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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关月桂堂春

第十七章:贤后

西关月桂堂春 小强小姐 7237 2021-11-08 12:46:10

  自此之后,从京城到地方,大周朝野上下竟都有了风雨如晦的气息,山雨欲来,风声鹤唳,十月底,京城已经下了一场大雪,鹭州虽地势偏南,却也早早入了冬,五天前,黎管家就给王府上下分了炭,合欢堂南侧的暖阁也烧了起来,冬日起居,王爷和王妃都移到这里了。

  相比鹭州,京城就更寒冷了,万寿宫早早烧起了暖炕,皇后娘娘吩咐内廷司将最好的炭火优先供奉给太后宫中,而梓宸宫因有椒房,里头保暖温热,倒也舒适,绿檀常在里头养花弄草,几盆水仙香气扑鼻,娘娘很是喜欢。

  如今她肚子越发大了,怀孕辛苦,除偶尔去万寿宫给太后请安之外,几乎从不出宫一步,陛下每日都来,吩咐御膳房照着昀初的食单做了许多小零食,今日雪下得大,陛下在椒房外就脱了大氅,生怕将寒气带了进来。

  如薰正在描花样子,看情形是要做个拢袖,提前画好的万寿菊栩栩如生,颜色金黄,叫人看上去心生暖意,如薰放下笔,笑着说:“母后近两日也出来看雪了,臣妾怕她冻着手,就想给做个毛拢袖,昨日让绿檀去内廷司要了一张红狐皮料子,再配上这万寿菊,她老人家肯定喜欢,只是臣妾这手艺自然比不上宫里的绣娘,但一是聊表孝心,二是打发时间,就献丑了。”

  陛下坐到她身边,轻柔地抚摸她隆起的肚子,嘱咐道:“每日做两针就歇歇,别熬坏了眼睛,你看你,昨夜又没睡好吧,眼睛都是红的。”

  还没等如薰回答,绿檀便抢先跪下了,她斗胆说道:“陛下,娘娘近几日都没睡好,夜里醒了好几次,嘴里头都起了水泡,怕您担心,一直也没让说。”

  陛下这才皱眉看着如薰,非常心疼,忙喊着叫太医,却被如薰拦住了,她劝慰道:“太医方才来过了,并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上火,已经用了西瓜霜敷过创面了,陛下不必担心。”

  “朕日日来都见你精神不好,你却总说没事,都怪朕最近国事繁忙,没有太在意,却不知女子有孕都是万分辛苦的,等过几日雪停了,朕陪你出去走走,御花园的红梅开了,很好看,一会儿朕叫人折几枝送过来插瓶,与你这房内的水仙相互映衬,好不好?”陛下声音和缓,举止轻柔,如薰点头笑了。

  提前安排绿檀准备了晚膳,陛下今日却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叫撤下了,如薰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等绿檀将其他宫人都领出去了,如薰才开口问道:“陛下,是为王爷的事情烦心吗?”

  陛下长舒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月,有关祯平王的检举和弹劾越来越多,从一开始说他国丧期私养乐伎伶人这种无关实质的事情,到现在坐实了他私通京官,贿赂地方驻军。今日朝堂之上,众人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而令人心惊的是,主张祯平王无罪,说他是被人构陷的朝臣竟然比那些弹劾他的人更多,宰相大人最后说了句“祯平王是先帝与太后最宠爱的皇子,行为乖张逾矩实属正常,只要没有不臣之心,便无伤大雅,陛下勤加规劝就好。”

  此言一出,朝臣们吵得更凶了,陛下冷眼看着堂下针锋相对,颇感疲惫,直到刑部尚书高喊一声:“臣有奏!”才使得堂下鸦雀无声。

  陈尚书武人出身,举手投足皆粗犷大方,他拱手行礼,又喊了一声:“臣有奏!”

  陛下抬手,示意他继续。

  他面无表情,凝神正气地申诉道:“启奏陛下,昨日潭州知府呈上一桩案情实录,因兹事体大,特来禀告陛下。”

  “是什么大案要案连刑部都解决不了?”陛下皱眉。

  那陈尚书回答道:“回陛下,案情本不复杂,但涉案之人过多,又牵扯到朝中之人,故而有些难办,”说到这里,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众人皆鸦雀无声,仰视前方,堂上陛下面带疑惑,于是他又接着说道:“上个月潭州下属的锣山县发生了一桩惨案,一名女子深夜持刀将家中公婆、小叔和其他仆从总共一十二人全部砍死,家中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其丈夫因有事外出当夜留宿在外,进而逃过一劫,回家之后,见妻子满身血迹,衣衫不整地坐在院中,惊吓后逃跑至县衙报案,知县当天便将那杀人凶手缉拿关押,至今仍关在县衙大牢。”

  言毕,朝堂上顿时一阵喧闹,其中有人问道:“那妇人凶残至极,且证据确凿,按律当斩,为何仍旧关押在牢,没有行刑?”

  此人问出众人的心声,陈尚书料定如此,便又说道:“本来县令已经判刑,不料行刑那日,那女子家中兄弟也来投告,说女子是无奈杀人,原来这女子容貌俊美,本已经婚配,只是她那丈夫是本县的恶霸,垂涎女子美貌,非要强娶,还将女子的父母兄弟打成重伤,女方无奈,只好把女儿嫁过去,彩礼分文未取,谁知女子嫁过去不久,她丈夫就厌倦了,动辄打骂,家中公婆也常常对她拳脚相加,那女子浑身是伤,在夫家不受待见,丫鬟仆从也从未将她放在眼里,随意欺凌,女子本想报官,但迫于丈夫以父母的性命威胁,只好忍气吞声,至于将女子逼上绝路的是那夜,夫家小叔子趁兄长不在,偷偷溜进嫂嫂房间将其凌辱,女子告知公婆,公婆却诬陷女子勾引儿子,痛打之后罚她跪祠堂,女子心如死灰,趁夜半众人熟睡,用柴刀将人全部砍死,女子的丈夫因当日留宿在姘头家,因此逃过一劫。”

  陈尚书面不改色说完这桩惨案,朝堂再次鸦雀无声,沉默了良久,陛下才开口问道:“县令最后是如何判决的?”

  陈尚书顿首之后回答:“回陛下,县令判女子流放,但女子的丈夫不服,又上诉到知府,并反告县令执法不公。”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虽事出有因也需遵照律法,其丈夫虽十恶不赦,但反告也不无道理,凭那十二条人命,也不该只判流放。”陛下听完案件的陈述,便叹息着说道。

  兵部尚书柳前舟突然神色淡然地说道:“这县令确实有罪,丈夫威霸一方强抢民女县令置若罔闻,等到女子杀人全家县令不判处死刑反而流放,为官一方,如此糊涂,实在罪不可恕。”

  陈尚书听完冷冷一笑,继续说道:“这件案子的难点就在这里,据知府来报,男子在锣山县无恶不作,是当地有名的恶霸,强抢民女后县令的确将他缉拿问话,只是后来女子亲自上堂作证,说是自己心甘情愿嫁给他,县令无奈,只好将他放回去;女子杀人之后,县令问明缘由觉得女子情有可原,又因百姓联名求情,才将其改为流放,但那恶霸自然不肯,一纸诉状递到潭州府,还说自己是朝中大臣的亲戚,言语中诸多威胁,知府无奈,便将案件详情一一封存送到臣这里来了。”

  “朕说呢,什么恶霸为祸一方竟然连父母官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朝中有人,怎会如此胆大包天?”陛下重重一掌拍向龙椅,瞬间所有朝臣都齐齐跪下。

  他走下堂去,踱步在众人之间,后又停在陈尚书面前,命他起来回话:

  “朕实在好奇,是哪位大人有这么一个好亲戚?”

  突然,御史台中丞申恪行连爬带跪地来到朝堂中央,哭喊着说:“回陛下,是臣的表外甥,只是他所做作为,臣并不知情啊。”

  “并不知情?申中丞此话不真啊,潭州知府呈上来的除了案件详情之外,还有你亲笔手书一封,你还敢说不知情,锣山县上下民怨已成鼎沸之势,若不是你那表外甥仗着你的气势,怎会如此嚣张?”陈尚书自接管刑部以来,执法公正,手段严苛,也不常将人放在眼里,众臣都是知道的,故而平时极少招惹他。

  陛下自然也是知道的,他站在龙椅之前,神色肃穆地看着眼下齐齐跪倒的朝臣,诸多事情郁结于胸,心中有些悲愤,本想大发雷霆,但还是忍下了,只轻飘飘说了一句:“此事刑部按律执法即可,退朝。”

  陛下离开后,众人唏嘘不已,宰相周仰正回头看了一眼申中丞,眼神犀利,又回到陈尚书身上,莫名一笑便揣着手离开了。

  外头又下起了雪,梓宸宫椒房内却温暖如春,陛下将朝堂之事避重就轻地告知了皇后,如薰听完心里头很不是滋味,她替那女子感到悲苦和惋惜。

  “时间女子多不易,陛下,杀人偿命是不错,可多少容易令人心寒,为祸一方,欺压百姓,强抢民女更是罪不可恕,像这样恶贯满盈的人,手里头难道说没有一两条人命?家中父母纵容难道就没有过错?那女子是有罪,可他那丈夫更该死,如果天底下的女子都被逼到这样的境地,那臣妾宁愿她们不顾一切铤而走险。”如薰说起这段话,满脸通红,眼角似有泪珠,绿檀在一旁看到也不禁拭泪。

  陛下有些疑惑,又很心疼,他宽慰道:“皇后果然心中有大爱,你出身尊贵,享尽荣华却能共情世上女子的不易,的确是母仪天下,可你知不知道,那御史台的申中丞,是你父亲宰相大人的门生?”

  如薰冷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权势还真是可怕,若心术不正的人获得了至高无上的权力,那当真是苦了天下的百姓。”

  陛下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她永远都落落大方,温柔娴静,对上谦卑有礼,对下和睦可亲,前朝和后宫无人不夸赞和信服,她,是当之无愧的后宫之主。

  在陛下看来,刑部和陈尚书自然会秉公执法,虽替那名女子不值,但律法如此,谁也无法违抗,说句实话,他身为一国之君,竟然从未公正平和地看待过女子,身为皇子,从小太傅便将“褒姒一笑误诸侯”这样红颜祸水的典故拿来警醒他,他还记得当时与阿靖难得意见统一地表示:“大丈夫志在四方,岂能囿于内帏,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就好,断不可沉溺于儿女私情。”

  五日后,刑部便将案件的处理情况上奏给陛下,陈尚书说:“因那女子被发现有了身孕,故暂缓行刑,待她生子之后,再行处置。”

  陛下以为甚好,回到后宫便将此事告诉了皇后,如薰正在绣花,那几朵万寿菊已经渐渐有了模样,如薰听完很是平静,她喃喃地说道:“哀莫大于心死,她也活不成的。”

  陛下不甚理解,又说:“那恶棍果然可恨,欺压乡里,无恶不作,手里头还有几条人命,刑部判了死刑,不日便问斩于街市,女子请求观刑,刑部应允了。”

  如薰听完才如释重负地放下手里的针线,笑着转移话题:“今日去母后宫里小坐,发现庆元长公主也在,她出落得更加大方美丽了,连母后都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还说敏太妃有福气,得了这么一个贴心的小棉袄。”

  陛下听完也笑了,他沉思道:“庆元、庆瑶两位妹妹如今和太妃在茂华宫住着,那里虽然舒适僻静,可总归拥挤了些,不过还好庆元过了年就能嫁出去了,岭南节度使上个月还上奏向公主和太妃问安,估计也是等不及了,只是庆瑶妹子的婚事还没着落,朕国事繁忙,还请皇后帮着费些心。”

  如薰自然痛快答应,她从小就愿意以长姐自居,替妹妹操心,此事就算陛下不吩咐,她也在太后面前打了保票,说是一定帮庆瑶择一个佳婿。

  如此甚好,先帝子嗣不多,兄弟姐妹们都还和睦,庆元更是从小就跟在他兄弟俩屁股后头问东问西,有时把阿靖烦透了直接把她关在门外不让进来,自从先帝把她许给了岭南节度使的独子颜仲琪,阿靖暗自高兴了许久,庆幸终于把可以她嫁到那么远的地方。

  “可她今后与驸马还是要生活在京中的公主府。”身为大哥,陛下当时不得不提醒他。

  “成婚头三年她须得在岭南生活,总归有三年的太平日子,等她再回来,估计已经是拖家带口,儿女成群了,便再也没有功夫惹我们心烦了。”祯平王当时是这么安慰自己的。

  如今想来,当时的日子才是平淡有趣的,如今兄弟之事已然成为朝堂之事,稍有不慎便不只兄弟阋墙,更有可能使朝局动荡,出身皇家,还真是无奈。

  “陛下,您和王爷是亲兄弟,没有什么事情是亲兄弟解决不了的,只看您和王爷都文韬武略,受朝臣爱重,便知先帝和母后并没有厚此薄彼。”想了许久,皇后娘娘终于说出心底的话,原本不该非议朝政,可陛下却深受其扰,外有朝臣逼迫,内有心魔困顿,他吃不好睡不好,已经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陛下长叹一声,笑着拉住了如薰的手,久久不愿放开。

  当晚,御史台中丞申恪行跪倒在宰相府的书房痛哭流涕,师爷也立在一旁不敢说话,周仰正手持菩提念珠,随意挑逗着着笼子里的画眉,仿佛置身旷野,闲云野鹤一般惬意自然。

  申中丞双脚发麻也不敢起来,满脸痛苦地朝师爷使了个眼色,师爷这才开口规劝:“申中丞,你糊涂啊,祯平王不臣之心日盛,宰相大人正在打压他及其一众党羽,本指望你们御史台多出点力,没想到你们自己先捅了大娄子,大人不是千叮万嘱,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给人抓到把柄,你倒好,屁股都擦不干净,直接栽到刑部手里,那个陈大人你难道不知,铁板一块,谁的话都不听,你那个表外甥作恶太多已经保不住了,就不要惹大人烦心了,倒是你自己,包庇嫌犯,恐吓同僚,你这个四品御史台中丞怕是不想当了。”

  此言一出,申恪行急忙叩头求饶,口中哭喊着:“宰相大人救救微臣吧,那个混账是微臣表姐的心肝肉,她老来得子宠坏了,才惯得他无法无天,微臣本不想管,奈何家中老母央求,表姐一家曾经救了家母一条命,如今她全家被杀只留下这么一个独苗,微臣也想替她讨个公道啊。”

  宰相周仰正这才转过身,神色自然地坐到一边端起茶来,呷了一口后说道:“刑部已经判了,陛下也都知道了,你那混账外甥的确活不成了,至于你,本相说话算话,你且回去自行请辞,本相自有安排。”

  申恪行愣住了,师爷连忙提醒:“跪谢大人吧,申中丞,哦,恐怕以后就不是申中丞了,倘若以后高升,可别忘了咱们大人的恩德。”

  申恪行听完急忙欣喜叩首,口不择言地说道:“大人的恩情大过天,申某此生誓死追随大人,唯大人马首是瞻,预祝大人早日达成所愿,执掌天下。”

  “嗯?”周仰正听完皱眉发问,似有不悦。

  “大人一心为了大周朝,永远都是万人之上的当朝宰辅,申大人可要慎言啊。”师爷忙拱手说道。

  申恪行离开后,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将一个字条送进来递给宰相大人,上头娟秀的小字写道:

  “兄弟和睦,陛下心安。”

  周仰正读完不懈一笑,随即将字条烧掉,然后冷笑着说道:“时机快到了。”

  此时,祯平王在暖阁的书案后阅读从京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信函,得知了朝堂之事,京中的密探会以信息的轻重缓急选择送信的方式,多以快马为主,极少用到信鸽。看来一切如他所料,朝中已经在布局构陷他,“既如此,那本王就成全你们。”他在心里暗暗说道。

  随即,他翻开桌角的一本奏折,是他月前例行呈给陛下的请安折子,陛下已经朱批回复,只有八个字:

  “安享富贵,好自为之。”

  祯平王笑着将它随一众奏折放到锦匣内,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向床边,昀初已经熟睡,暖阁了并不寒冷,她睡得很好,只是睡相不好,被子一大半都掉在地上。

  吹灭了灯,王爷也躺下睡了,近两个月来,昀初恢复得不错,许太医也说毒性已经遏制住,没有再扩散,药也停了,连胃口都好了。

  只是有一事压在心头不敢告诉他,是关于西北的战事,上个月初,弥夏部落的胡人因牧草不足牲畜减产,在首领拓跋石熊的带领下,罔顾两族之约,直接越过贺兰山,侵犯西昌都护府以北的屯田镇,烧杀抢掠,屯田镇驻守的两万千士兵根本不敌拓跋石熊的四万精兵,在占领屯田镇后,拓跋石熊并没有班师回营,而是迅速集结其他部落,企图汇集十万兵马继续南下,穆雷率领一万三千多人的都护府常驻军,在胡人的兵马还未集结之前偷袭了屯田镇,两方交战,死伤惨重,所幸周边五十里外的四个大营迅速赶来支援,又向朝廷请旨调兵,拓跋石熊一众得到消息,带着两千残兵回到了部落,集中抗周的计划随之落空了,穆雷也身受重伤,所幸并无危及生命。

  朝廷下旨封赏,西昌都护府的常驻军从三万人增至五万人,另有二十万人分布在五十里外的西北大营中。经此一战,朝廷愈发觉得西域胡人皆宵小之辈,除弥夏部外,还有柔然、高车、回鹘等部,这些胡人部落时有内斗,也常联合起来对抗大周,近十年打打和和竟然有了一些约定俗成的规矩,只是此番弥夏部公然单独出击侵犯大周,着实让人始料不及,于是朝廷便在全国其他的地方驻军中,紧急调集部分到西北,有的接到的命令是暂调,有的则是常驻。

  想到这里,王爷心中隐约不安,兵部尚书柳前舟将抽调的地方军名单和人数以最快的速度秘密送到鹭州王府,王爷看完之后思索了许久,才终于找到规律,连鹭州的青阳军都被调走一万人,看来,他们还真是用心良苦。

  这些昀初并不知道,她在鹭州所能得到的所有消息均来自王爷,只是想要骗过她也并不容易,谢錾并没有露出破绽,昀初自己竟察觉到中秋那夜,仅仅是刺客的偷袭不会让她轻易失了孩子,那刺客身手虽好,但招式不够干脆,更何况,倒下的时候,她的确很巧妙地用手肘支撑住了身体的大部分重量,但依旧没有保住腹中的孩子,于是突然想起在夜宴之上,就隐隐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只是当时没有在意,以为是怀孕辛苦的正常反应,等失了孩子,她在床上百无聊赖,心如死灰,这才将一切联想起来,行刺只是幌子,真正让她失去孩子的原因是有人下毒!

  结合王爷那日所说,昀初确信府中有陛下或者宰相安插的奸细,只是她还没有查出来,又不想打草惊蛇,索性连王爷都没告诉。

  王爷自然觉察出来了,昀初最近一直有些奇怪,以前从不在府上巡查,这个月有意无意地巡视了好几遍,还把厨房的人都叫来问话,迎春和秋苓郁闷了好久,朱青也觉得匪夷所思,直言是王妃因失了孩子而心志大改,变得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气派了。

  同时,京中也发生了一件大事,皇后娘娘自从知道锣山县那个杀人的可怜女子后,一直关注着案情的发展,得知她被押解去法场观刑,在亲眼见到自己的仇人被砍头之后,仰天长笑,为官的百姓无一不唏嘘感叹,那女子跪拜双亲和百姓后,突然挣脱衙役的束缚,一头撞向刽子手的铡刀,当场毙命,锣山县的百姓感念她身世可怜又为民除害,竟纷纷筹钱为她筑身立庙,并有乡贤赐名为“烈女庙”。

  皇后娘娘也为她写了一篇祭文,文中直言她是天下女子的楷模,不畏强权的典范。此文迅速在朝中流传开来,进而扩散至京中,百姓们纷纷传阅,一时间竟有了“洛阳纸贵”的势头,一些儒生读完之后,却大肆批判,说娘娘竟然为一个杀人如麻的罪犯歌功颂德,便引用长孙皇后的《女则》来申斥,并且说娘娘没有做到“外言不入于阃,内言不出于阃”,实在不配母仪天下。

  但皇后娘娘并没在意,在绿檀愤愤地替她打抱不平的时候,她依旧岿然不动地在一旁练字,旁边是已经做好的狐皮拢袖,金灿灿的万寿菊以金线绣制,华贵无比,她练完了字会亲自送到太后宫中。

  王爷和昀初在鹭州也知晓了此事,昀初听完觉得无比骄傲,她的如薰姐姐自小就常替女子鸣不平,总说世间女子多不易,还说过如果有一天她可以一呼百应,一定会呼吁世人善待女子,教会她们要为自己而活。

  “你知道你的如薰姐姐如何回击那些酸腐文人的吗?”王爷笑着问道。

  “如何?”昀初很好奇。

  “外事不宁,休言内庭!”

  皇后娘娘亲手所写的这八个大字很快便给了那个儒生们一记耳光,他们再也没有慷慨激昂指手画脚,昀初也气不过,忿忿不平地说:“国家打仗的时候不见他们这么积极,反而对女子们的事情说三道四,难得有人不畏强权站了出来,给天下女子做个典范,他们便生怕再也不能随意欺辱了,真是可恨,西北若再有战事,把他们全部送过去打仗!”

  昀初说这话的时候,朱青和谢錾刚好都听见了,全跟着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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