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海角很长。
长到没有边际。
老疯子的遗言,却很短。
去吧,小疯子,用我的棍子,把这尘世,搅个粉碎。
于是。
三枚铜钱,一头老牛,半截枯枝,少年走下翁泉山,用树叶儿吹了一首送终的曲儿。
三天后。
霍阳城街,狗盯着少年,盯着牛,牛盯着少年,盯着狗。
“小姐快看,那个人在和阿旺抢食呢。”
丫鬟指着少年口中的半个馍,轻笑不断。
“你叫什么名字?”
“李顽。”
少年找了个角落盘腿坐下,烂布衣,破衫子,三口并两口吞下那脏污的馍,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
“瞧你也算健壮,怎的落魄至此?”
小姐也不笑,仿是由生的愁眉病态。好看是好看,柳叶眉,樱红嘴,冰肌,雕段,称得上佳,却不免少了几分生机。
李顽笑了笑,排出三个钱。
“故人遗物,花不得。”
又指了指老牛。
“打不过,宰不得。”
“嗯。”
小姐从丫头手中夺过纸包,递予李顽。
“小姐,这可是林公子……”
“小姐,你就是心太软啦……”
二人走远。
李顽拆开纸包。
“桂花糕啊……”
老牛低头,拱了拱他的肩。
“知道了啦,你个馋牛……”
人群依旧围着他,他随口叼起一块糕,将剩下的就看纸包,丢向老牛。
雨渐起了,李顽引了牛,入了城东的破庙避雨。
老乞丐跟着他进门,半自语,半自嘲。
“这霍阳城啊,是一片浑水。别瞧这地儿不大,临着边咧,牛鬼蛇神,都可着往进钻呐。小伙子,你这体格子,倒也像个江湖人,别待久了,陷了,就出不去啰。”
“老人家,您……”
李顽警惕地拉了拉手中的僵绳。
“我?我怎么了?我就住这儿啊。”
老乞丐大笑。
正所谓,人不寻烦忧,烦忧自上门。
“贱人……”
香水阁,探子如实告知,林公子再不复平日里的温润,他大骂着,尖叫着,一巴掌抡倒了身后的下人,沉声不语。
“既然安家小姑娘不喜欢公子的礼物,那我们不妨,换上一件。”
儒生打扮的中年人阴狠一笑,手中的羽扇摇得生风。
“比如,那个嘴馋小子的脑袋。”
毒士岳骁行,荒北三城江湖,皆晓他的手辣与心残。
夜半三更,安家大院。
“喂,兄台,来串门儿?”
少年靠在墙根儿,嘴咬着树枝儿,手中的枯木截子在半空划着圈子,笑吟吟地看着翻墙而入的黑皮子。
黑衣人明显被吓了一个激灵,从袖中取出短剑,身法腾挪,直奔少年咽喉。
“还正愁没地方找你呢,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如此心想。
本来,仅想着置封信件,敲打敲打安家老不死的,再去索了这贱民的小命,没成想,他还赶着见阎王。
“老胳膊老腿的,就省省吧。”
少年只一棍当头,黑衣人,血洒当场。
“一饭之恩,全当奉还。”
第二天,霍阳城的人,又多了些许谈资。
那号称一剑压城二十年的林玄生,吊在城头,已没了生息。
城墙刻着几行大字。
“害人者,不关我。害我者,吊城头。一一李顽书”
而始作俑者,已牵了牛,离了城,寻着那荒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