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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月桂堂春

第十五章:离心

西关月桂堂春 小强小姐 8275 2021-11-08 12:44:37

  皇后娘娘周如薰上个月收到昀初从鹭州寄过来的信之后,连忙打开来看,薛涛笺上的盈盈小楷,仿佛写信之人正在眼前,字数不多,但每个字都透露着可爱和娇憨,信是这么写的:

  “昀儿恭贺皇后娘娘生辰之喜,特备薄礼一份,请娘娘亲去穆府,在后花园第二颗石榴树下,有一白玉石,搬开挖土,深约一尺,方见宝物。”

  “真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如薰难得开怀一笑,随即便召唤内侍公公备轿,小公公不解,连忙磕头问道:“奴才斗胆问皇后娘娘要去哪里?这会儿外面日头正晒,万不能伤了凤体。”

  如薰淡然一笑,说道:“无妨,本宫近日一切都好,你快去备轿吧,本宫想去一趟穆府。”

  那小公公一听直嗑响头,结结巴巴地说道:“回娘娘,是,是那个被查抄的穆府吗?”

  “穆卿忠良,不是擢升去西北赴任了吗?怎么说是查抄,再胡言乱语,仔细你们的皮!”如薰脸上难得有了怒意,将那小太监吓得一激灵,他连忙跪着后退离开了。

  宫女绿檀,也是如薰的贴身丫鬟,自然随嫁入宫,一直近身侍奉如薰,对她忠心耿耿,看到娘娘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连连用冰帕子轻轻擦拭,心疼地说:“虽说是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可白天的日头依旧毒辣,娘娘怀着孕,就不要随意走动了,等下奴婢替娘娘去一趟穆府,把礼物给带回来可好。”

  如薰宽慰她:“本宫想出去走走,太医也说适当走动对胎儿有益,等他们请示完陛下,再备好轿辇也就过了未时,已经不那么热了,本宫还好,不像昀儿自小就怯热,今年盛夏格外热,鹭州王府的冰也不知是否够用,这丫头,但凡热一点,就犯懒不肯出门。”

  绿檀扶娘娘坐在榻上,又亲手扇起扇子,笑着回忆道:“奴婢还记得昀初小姐,啊不,王妃初到咱们府上就迷了路,还是娘娘您牵着她回到正厅,席间您还给她剥了螃蟹,没想到她下次来,带了一大盒子穆夫人做的点心,您这一吃就是五年,穆夫人时常做了送来,连奴婢都跟着沾光呢。”

  如薰想起旧时就觉得心头一暖,穆夫人的确拿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疼爱,尽管母亲不在了,夫人依然常做了好东西派人送到宰相府,即使频遭白眼也乐此不疲,连女子初潮如此难以启齿的事情,都是穆夫人不厌其烦地教导,亲手为她擦洗更衣,所以,自然她也得像长姐一般照顾好昀初,只可惜,事与愿违。

  半个时辰后,那位太监来报,说是陛下已经应允,并派禁卫军护驾亲随。

  “娘娘你看,陛下多疼你啊。”绿檀由衷地感叹。

  “是啊,本宫所请之事,他无一不准。”如薰笑着说。

  穆府离皇宫较远,如薰以前并不觉得,在轿辇里坐了大半个时辰方觉得路途辛苦,绿檀提议了几次停轿让御医检查是否稳妥,都被如薰拒绝了,只说一切都好。

  终于,轿辇停在了穆府门口,绿檀打帘扶娘娘下轿,如薰站在穆府的大门前,门楣萧瑟,墙头的爬山虎没有了禁忌更加肆无忌惮地爬满院墙,曾记得昀初皮猴一般机敏地翻墙出来,偷偷钻进她的马车里,两个人在西山玩了大半天,至晚方归,回到家中,两人自然是各自挨了一顿打。

  因为提前安排,穆府的大门被打开,如薰就在绿檀的陪同下走进这座她既熟悉又陌生的庭院,宫女侍卫在后面远远跟随者,亦步亦趋,娘娘似乎多有留恋,每间房、每棵树都能拉着绿檀说上半天,直到来到昀初在信中提到的那棵石榴树。

  娘娘站定,绿檀便招手示意侍卫拿来铁锹开挖,果然有一块白玉石头,那侍卫一把搬开,裸露的泥土上有紧实的压痕。

  很快,一个乌黑的铁皮盒子便被挖了出来,侍卫擦拭之后当着娘娘的面儿打开,里头的物件被油纸包裹着,轻轻掀开,是一本书,确切地说,是一本食谱,清正秀丽的小楷写着:《盒子园食单》。

  如薰接过来,一看便笑了,昀初方来京城,住在这座被赏赐的宅院里有诸多不快,直言京城太拥挤,到处是人,到处是房子,便把京城比作是“大笼子”,把这座庭院称作“方盒子”。

  仔细打开,这食单里详细记载如薰曾在这里吃过的每一道喜欢的菜,每一种可口的点心的详细做法,大多是穆夫人亲手所做,食单是昀初亲笔所写,每一页都仔仔细细、干干净净,可见,是昀初得知要随迁鹭州后,忙拉着娘亲将每一道菜全部重新做一遍,她自己在一旁详细记录,终于赶在离开前制成这本食单,只因当时见面诸多不便,也是为了不徒增伤感,便没有亲自交给她。

  如薰泪如雨下,往事排山倒海般袭来,她扶着石榴树勉强支撑,不至于倒下,绿檀连忙上前扶起,跟着难过了好久。

  的确,穆大人虽说是被擢升西迁,但穆府当时几乎与抄家无异,除了少数奴仆,其余的全部被变卖发落,穆家清贫,也没有搜出来多少值钱的物件,唯一令人印象深刻的便是那扇红木大漆镶象牙屏风,象牙被嵌成反弹琵琶的乐伎,只看那乐伎的衣形,应是一位胡人女子。

  如薰当日被困在深宫自然无法得见,却安排绿檀偷偷溜了出来,她在附近,混在人群当中,看得是胆战心惊,回宫后,并没有与娘娘细说,只说穆家双亲精神尚好,穆老爷还出来送别负责查抄的禁卫军首领。

  如薰回到后宫,陛下恰巧来探望,因为听说皇后今日在穆府找到一本书,觉得好奇,召见完兵部尚书之后便直接来到梓宸宫,如薰歪着身子靠在榻上,见陛下进来,便准备起身接驾,不料陛下先她一步坐了下来,径直问道:“听说皇后今日得了一本奇书,爱不释手,朕觉得有趣,便想着来看看。”

  如薰无奈一笑,便将手上正翻看的食单递给他,轻声说道:“不过是昀儿写的一个食谱,原是穆夫人常做给我俩吃的小菜和点心,这丫头怕她离京之后我嘴馋想念,就先写了这么个食谱藏在穆府。”

  陛下一听,更觉得有意思,随手翻阅了几下,只见那里头记着的菜名也很是有趣,便不禁问道:“这个‘掉牙糖’是个什么食物?”

  如薰听完掩面一笑,解释道:“是冬瓜糖,只不过穆夫人的做法较为新奇,除了用白糖腌渍,还用各种瓜果挤出汁水,小火熬干,形成浓稠的糖汁,将浸过的冬瓜放进去搅拌,直到冬瓜沾满糖汁再放到锅里翻炒,这样做出来的冬瓜糖既有颜色又有瓜果的甜香,只不过太甜了,比一般做出来的冬瓜糖甜上许多,刚开始吃觉得还好,多吃两块就觉得腻,还得用夫人做的栀子茶解腻,昀儿说这糖甜得掉牙,所以就叫它是‘掉牙糖’。”

  “那这个‘笨蛋糖’又是什么?”陛下指着一页继续问道。

  “是咱们小时候常吃的糖葱,”娘娘不禁莞尔:“每次入学都要包些糖葱孝敬孔夫子,寓意聪聪明明,可那时昀儿厌学,又不得不去,跟夫人耍脾气说自己不想变聪明,就愿意做个笨蛋,然后就管糖葱叫‘笨蛋糖’。”

  陛下一听哈哈大笑,合上食单后不禁感慨:“不愧是能吃能睡的祯平王妃,这个礼物送的果真合她的性子,只是怎么都是甜食,吃多了怕不大好吧。”

  如薰解释道:“也有其他口味的点心,只是夫人善做甜食,说来也难得,昀儿竟然没有坏牙。”

  两个人就这样嬉笑温存了片刻,如薰忙想到下月就是昀初的生辰,便请教陛下如何回礼。

  陛下细想了一会儿,才认真回答:“祯平王府与京中无二,自然是吃穿不缺,还是朕上次说的,如果昀初能尽快有孕生子,不仅能宽慰母后,也能告慰父皇的在天之灵。”说到这里,陛下站起身来,神色沉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皇后有所不知,父皇与母后在朕之前还有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天资聪颖,机敏过人,开蒙早又刻苦,父皇母后极为疼爱,连皇祖父都说这孩子必成大业,只可惜,有一年秋猎,皇祖父执意要带他去围场长长见识,还替他做了一把小弓,他头一回骑马,觉得很新鲜,本来一切都好,却没想到那马突然发起疯来,驮着他飞奔,他年纪太小,难以紧握缰绳,便被甩下马,重重摔倒在地,当场不治,那年,他才八岁。”

  “父皇和母后深受打击,父皇强忍着悲痛参政议事,母后因此病倒,一蹶不振,三年无所出,直到相继生下了朕和阿靖才觉得有了寄托,尤其是阿靖,父皇总说,他最像那个孩子,所以总是单独教导,还亲自教他习武,他说要娶谁父皇几乎没有迟疑就答应了,还亲自拟赐婚的圣旨,嘱咐他尽快成家生子,说不定还能见到皇孙出世,就连他去了鹭州,母后还一直牵肠挂肚,朕每日去向母后请安,她都要打听阿靖过得如何,衣食住行事无巨细,而对朕,总是那么一句话,‘要以你父皇为榜样’。”

  话至于此,已经无法再继续深入,陛下知道,如薰也知道,所以她听完,便起身拉住陛下的双手,无比心疼地劝慰:“陛下,终究是你登上了皇位。”

  是啊,天下都是他的了,再多的遗憾也显得无足挂齿了。陛下将温柔贤淑的皇后拥在怀里,欣慰地说道:“皇后,幸得有你。”

  “那陛下觉得送什么礼物能促使他二人尽快有喜?”皇后娘娘有些头疼,总不能让陛下明发圣旨吧。

  没想到陛下却说:“朕在阿靖的折子里特别注明了要尽快为北堂一族开枝散叶,至于你的好姐妹怎么劝,那是你们女儿家的事情,朕也不好帮你。”

  如薰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暗暗想着会不会是王爷的问题,但又看了一眼身姿挺拔、俊朗疏逸的陛下,瞬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当夜,灯火通明的宰相府书房内,宰相大人正把玩一柄短剑,师爷轻声敲门,获允后推门而入,拱手行礼,周仰正见状问道:“都打听到了没有?”

  师爷再次俯身,回答道:“回大人,娘娘说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食谱而已。”

  周仰正听完不解,随即放下短剑坐了下来,再次问道:“一个食谱,至于她一个皇后娘娘亲自去取?”

  师爷非常肯定地说:“确实就是一个食谱,恐怕是娘娘和穆家小姐小时候常玩的把戏。”

  宰相大人冷哼一声,骂道:“果然跟她那个娘一样没出息。”

  师爷本来就觉得此事无关紧要,在他看来,那个穆小姐除了礼貌矜持,并没什么脑子,但凡与她有关也多是吃吃喝喝,或者教唆自家小姐闯祸,惹老爷不快,从来都不用担心。他更想跟老爷汇报的是有关陛下兄弟俩的事。

  “什么,你说今日陛下对如薰说了先帝和太后是如何疼爱祯平王的,言语之中多有不忿之意,此话当真?”周仰正听完师爷的汇报立即激动地站了起来。

  师爷抚须一笑,认真地点头:“千真万确,大人果然高明,先是示好祯平王,再扶陛下登基,他们兄弟俩果然心生嫌隙,咱们的人截获了祯平王给柳尚书的密信,在信中他果然质疑先帝遗诏,可见,这个祯平王也并非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周仰正心满意足地笑了,他老奸巨猾地吩咐:“如此甚好,陛下在鹭州王府安插了密探,祯平王早晚会察觉,咱们做的这些事,他肯定会往他兄长身上扯,你安排的那些刺客也该动手了,就算不能铲除祯平王这个大患,也能让他们兄弟俩反目成仇,到时候咱们所谋之事,何愁不成。”

  师爷俯身领命,请示道:“王府并非动手的好地方,重兵把守,不但不好得手还容易引起地方官的注意,最好找个机会在府外解决掉,咱们的人既好设防,又易撤离,只是时机难得,请大人容老夫细细筹谋。”

  周仰正点了点头,又想起一件极重要的事情问道:“今日这消息是如薰告诉你的,还是你的人探知的?”

  师爷犹豫了一下,支吾地回答:“回大人,娘娘只说了食谱的事情,其他的并未多说。”

  “不成器的东西!“周仰正气急败坏地摔了茶杯,不过转念不想又有了新的打算,他想了想说:”既然她心不在此,也不指望她能传些有用的消息了,你只当不知,该问什么就问什么,看她传回的消息,就能分辨咱们所探查消息的真伪。”

  师爷阴沉一笑,随即俯身离开。

  第二日在朝堂上,礼部尚书奏请陛下审核他们刚刚递上去的八月中秋各宗室朝臣节礼的单子,陛下有些疑惑,质问道:“按往年规制执行就好,这有什么可审的?”

  尚书李堂懿连忙跪倒,一五一十地说道:“别的王公大臣们均可按往年规制分发节礼和赏赐,只是穆府那边臣有些顾虑,往年穆雷尚无资格获得节礼与赏赐,如今他荣升正四品西北大都护府副都护,却又是戴罪之身,故而请陛下以示下,臣好尽快落实此事。”

  此言一出,朝堂之上万马齐喑,一个小小的四品官本不足以在朝堂之上引起讨论,可穆家情况实在复杂,女儿又是王妃,礼部有些顾虑也说得过去。

  陛下并无回答,只是面含笑容地注视堂下,立在朝臣之前的宰相大人环顾四周后进而拱手回答:“回陛下,臣以为穆雷虽获罪,但念在祯平王妃悉心服侍王爷的份儿上,可得节礼赏赐,一是彰显陛下胸襟广阔,二是感念陛下手足之情,王爷远在千里,便会更加勤勉于政。”

  不料陛下听完却冷冷一笑,随即神情肃穆地说道:“朝廷向来赏罚分明,穆雷既然获罪,但念其忠君爱国,官升一级已是皇恩浩荡,王妃侍奉夫君,祯平王勤勉于政是为人妻、为人臣者的本分,如若这大周朝上上下下全都要靠朝廷恩赏才能恪尽职守,安分守己,那这样的朝廷还何谈绵延万年,永享盛世?”

  说罢,便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内侍太监一声“退朝”后紧随其后,宰相大人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礼部尚书一眼,然后带头退出朝堂。

  半个月后,祯平王便在风光秀丽的万仙湖中遭遇刺客伏击,九死一生后被地方驻军所救,陛下一直下令彻查此事,但始终未有进展,驻军首领韩邵鹏在事发前曾经呈上请示出兵围剿山匪的折子,陛下朱批恩准,不到三日,就收到祯平王在万仙湖遇刺的消息,因青阳军剿匪回营恰好遇上,祯平王上下方能万幸脱险。

  随后,祯平王并未就此事写奏汇报给陛下,陛下也心照不宣地没有追问,只是王府的管家黎叔在清点朝廷恩赏的中秋节礼时,发现节礼比往年在京中少了近三成,便如实汇报给王爷,王爷正陪着王妃在画风筝面儿,听后面不改色地说:“本王知道了,下去吧。”

  黎叔正想离开,但想起另一件事便请示道:“王爷,中秋佳节是否按计划预备?”

  王爷这才停笔抬头,想了一下随即说道:“就按计划办,只是家宴,也不必大肆铺张。”

  黎叔领命俯身退出,昀初疑惑不解地看着王爷,问道:“王爷,是陛下嫌咱们府上太奢靡了是吗?”

  王爷笑笑回答:“一个祯平王府,上上下下不过三四百人,能费多少钱。”

  虽是如此,昀初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一个封地的王爷,只单单王府里豢养的仆从就有三四百人,更别说逢年过节朝廷的恩赏和每年封地的两成税收,名下的产业也是多如牛毛,昀初随双亲从西北来到京城,虽然那个方盒子不如在西北时疏阔,可装潢和仆从自然是西北不能比的,简直天壤之别,但是受邀去京城祯平王府后,在天家富贵面前,穆家简直不值一提,在昀初眼里,琼楼玉宇、天上宫阙也不过如此。

  想到这里,昀初放下画笔,拉着王爷的手轻声劝慰道:“王爷,咱们府上确实太过奢靡了,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昀儿留意过,每顿饭至少六菜一汤四蝶点心,还顿顿不重样,绝大数都浪费了,实在可惜;除了吃的,穿的也是,只拿我自己来说,每个季节都要新做衣裳,每次至少六身,绫罗绸缎、缂丝刺绣,无一不用,除季节外,节日节气迎春秋苓都要替我新做,我身上穿的日日不重样,只这一项,都要费府上许多银钱,我虽不管家,但也想着多多俭省,以后,咱们每顿饭少吃几样菜,衣裳够穿就行,府里的丫鬟奴才,挑一些无关紧要的放出去,这样,能省下来好多钱,就算没有陛下的赏赐,咱们也不担心。”

  王爷听完昀初这发自肺腑的一段话,心里头五味杂陈,他一个堂堂的王爷,竟然需要让心爱之人操心吃穿用度,还想着替他俭省,实在不应该,他对昀初说抱歉,但昀初却笑眯眯地说:“王爷不必抱歉,咱们比普通百姓,不知多富贵,我只说俭省,并没有多委屈,古人说‘勤以持家,俭以养德’,小到一个百姓,大到一个国家,如果没有节俭的意识,毫无节制地挥霍,那么总有岌岌可危的一天。”

  “昀儿当真这样想?”王爷不可思议地看着昀初,没想到她这个贪吃贪睡的小女子竟然能有持家治国的觉悟,一点不输某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大丈夫,不禁感到十分欣慰。

  “嗯。”王妃大人重重点头。

  “既如此,那今晚就没有樱桃酿肉和红白龙脯了。”王爷笑着打趣说道。

  王妃想了一下,随即也笑了,她说:“总吃也不觉得稀罕,没有就没有吧。”

  出了书房,昀初将画好的风筝交给迎春,丫鬟们提议去中院放风筝,那里比较宽阔,也没什么景致遮挡,昀初笑着回绝:“你们去吧,我和王爷随便走走。”

  两人有些遗憾地拿着风筝走了,王爷便问道:“这么好的天儿,怎么不随她们一起去?”

  昀初轻柔地抚了抚肚子,笑着回答:“自从肚子里有了这个小家伙,就不自觉万分小心,生怕有什么闪失,不敢跑也不敢跳,连步子都不敢往大了迈,许是因为我头一回做人家娘亲,太过谨慎吧。”

  王爷怎会不知,自从许太医告知有孕,昀初就像变了个人,举止稳重得体,话也不多,总是懒懒的,胃口也不好,因怕有损腹中胎儿,昀初便怎么也不肯再喝许太医开的汤药,她每每都放到一旁或是倒掉,也没有避讳旁人,就说是药三分毒,仔细将养着身体便比什么汤药都强,太医无奈,王爷也只好作罢。

  不知不觉到了中秋,阖府上下并没有过分装饰,但节日的气氛是掩盖不住的,一大早昀初还没有起床,王爷就开始在府里四处巡视,路过北苑,见厨娘花婆子正领着几个小丫鬟摘石榴,只听那婆子说:“一定要挑好的摘,最好是那种开了口的,那才是熟透了,里头的石榴籽晶莹剔透,酸酸甜甜,又好吃又好看,等会儿供奉给月神娘娘,保佑咱们王妃啊多子多福。”

  朱青见状,连忙把花婆子叫过来问话:“花大娘,王爷吩咐的三百个月饼准备的怎么样?等会就要派人送到军营,你可别耽误了。”

  那婆子老老实实回答道:“回王爷,前天就开始预备了,请老师傅重新刻的模子,上头有咱王府的名号,共有四种口味,请黎管家和钰萝姑姑尝了,都说不错,现下正在打包装盒,万不会误了王爷的大事。”

  王爷一听便摆手叫下去,朱青不解地问道:“王爷,为何月饼上要印上咱们王府的字样,万一被有心之人拿去做文章,不是白惹一桩麻烦,再说,青阳军有三万人,这三百个月饼哪够分啊。”

  王爷冷冷一笑说道:“本王就是要让他们找麻烦,又挑不出大错,按大周朝律,封王有权调用驻军以备急用,每次不得超过三百人,上次在万仙湖,韩邵鹏不多不少正好带了三百人,这三百个月饼就是分给他们以示感激;军中人多口杂,本王赠饼相谢,想必很快就传遍军中,他们难倒不会好奇本王为何会遇险?之所以在饼上印字,就是把这件事坐实,所以朱青,等下你亲自将月饼送到军营,交到韩将军的手中。”

  朱青恍然大悟,拱手领命。

  回到合欢堂,昀初已经梳洗完毕,正坐在花桌前用膳,这几日早上,她都让厨房把饭菜端到房里来,用过早膳之后还要在美人榻上歪一会儿,直到午膳时间,才由迎春搀扶着去前厅。

  想必是昨夜没有睡好,昀初的眼下有些乌青,王爷走过来坐在她身侧,接过秋苓递过来的一碗鱼粥,边吃边问道:“给知府夫人的节礼都准备好了?”

  昀初轻拭了一下嘴角,点头回答说:“方才已经派人送过去了,礼物是钰萝姑姑准备的,我没有费什么心,只请了丽娘绣了一个披肩,若不是最近时常头晕眼花,我就自己绣了,虽然比丽娘差得远,好歹也算自己的心意,可惜连这都不能了。”

  王爷听完,缓缓将手中的碗放下,拉住昀初的手安慰道:“你怀孕辛苦,夫人自然理解,这已经很好了,那披肩我见了,颜色好,绣工更是出众,夫人一定喜欢。”

  昀初这才笑道:“都是丽娘的功劳,披肩料子也是她替我挑的,我只是简单缝了个边,缀个流苏,剩下的都靠她了,昨日听说黎叔安排她回织造庄了,过了中秋就走。”

  王爷点头:“她手艺好,本想留在府里给你用,但她自己提议要回庄里,跟她那些姐妹在一起做事,入秋之后,庄里会更忙,她既能织又能绣,回去刚好能帮着庄头,黎叔也就答应了,你要是不舍得,就让她留下来。”

  昀初笑着摇头,看着王爷的眼睛说道:“府里的裁缝人手足够,手艺也都不错,她在庄里更好,靠手艺养活自己,又自由又有人庇护,挺好的。”

  王爷也笑了,夹了一块枣糕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用过早膳不久,昀初果然觉得头脑昏沉,由迎春扶着歪倒在美人榻上,等她睡着之后,王爷走出合欢堂,许太医已经在外头廊下候了一炷香的时辰了,见到王爷之后先要行礼却被王爷拦住了,王爷忙问道:“可瞧见了,王妃情况可好?”

  许太医摇摇头说:“回王爷,并不好,王妃近一个月没有服药,毒性已有蔓延之势,老臣昨日收到师父派人送过来的医书,还有一封他老人家亲手写的信,信中大约列举了几样他认为有可能的毒药,和其他名医所猜测的有一定的重叠,老臣照着医书研究了一夜,大约已经知道王妃所中何毒了。”

  “什么毒?可有解药?”王爷急忙发问。

  只见许太医眉头深锁,思索一番后回答道:“是一种西域土生土长的毒药,名叫狼毒草,又叫羊见愁,毒性强,但却不会立即致死,西域胡人在放牧时,发现牲畜在误食之后会突然倒地,但很快就会苏醒,继续吃草,起初牧民也没有察觉,直到某个时间,这些牲畜离奇暴毙才渐渐意识到是中毒,那位巫师给王妃服用的汤药应该就是狼毒草反复提纯熬制的,起初毒性不显,随着时间的推移才逐渐蔓延全身,直至,直至暴毙。”

  王爷听完眉头一皱,双眼紧闭,几乎站不稳,但终究长叹一声,缓缓问道:“此毒何解?”

  只见许太医仿佛下定巨大的决心一般,跪倒在地,沉重地说道:“老臣已找到解毒之法,只要王爷信得过老臣,老臣便一定保王妃身体康健,只是中毒太久太深,想要长命百岁,寿终正寝怕是不能了。”

  王爷轻轻扶起太医,笑着说道:“既如此,本王就把昀儿托付给先生了,自然不会奢求她长命百岁,只盼先生能尽可能让她活得久一点。”

  “老臣一定竭尽全力,”太医郑重回答,却突然有所顾虑:“只是王妃她……”

  王爷自然明白太医的欲言又止,直说:“先生放心,本王会尽快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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