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多远?”身后传来疲惫的男声,这已经不知道是他第几次发问了,他的山羊靴底每一次在地面上摩擦,听起来都十分沉重。
“不知道,我也从未到过那个地方。”易回答,比起刚刚踏上这段旅途的时候,他此刻的步伐显然也不怎么轻快。这是必然的,光是横渡卡瓦兰海峡就差点要了他的命,对于一个来自高原地区的人来说,不论是摇晃的船身,还是腥咸的海风,每一样都时刻让他作呕。
“或许还要再走上一个月。”身后的男人继续说道,易能听到他拧开水壶的声音,“不知道那些诺克萨斯人是怎么做到的,乘船穿越克拉兹海后,还有力气跑到别人的土地上烧杀抢掠。”
易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或许他们从小就有出海的经验。你知道的,天,我们对于外面的世界了解的并不多。”
这也正是他所在意的事情,虽然易没有参加过战争,不过他知道,在作战之前平白消耗大量的体力,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做法。而克拉兹海是那么的广阔,即使是最好的水手,经过这样的折腾,也早就精疲力尽了。
但是,从这些天偶尔碰到的难民那里得知,诺克萨斯士兵的身体似乎并没有被长途跋涉拖垮。
显然他们是有备而来的。
“我只听说过比尔吉沃特有很多一流的水手,他们以海洋为生,难道诺克萨斯人也开始做海盗的营生了吗?”身后那个被叫做天的男人又说,“不管怎样,这对我们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是的,易摸了摸别在腰上的剑,他们的敌人来自海洋的另一边。四月初的某一天,许多挂着诺克萨斯旗帜的船突然出现在了海平线上,从艾欧尼亚西南部的海岸登陆后,这些侵略者们长驱直入,迅速掌控了南方的三个行省。四天前有个从前线撤下来的伤兵告诉他们,战火可能已经烧到了均衡寺院的山脚下。
而艾欧尼亚人呢?易感觉自己的双腿开始发麻,疲惫正在折磨他的肌肉,他已经走了太久了。战争的消息传开后,有很多人响应了艾欧尼亚同盟的号召,他们从四面八方赶去目前的主战场——纳沃利行省进行支援。但听说其中大多数人根本没来得及穿好盔甲,就已经累得握不住手中的武器了。
在这片土地上,步行仍然是最主要的交通方式,这使得他们的支援无比费时费力。
“就在前面休息一下吧。”易指着不远处的一片山坡,他们一路上都是顺着山麓行走。正午将至,阳光在两个小时前就变得刺热。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一个早上,这会儿不管是腿还是胃,都已经不能支撑他们继续前进了。
四周十分安静,这种地方人迹罕至,看起来很安全,非常适合停下来歇脚。
这是一个十二人的队伍,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每个人的皮肤都黝黑且发红,显然是一群高原居民。他们背着简单的行囊,腰里都带着佩剑,虽然个个面色疲惫,但看得出以前一定接受过很好的训练,因为没有接受过训练的人,是无法仅用半个月的时间,就从提瓦瑟高原走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的。
易选了山坡上一片树木茂密的区域,和他的同伴们停下来休息,正午的烈日下实在不适宜赶路。虽然听起来纳沃利那边的战况很不乐观,但是他们也不能光顾着向前,必须得合理调节自身的体力,这样才能更好的发挥他们的剑术。
已经有人开始生火,另一些人则拿出自己的食物准备加热。
这里应该是提玛山脉东麓的中段位置,他们在渡过卡瓦兰海峡后先到了崴里,在那里补充了粮食,然后就顺着山麓一直朝东北方向前进。临行前他们的师父说过,一直走到山麓的尽头,就能看见普雷西典的塔尖,然后再朝西边前进,等到哪天突然遇上了诺克萨斯人,就说明他们已经到了纳沃利行省了。
易并不想见到诺克萨斯人,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永远不要遇见。易没有怯战,只不过,越早的遇到那些侵略者,就越说明他们已经失去大片的家园,也就有越多的艾欧尼亚人死在诺克萨斯的利斧之下。
这些都不是易所愿意见到的,从这些天听到的消息来看,诺克萨斯人是如此的骁勇善战,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们的战旗就会出现在离自己故乡不远的地方。
时值正午,即便是在树影下,空气也十分燥热。易抬头望向天空,希望可以看到飞鸟,或者其他什么活物,可惜,这些自然的生灵似乎也随着诺克萨斯的降临,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易突然有些不安,他所熟悉的生活也如同这些生物般,在逐渐远去。
十二人搭建的简易营地十分安静,除了柴火的噼啪声和食物的咀嚼声,什么都没有。
但就在那么一刹那,易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
他朝刚才感觉到的地方望去,那是一片灌木丛,其他人也停下了手里的活,一齐望向那边。虽然看起来易好像是他们的头领,但实际上,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即便不是战场上那些身经百战的士兵,日积月累的修行还是赋予了他们敏锐的五感。
响声只有那么一瞬间,但易不会怀疑自己的判断,他朝其他人做了一个戒备的手势,然后左手摸向自己腰间的剑柄。
“出来!”易突然弹身而起,直盯着那片灌木,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很紧,剩余的十一个人也没有迟疑,只在一息间便已摆好架势,脸上一扫之前疲惫的神情,眼里满是警觉。
这里不可能有难民,易很明白,难民可没法从提玛山脉的西边翻越过来。也不可能是什么动物,因为易已经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但从来没有什么动物能让他觉得危险。
灌木丛还是一动不动,易抽出了腰间的剑,双手紧握,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可能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