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怡然自乐,业障缠身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缘溪行,忘路之远近。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土地平旷,屋舍俨然。
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孙舞空没敢开着直升机直接飞到村落。
虽然这村子地势平坦,但是考虑到可能会吓坏了小朋友,所以还是在远山找了一个位置。
“唏律律——”
嗯……
好吧说实话。
完全是因为下面的马挣扎的太厉害了。
孙舞空迫降了。
直升机停好,四值功曹,五方揭谛,六丁六甲皆面色复杂的从直升机上下来。
这个大圣……
不得不说。
大圣和当年那个只知道胡闹的猴子不一样了。
变得更像个人了。
变成了精神病了。
变得,更强了。
唐玄葬提着禅杖,一手牵着孩子,最后一个从直升机上面走了出来。
一切尘埃落定。
孙舞空轻轻的打了个响指。
“砰——”
直升机就重新变回了一根头发。
没入孙舞空的掌心。
白马晃晃悠悠的走到了孙舞空的面前。
孙舞空抬头看着白马,以为它有什么事。
白马:“呕——”
这注定是个悲惨的故事~
孙舞空降落的地方,聚集村落不是太远。
孙舞空回头看着众仙神说道:“众仙家,还请隐匿身形,此地有我与师傅便可。”
众仙家:“善。”
于是一个接一个的隐去了身影。
他们本来就该是身在暗处的保镖。
只不过这个雇主太强了点,强到他们需要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为雇主的攻击余波而直接殉职。
山神土地钻回到了地下。
孙舞空扛着铁棒,挑着行李,走在最前面。
身后是唐玄葬手持九环锡杖亦步亦趋。
再后面,是白马背着一个懵懂儿童。
这三人一马,保持着他们最初的队形,一路走向了那足足千人有余的村落。
“咔哒,咔哒~”
那是白马的铁掌踏上了青石板。
孙舞空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脚下的青石板小路。
因为他做过。
所以他知道,这究竟有多么不可思议。
“前面的师傅,请留步!!”
身后忽然就传来了一声呼喊。
孙舞空转头看过去,却是个披着羊皮袄的干瘦老人,手中甩着一根大约一米多长的鞭子。
“前面的师傅,请留步。”
唐玄葬也转过身,等着老者走到近前来:“阿弥陀佛,不知老施主叫住我们,有何贵干?”
“没事,没事,只是好奇。”
羊皮袄老头两个手搭在一起笑道:“我们这村子里,已经有百多年没有见过生人了。”
“你们是从何而来啊?”
唐玄葬起礼道:“贫僧唐玄葬,是自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途经宝地……”
“咳,不知这是何地?”
差点又把借宿的话顺嘴说出来。
羊皮袄老头笑道:“却不知你说的是什么,此地名叫困龙山,我等人祖祖辈辈就生活在这里,从未有听闻甚么东土大唐,不过……”
“既然来了,就是有缘。”
“师傅可去我家里坐坐?”
“那有些……”
唐玄葬有心拒绝,这种大半道上叫住你,还让你去他家住的,如果不是你出去奋斗多年衣锦还乡,那么多半是没安好心。
孙舞空抢答了一句:“那就多谢老施主了。”
唐玄葬眉头微皱,还是选择了相信孙舞空。
相信他的判断和选择。
羊皮袄老头明显很高兴:“那师傅快跟我来,我教我家女儿去给你们准备吃食。”
如此这般,羊皮袄老头就带着孙舞空师徒一行人走进了村落,才几步路数,就被团团围住了。
“呀,这几个人哪儿来的啊?”
“啧,这白马生的好生俊俏!”
“呀,谁家的宝宝,这么可爱~”
孙舞空什么时候感受过这阵仗,当年撑着竹筏不远万里从花果山一路到了人间,也没被这么看过。
那充满了好奇的炙热目光看的孙舞空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匆忙用了个脱身的法。
那边,村长终于是姗姗来迟!
“干什么呢?!”
村长是个五十岁上下的黑脸大汉,披着一件粗布大褂,腰腹部缠着不知什么野兽的皮毛。
一身腱子肉,满脸络腮胡。
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看得出来,黑脸村长在村里的威望很高。
一声令下,仿佛雷音四颤。
将孙舞空师徒团团围住的人群直接就陷入了一种无声的寂静,村民们甚至主动的让出了一条路来。
村长走进人群中,走到孙舞空面前。
黑脸大汉双手一抱拳:“解龙昌,困龙山,落龙潭人士,现在姑且算是一村之长。”
唐玄葬还礼道:“贫僧唐玄葬,是从东土大唐而来,受唐王之命去往西天拜佛求经的。”
“东土大唐?”
解龙昌皱了皱眉头:“没听说过。”
孙舞空抬头看着解龙昌,同样心有不解。
天佑我大唐,繁华,开放,举世闻名。
单说这南赡部洲。
有哪国哪家不知道我天朝上国的?
可是这黑脸大汉的神情有不似作假。
还有刚刚他说的两个名字。
困龙山,落龙潭。
听起来可能是和落凤坡很像的地方。
但是……
想想不远处的鹰愁涧。
这里,可是真有一条小白龙的!!
解龙昌沉思片刻,确定没听说过甚么东土大唐后摆了摆手:“我辈先民逐水而居,定居此地已有数百年之久,一直与世隔绝,却未听闻有东土大唐。”
“不过既然相逢即是缘分。”
“不如就去我家歇息片刻,自有酒食招待。”
羊皮袄老头但是就不乐意了:“村长!你这是夺人所爱,就算你是村长也不能做这种事啊!”
解龙昌回过头。
羊皮袄老头身子下意识的一缩。
解龙昌说道:“半只黑斑豹,别得寸进尺。”
羊皮袄老头嘿嘿笑道:“谢谢您了~~~”
说完这句话,羊皮袄老头还向孙舞空挑了挑他本来就不怎么有的眉毛,挥舞着小鞭走掉了。
孙舞空:“……”
总感觉,被利用了是怎么回事?
解龙昌解释道:“老杨就是这样,他是算准了我一定会邀请你们去家里做客,所以等着你们。”
“无利不起早了算是。”
孙舞空眨了眨眼:“那他刚刚还说,要请我们去家里做客,还说让他的女儿……”
解龙昌似笑非笑的看着孙舞空:“你不会真的相信了吧,你们走进村子的时候,难道没有发现门口有一个破庙吗?”
“啊……”
孙舞空皱着眉头仔细回想:“确实有,我记得好像还是个……龙王庙?”
“哼,那就是他的家,年轻时候也算是个受人尊敬的猎手,却不知道抽什么风,说些鹰神罪大恶极的混账话,还一个人在家供奉起了恶龙的牌位。”
“最后老婆病死了,女儿也嫁出去,再也不管他了,他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坑蒙拐骗一天算一天。”
“我父亲念旧。”
“少年时我父亲欠下他一条命,现如今我关照他也算是还个人情,只是每一次,从我这弄出去的东西他都会供奉给那条恶龙。”
“要不是看在他年长,还对我父亲有恩,我早就拆了他的破庙,砸了那恶龙的牌位了。”
一路边走边说,解龙昌带着孙舞空一行人已经走到了他的家:一个很简单的田间农院。
倒是和想象中的豪宅府邸不太一样,看起来和其他人家的屋舍也没有什么不同。
最多就是房间多了点。
推开院门,解龙昌说道:“师傅,请——”
唐玄葬点了点头:“就是客随主便了,”
孙舞空的眼睛倒是四处转着。
解龙昌的家,仔细看还是能和别家区分开的。
土坯垒起的墙,只是看起来就比其他人家方正的多,远离能看到很多骨骼装饰。
都是些异兽鬼禽。
由此可见,解龙昌的这个村长,绝对是一拳头一拳头打出来的,眼前的一切就是证据。
还有一件事就是。
解龙昌的家里,也是有香案的。
就像是陈老汉家里供奉着石猴一样。
解龙昌的家里的香案上,供奉着一只石刻的展翅巨鹰,双翼展开,蔽日遮天。
是鹰击长空的扑食之势。
这巨鹰的脚下却是没入江海,狠狠地抓住了一只蛟龙,蛟龙左右挣扎,却始终无可奈何。
这是……
孙舞空眉头皱紧。
他不是的凡夫俗子,破妄金眸也好,火眼金睛也罢,这些都只是看破虚妄的瞳术。
能分辨真假,却看不穿因果。
但是这巨鹰的神像不同。
只一眼。
只有一眼,孙舞空就感受到了滔天的怨气和入目一片猩红的森罗世界,那是比地狱更加恐怖的景象!
一个冷颤!
孙舞空迅速回过神来,却已经是浑身冷汗!
有问题!
这东西!
大有问题!
孙舞空突然间的异样没有逃过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的眼睛,他顺着孙舞空眼神的方向看过去。
落在了巨鹰石刻上。
解龙昌笑着解释道:“这是我们村的村神,世世代代我们都是供奉着巨鹰神位的。”
“此地,名为困龙山。”
“这名字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
“而一起传下来的,还有巨鹰擒龙的传说。”
“相传,此地在上古年间,名讳鹰愁涧,其水清澈,深不见底,水下有一恶龙,吞天食地,残害世间生灵,祸害了不知道多少百姓。”
“此间大恶终于引起了上天的注意,上天派下一只巨鹰,生擒了恶龙,将它封印在困龙山下,锁在了落龙潭中,虽不死不灭,却永世不得超生。”
“当然,只是个传说罢了。”
解龙昌笑道:“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里的所有人都形成了习惯,祭拜巨鹰,供奉神位。”
“所以才会觉得那个人大逆不道吧。”
那个人,指的自然就是羊皮袄老头。
唐玄葬起礼:“善哉,善哉——”
类似的信仰问题,其实从来就没有一个答案。
所以很多时候都是无关紧要的。
毕竟……
答案已经摆在了那里。
解龙昌安排了一桌美食款待孙舞空一行人。
作为回报,唐玄葬则是颂了一段经文,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更多的只是祈福。
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唐玄葬颂念时,隐隐有佛光显现。
这是佛法大成的标志。
孙舞空其实到现在也不知道唐玄葬的具体实力。
经过了太上老君重塑肉身,孙舞空应该已经算的上是混元一气道太乙金仙,单看战斗力的话,已经是这天地间第一第二梯队的人物了。
如果是斩六根,断六识之前的唐玄葬。
大概也是太乙金仙的级别。
可以说西行路上一路横推没什么问题。
一把千斤的禅杖。
把过往妖怪的大腿上全都刻上个殇。
但是……
自从斩六根,断六识之后。
孙舞空就越发的看不懂唐玄葬了。
如果说原本的唐玄葬,身上缠绕着一股很特殊的锋锐之意和锋锐之气。
孙舞空其实没想明白,为什么一个出家人,一个修行者会有这般凶厉的气息。
直到掌中世界的那场战斗。
孙舞空才发觉,原来唐玄葬的身上,一直都还藏着作为洪荒凶兽的金蝉子的凶魂!
金蝉子啊!
洪荒大劫中,西方二圣的底牌之一啊!
上古异兽啊!
然后就被唐玄葬捶死了。
嗯……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如果说原著里,斩六根,断六识的是齐天大圣。
带上紧箍咒,神猿归心。
那么这一次的西行。
就是十世取经人唐玄葬察觉到了转世为人后所带有的人性弱点,然后一鼓作气捶死了金蝉子的恶念。
嗯,也就是功利心和胜负欲。
从此,六根清净。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孙舞空隐约感觉唐玄葬已经步入了另一个境界,另一个层次。
但是……
封神榜之后,还会有这样的人出现吗?
没人能给出答案。
佛光若隐若现,颂念加持下,解龙昌一家的身上竟然有淡淡的黑色起雾溢出,与唐玄葬身畔的佛光纠缠,最后一点点的消失不见了。
孙舞空表示大为不解。
那是什么?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东西是……
业障?!!
为什么这里的人身上会有业障?!
解龙昌家的每一个人,甚至包括他那个才不过七八岁的孩子,身上都溢散出了丝丝业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