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个锦城的人都在为出现两个月亮的异象奔走相告时,赵家小姐在家奴的照料下清醒了。
她看到床边随意放着几件男人的衣服,明白家里是来了采花贼。
虽然自己的衣衫凌乱,但好在身子还是完整的。
她瞥见床头上刻着“言千至此寻花”,美目似是有怒火迸出,纤白的手掌一把拍向床头,整个床发出了咯吱的响动。收手时,那行字已被抹除。
“小姐,此人善于飞檐走壁,我们的护卫虽有二阶水准,但追赶不上他。不过老爷已经下令全城捉拿。”丫鬟说道。
赵知许没有理会,走下床后顾不得穿鞋,赤足来到柜子边,看到母亲传给她的木盒已经丢失,气得咬了咬牙。
“外面因何事喧嚣?”
丫鬟连忙给赵知许的纤白赤足穿上鞋子,解释道:“回小姐,夜空出现了异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月亮……”
丫鬟本以为钟爱奇闻异事的小姐会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看月亮,但她发现小姐并没有多少惊讶,仿佛已经知道会有双月悬空一般。
赵知许随意披上一件衣服,遮住了她玲珑丰满的曲线,缓缓朝着窗外走去,对着双月回想起了母亲的临终叮嘱:
“母亲告诉我两件事:第一、盒子丢失之日,天空将有异象,不必追究。第二、若是遇见有人自称言千,无论是人是鬼,拔剑阉之!”
……
言午坐在茅草堆上出神,对他而言天上的玩意跟两个蛋差不多,就算掉下来也砸不到他。
往事的回忆在脑中像是走马灯,从记事到现在,自己不过是个普通的穷人。最特殊的一点也不过是能将头埋进大腿之间……
打开盒子后怪异的事是实实在在发生的,难不成我是个背景深厚,但被迫流落人间的贵族?
比如……皇室成员、圣皇后人。
再次打开了那本书,书里的时间已经到十月十五,正好与今天同一日,但是从这之后再没有新的字显现。
鲁关23年,言午还从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是用这个年号,书写的方式与夏国无异,言午猜测是自己没听过的海外附属国。
对了!言午突发奇想,如果我提前在书上写字,那这本书还会不会有字浮现?会覆盖我的字,还是换行?
言午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手指触碰到书页的那一刻,时光的厚重感再次传来。
“乔巧,真当为师看不到?”言午写下一行红字。
没过多久,接着红字的下方,竟然浮现出一行新字:“你不是师傅!你是谁?”
这一问的骇人程度,就像是一个人哭着对着躺在棺材里的朋友说:“求求你别走。”棺材里应了一句:“好的。”
浑身的寒毛顿时悚立,言午连忙环顾四周,仿佛会从哪个阴暗的角落突然蹦出一个人。
对方能看到我的字,我也能看到她记录的事。能做到这种事的,在言午认知中只有圣者能办到,赵小姐虽然学的是圣者,但她尚未入学,并不会这种高端的圣术。
难道是别的圣者在捉弄他?
也不可能,他们不会闲到对一个穷光蛋开这种玩笑。
要是……就这样相信我们双方是互不相知的情况呢?
那这本书就有意思了。
鲁关23年、因果律……这些陌生的词让言午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不定对方不是海外的附属国,而是这本书连接着另一个世界。
“言千,你也可以称呼我书灵。”言午胡诌道,这种情况没人会轻易把自己的身份全部暴露,他打算多套些信息。
在摆满兵器的房间,一位少女看着书上的红字,愣了一会儿,这本书是师傅赠与她的拜师礼,可从没有告诉他书是活的……
想起之前记录的花痴经过,乔巧的脸刷地抹上一层红:“书灵先生,求求你千万别把我写的话告诉师傅。”
“……”
这是重点吗?这个叫乔巧的如果不是伪装,那就有些天真了。
“我们互相保密,人是很难接受一本活书的。”
“当然啦,书灵先生。”乔巧放心地抱着书本亲了亲,白嫩的脸看起来就像刚剥开壳的荔枝,“以后我有开心或是难过的事,还可以与你诉说吗?”
言午还想多问些信息,但是几行红字让他有些心疼,明日要去买些笔墨,总不能一直血书交流。
“我在书里呆着也闷,愿意听你分享。”
“一言为定!”
女孩心里升起一股欣喜之意。她就这样多了一个小秘密,尽管是别人不在意的秘密,也足够让她感到新鲜愉悦。
……
第二天,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已经讲起了双月悬空的浪漫传说。
大街小巷的人们在闲暇之余也在聊双月异象,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种事也不过是谈资罢了。
“掌柜的,外面贴的是新通缉令?言千是哪号人物,竟值两百银币?”言午收好笔墨问道。
“嘿,你还是第一个来这儿问通缉令的。”掌柜笑了笑。
言午明白他的意思,拍拍胸膛笑道:“不就是天上多个蛋吗,谁没有似的。”
“话粗理不粗。”掌柜也爱跟这些混小子聊两句,“我跟你讲,外面的通缉令是昨晚新贴的。人叫做言千,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采花贼,但据说他敢闯进赵府采赵小姐……只是花没采成,差点让人给阉了。”
“……”
言午强笑了两声,心想昨晚的“抬头如龙”,转头也把他给卖了。
“没想到一觉睡醒,事还不少。要不是天上的玩意儿,赵小姐这事也够惊动锦城了。”
“谁说不是呢。”
……
锦城学院是夏国圣者与战将的重要人才输送地,与都城的冰火学院齐名,夏国超半数的将领都是从这两所学院结业的。
言午见过单手举巨石的战将,也见过操纵水火的圣者。想要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好好活着,要么向上天祈祷,在神仙打架的时候不要殃及自己,当一个运气好的普通人。要么就把自己变成神仙,由自己掌握命运。
在锦城学院招录时,他虽然不会圣术与武术,但好在考核时,理论占了很大比例。他凭着一个“蹭”字厚着脸皮四处偷学,考核时居然仅凭理论甩开了其他人两条街。他同时包揽了最高分与最低能……
终于能进学院修行了,言午意气风发地站在学院前,看着宏伟的大门踌躇满志。
“嘿,说你呢!讨饭到别处去。”
门口的学院学子拦住了言午,见他穷酸模样,便认定与学院挂不上钩。没钱你上哪儿学?不学你拿头考?
言午倒是不介意他这样称呼自己,好声解释道:“师兄,我是今年学院的新生,是来报道的。”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了入学的手册。
金角闻言接过手册,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确定是锦城学院正宗的手册,嫌弃又无奈地说道:“行,先交二十银币吧,接下来你的吃住需要听从学院。”
如果不是这该死的盒子把他的不义之财变成了废纸,两百银币都给得起……但现在真拿不出。
言午笑道:“师兄啊,实在抱歉。这趟从家里出来得急,钱没带够,等我入学之后给家里写封信,一定把银币补上。”
“喂喂。二十银币都给不起,你真的叫言午?”金角也不是傻子,根本不相信他家能拿得出钱,怀疑道,“我听说这次入学理论独占鳌头的人就叫言午,不会是你偷了他的手册吧?”
听到言午二字,周围正在办理入学的学子们纷纷把目光聚焦到言午的身上。恐怕连言午也没想到,还没入学,自己的名气已经在学院传开了。
“师兄真是有趣,手册可是有院长认证的印记。”言午拿过手册,在书页正上方出现了自己的名字。
如果人是冒牌的,那手册就不会有字显现。
“你就是理论最高分?”有人说道,“看着不太像……”
众人点点头,在他们想象中,言午应该是个拥有丰富资源的贵族,怎么说也得锦衣华服、家奴簇拥吧?
可想象与现实的差距也太大了……
其实人总喜欢把自己的成功归因于实力,把自己的失败归因于环境。他们无法接受一个吊儿郎当、灰头土脸的“言午”。
金角觉得心里有些失衡,压抑着自己的不满道:“锦城学院自成立两百年来,还从未有学子赊过账。言师弟,学院里的角逐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至今没有开过气理、又没有资金背景,不出半年就会在里面丢失人的尊严……”
“师兄,我听闻锦城学院有一条入门归零的规则。”言午收起手册道,“只要进了锦城学院的门,所有背景一切归零,难道这条规则是摆设?”
天真……金角当然知道这条规则。在学院,所有吃住都是学院负责,学生即便有深厚的背景,外头的人也轻易进不了学院。规则原本是激励锦城学院的学生,能不受家世等桎梏,专于修行。
但定规则的人哪能想到没有背景的人,谁会在学院里得罪一个名门贵族?
要真这么做了,家里说不定第二天就因为位置不吉利,阻断国运,而被贴上误国的标签流放边境。
“行吧。”金角心想该提醒的都提醒了,以后要做的事也不必心怀愧疚,你要自讨苦吃可怪不得我。相信不久之后,那片种满菊花的后山将会多一个弯腰的花农。
言午悠然进了学院,虽有数双眼睛注视着他的后背,但他毫不在乎地走向属于自己的住所。
金角不知道的是,他幼时从战火中苟且逃生便是孑然一身,学院外已经没什么能威胁他了。而在学院内,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