彼此孩子的干妈啊，”张渝深吸了一口气说，“贺橙，你要是今天醒不来，我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张渝还想说什么，就见张一恒隔着玻璃轻轻的敲了敲。九年啊，张渝和贺橙相识的日子比和周言认识的都久，其实张渝一直都是一个比较怪的人，不然她这么多年也不会只有贺橙这一个闺蜜。贺橙是那种朋友很多很多的人，而张渝却恰恰相反，有时候张渝能宅在家一个月，而贺橙呢飙车，蹦极，记得有一次她问过她为什么喜欢这些运动？贺橙当时怎么说的呢，“因为张一恒喜欢。”当时细碎的阳光洒在贺橙的脸上，她少女般的天真是我在很多年后想起仍觉得心疼。爱一个人从来想着的就是迎合他吧，直到现在，她躺在重症监护室，身上插满各种管子，张渝就想摇醒她，告诉她，她爱的男人还活的好好的，而她，却把自己折磨成这个鬼样子，当时的张渝想着，问她，值得吗真的？
张一恒进去时，看到贺橙那样，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床上，他生出了一种他和贺橙可能真的不死不休了。看着她的脸，张一恒突然想起了很多细节，贺橙最喜欢和芋泥奶茶，底茶要绿茶，贺橙喜欢穿亮色衣服，因为会让我一眼认出来，贺橙最喜欢糖醋小排和海底捞，贺橙第一次和我表白时，我就想，我好喜欢她，可我不能让她看出来，因为我害怕她离开我，贺橙最喜欢看恐怖片了，虽然每次都会扑在我怀里。诸如种种，等从回忆中出来时，张一恒已是面上一片冰凉，他这个人，自由风流惯了，人生中俩次流泪都是因为贺橙，第一次是贺橙流产，第二次就是这次，张一恒凑在贺橙耳边，说了一句话，“贺橙，你要是今天醒不来，我张一恒就和你一起走。”张一恒的眼神很坚定。他盯着心电图，那几分钟对他来说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那条线慢慢的升高，然后再下降，他想，我的阿橙还是不舍得我的，他冲出去，叫了护士。病房外的张渝在周言怀里放声哭了起来，“她扛过来了，扛过来了，周言，我很庆幸。”张渝在这一刻其实是羡慕贺橙的，她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愿意为了自己爱的一切来付出这么多，什么都在变，而自己呢，她的爱早就在这五六年反反复复的抑郁症中消耗殆尽了，她现在抱着曾经最爱的人，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橙子那样，其实人最可悲的不是不被爱，不是爱而不得，而是你终于有一天发现自己爱人的能力好像丧失了，人还是当年的那个人，只不过早就没有那份悸动了。
医生进去了一波又一波，然后过了好一会，医生和他们说，“很幸运，病人醒了，十分钟后，大概麻醉失效了，你们就可以进去看她了，不过不要和病人聊天太久，她现在需要静养。”“医生，谢谢，谢谢你。”张一恒一直给医生鞠着躬。此时的周言却是一怔，张一恒和他们所有人都说，他只是喜欢贺橙，但还没有非她不可的程度，他会为了自由而娶自己不爱的人，也会再手术室门口一脸认真地说要陪她去，可看着他如今感激医生的模样，还有他刚刚跑出来脸上的泪痕，他紧了紧抱着张渝的手，他尽管不知道自己现在对张渝到底是一种什么心情，可他知道，他绝对不能想到如果今天躺在手术室的是张渝他会怎么办，或者说，这种事，想都不能想。
张一恒在贺橙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阿橙，我爱你。”贺橙闻言一怔，他们在一起虽然很多年，但除了高中时候张一恒说过我爱你后，近几年哪能听到他这句话呢，他们的爱经历过浓烈，经历过平淡，直到生死面前，张一恒终于承认，自己没有她不行。他说的很慢，“贺橙，我高一遇见你，到今天十二年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你对我来说，是一个永远不会离开的存在，你知道吗，只要有你在，我就心安。直到那次我们的孩子没了，我当时就想，我想娶你，而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意识到自己心意的第一反应是躲避，我喜欢那么多刺激运动，我很怕哪天就会丢下你，对于当时的我来说，自由比爱你重要。可你永远都不会保护好自己，我就想啊，除了我，还有谁能照顾好你呢。贺橙，我们结婚吧，我再也不玩了，我想好好照顾你。”张一恒满脸泪痕，几度哽咽。贺橙其实想的是，我的少年变成了男人，我是教会他长大的人，可我不想最后变成他的负担。“……阿恒，你不用内疚，我只是……在告别，我过几天就会病好，你不用为那些所谓的负罪感来说娶我。我只想和你好好再见，”在贺橙说话期间张一恒一直拿棉签沾着水来润她的嘴唇。张一恒打断她，“你可能现在还不相信，不过我会证明给你看的，阿橙。”张渝走了进来，“我能和橙子单独说几句话吗？”张渝看着贺橙，话却是对张一恒说的。张一恒走了出去，张渝看着她，眼眶就不自觉又红了。“你要吓死我啊，臭橙子，你怎么舍得……”张渝话说了一半就哽噎起来，“贺橙，我再和你说一遍，男人不是生活的全部，你还有你妈，还有我啊，你要是真……我们怎么办。”贺橙一怔，“小章鱼，你知道吗，我妈又要结婚了，我第一次觉得，我像个没人要的丧家犬，所以我才会出去玩赛车，……我心里难受啊。”张渝没说话，搂紧了她，她一直就知道，张渝虽然是跟了她妈妈，但是这么多年关系也是不好，有时候上帝还真是不公平，往往会爱情亲情同时让人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