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的一个朋友
思考会带来孤独。
沉很轻松就浮动到了上面。它控制着壁膜，热情地将同类一个个触碰过去，并帮助它们赶走了几个古怪的细菌。
无动于衷。同类对沉的到来既不排斥也不欢迎，只是本能地朝着光线密集的地方移动，释放着大大小小的气泡。
它们是不同的。
终于，沉失落地发现，或许在自己找到名字的那一刹那，它就永远地失去了它们。
于是，沉选择了留在幽暗的水底。相比上面的热闹，呆在这儿反而没有那么孤单。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值得它不顾一切地去追寻了。
那些发生在意识深处的变化，沉只是略微思考就放弃了。
它并不感兴趣。
一，二，三……十；一，二，三……十……
这就是沉目前在做的事情。它在数数。
沉顺着水流移动着，不厌其烦地数着那些飘落的“雪花”，尽管它只会数到十。
不过，沉可不会理会其他的生灵，它只会目送一个个同类消失在水底的黑暗中。
唯有这时，沉才会感觉到同类在自己的身边。
而下面，是大家共同的归宿。
有时候，沉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无比熟悉的身体竟不是自己，倒像一艘船。
自己可以肆意地修改它，包括吐掉体内的某个囊体，又或者从外界捕获想要的部分并装入自己的身体中。
这可真是件有趣的事情。沉心想道。
于是，沉除了数数，又有一件事情可以做了。
沉开始留心经过它身旁的残躯，每当它们接触到的时候，沉就控制自己的膜牢牢吸附住，然后慢慢包裹。之后，沉会选择性留下一些部分，有时是类囊体，有时则是气囊。因此，它的体型也扩大了1倍有余。
变大的身体使沉的意识更为活跃，它思考的速度也比之前快了许多。现在，它甚至可以同时做两件事情了！
奇怪……
就在刚刚，沉打算将一个气囊吐出体内的时候，它发现自己稍微集中注意力，那个气囊就在它眼前快速变大起来。
一瞬间，沉的意识分割出两个视角。一个视角中，无数奇奇怪怪的小粒子紧密排列，另一个视角中，微白的气囊正在被排出身体。
难以理解……
沉困惑地思考道。
奇怪的事情真的太多了。哈，奇怪，我喜欢这个词。
沉马上又放弃了思考，转而去观察身体的其他部分。无论如何，沉知道，在这寂静的水底下，奇怪的就是有趣的。有趣的东西总能让它忘记孤单。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一，二，三……十……
不变的“雪花”不断落下，不变的数数下是逐渐冷却的心。
“沉，好像……有点累了……”
水域很大，大得沉数不清有多少生灵，水域也很小，小得沉已经看倦了周围的风景。
现在，唯一能带给它温暖的，只有那簇意识中的光焰了。
沉总是静静地看着那抹光，像是思考着什么，又或者只是在发呆？
它不知道的是，一个奇异的生灵也在默默看着它。
……
许辰感到很荒谬。
“我是谁？我在哪里？我不是在等着开饭吗？”
在之前沉濒临死亡的时候，许辰苏醒了过来，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抹光。
“我也能成为光？”
那一刻，许辰有许多话想说口，可他没有嘴巴。他只是一抹光。
好在新时代青年心理接受能力都挺强，许辰马上检查四周情况，发现了那行闪烁的文字。
“姓名、时间？这是我的系统爸爸吗？”
“系统！三清大神、佛祖、玛利亚……土地神君！爹！”
许辰竭力摇曳着光焰，心中努力呼喊，但显然没什么卵用。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许辰试图分析原因，但果然这一切已经超出了人类的认知范围。
“也许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抖动的光焰显得很不平静。
过了一会。
“为什么会这样啊？我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啊！”许辰自暴自弃道，一旁跳动增加的时间，让他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最后，许辰还是不得不接受了现实。他现在心里只剩下后悔，后悔没有早点回家陪伴父母。
许辰不敢想象自己走后二老的反应，只能强迫自己忘记。
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许辰过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拥有着两种视角。
正常情况下，许辰能看到的是一片白茫茫的空间。当许辰感应这片空间的时候，缤纷的色彩就突然闯入了他的眼帘。
“我是个蓝藻？”
许辰惊悚地发现自己居然对水中的一个生物感到亲密。这玩意他以前干工程时清理过太多了，可谓印象深刻。
“这蓝藻怎么孤零零地在这？得赶快浮起来啊，没阳光怎么活。”
涉及到可能是自己这一世的身体，许辰不由一阵焦急。
但就好像小腿抽筋一样，许辰能无比清晰地感应到这个蓝藻，却不能控制它做出任何行为。
“这个蓝藻有自己的想法！”
许辰有些丧气，意外总是接二连三，比如，马上他就发现这第二视角也不对劲。
“这视角居然也有自己的想法！它在自己转动。”
这真是何等的……
许辰化身的光焰狠狠地摇曳了几圈。尽管如此，许辰还是没有退出第二视角。
震惊过后，许辰还是挺好奇的。今天发生的一切都非常的离谱，只能花时间慢慢观察了。
漂过来！漂过去～再漂过来……
能活着全靠捡掉落下来的垃圾吃。
大部分时间这个蓝藻都在仰望水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是羡慕自己上方的同类吗？羡慕就浮上去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路过了好几道阳光，居然没有一点反应。
好家伙，原来体内是一个类囊体都没有啊，难怪连泡都不冒一个。营养物质倒是装得满满当当，又能漂好久了……
对照文字，许辰已经观察了2天。经过这段时间的发现总结，许辰确认了这是一个完全躺平了的蓝藻。
难以想象，自然界居然可以孕育出这么咸鱼的一个蓝藻，关键它的小日子还过得不错。
许辰感觉自己也变得咸鱼了，竟然能够完整观察下来。
身体影响意识，地星科学家的研究果然有道理。
又过了1天，一个新的变化出现了。在蓝藻的体积扩大为原本的3倍后，许辰发现自己能从这片纯白空间接收到一些断续的想法。
“一，二……”
“饿了，吃……”
“奇怪……”
那一刻的感觉非常奇妙，就如同护士小姐把接生的孩子放在了许辰的手上。一种超越一切的羁绊浮现在许辰心中。
“我当爹了？！”
许辰错愕，思维都停滞了几秒。
我怎么可能有孩子。
许辰笑了笑，心中开始认真起来。
看来，这地方还存在一个小朋友。
接下来的日子，许辰也如愿知晓了那个小朋友的名字：沉。
沉是个自闭的蓝藻。
以前，它还是对着水面发呆，现在，它总是对着许辰发呆。
这几乎废掉了许辰的第二视角，导致他现在能做的居然也是发呆。
这可不行，我得点醒它！
“你好。”许辰斟酌了好久，终于小心地问候道。
猛然间，整片纯白空间摇晃起来，有了流动的迹象。
许辰连忙切换到第二视角，只见景象已经不在纯白空间，周围的一切都在四处转动，偶尔能看到一些扭曲的水流。
该不会把这孩子吓坏了吧？
沉的确被吓到了，它已经很久没有害怕。许辰短短两个字的问好，带给它幼小心灵巨大的震撼。
不知所措，慌不择路。
小蓝藻在水中胡乱地窜着，巨大的害怕后是巨大的喜悦，这让它动得更频繁了。
“你……好！”
过了好一会，沉才小心地看向意识深处的光焰，模仿着他进行问好。
我找到同类了！
沉心中首次出现了紧张的情绪。
“我的名字是‘沉’，你有名字吗？”
“当然。许辰，这是我的名字。”许辰好笑地感受着这个幼小意识的紧张，说实话，他还真担心沉吓得不敢再来了。
“哈，许辰，我的同类！”
“许辰，许辰，许辰……”
小蓝藻又窜动起来。
“别那么激动，我的朋友。”
还有，我知道你的气囊很多，可再这么放气下去，你是真的要沉了啊。许辰颇有些无语。
“朋友？是的，许辰是我的朋友，比同类更同类！”
沉在意识中开心地说道。它再次恢复了以往的活力。
“许辰，我的朋友！我们一起去看水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