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乐趣属于闲人。
日头落下,集市里的商贩纷纷收拾了货物,骑着骡子,赶着车子出城,以赶上到家的宵禁,免得吃了保长家的棍子。
昏暗的城市里,路边的酒馆纷纷点上灯笼,梨园的剧场停满了华丽的马车,巷尾的抻面摊早早就冒起了白烟。
好几个干完苦力活儿的短衣女汉子,要了几大碗素面,盯着那出入豪华茶楼的达官贵女,嘴上嚷嚷着吹牛:“你看吧,要不了几年,那搂着小哥出入的胖女人,必定是老娘!”一起吃饭的混混女哈哈大笑。
便是在这样的氛围里,戴起斗笠的楚言驾着马车,带着两个师姐,往夜市去。
一名流浪卖艺女牵着两只猴子,耍起斗剑把戏,也有耍棍喷火的奇人让年幼的小男孩儿讨赏钱。
两旁花灯皆亮,来往不分老幼男女,也不分权贵贤愚,都在这夜市里,欢笑着,吵闹着,倾泻着积累了一整个白天的压抑。
伪装成猫小六家丁的一队金吾卫,点头哈腰,早早就把那一车子的酒收光,笑着离去。也多亏了这马车子是空的,口袋里也带了好几张上百两的银票,这一夫二妻才能京城里尽情购买喜欢的物品。
一向大手大脚的齐师姐,倒是热情,青稞买了三大袋子,黄糯也买了不少,听那见多识广的粮食店老板娘,一个个介绍那国境区的酒水酿制法,全都写在纸上,打算花个三四天的工夫,试一试酿造青稞酒,黄糯酒,还有那江西之地的椒酒。又买了不少最新的酿酒器具、滤酒器具,坐在车上摆弄。她这次出门可谓收获颇丰。
反而是内敛的冷师姐却没什么想要的,只要能待在楚言身边,珍惜这三年时光的一点一滴,她便觉得舒服。
至于楚言,他带着两个师姐到这京城,原本是想三人去梨园看戏,多买些吃玩的东西,回家之后,给两位师姐解开丹田上的鬼剑魔种,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谁想两位师姐却是坚持不去,撒娇都不去。
两人好似全忘了自己本是那挥金如土的女侠,拒绝了一切奢华,每一分钱都花在生产与兴趣上,完全沉浸在了小老百姓的角色当中。
师姐们没有正常女人那般旺盛的人欲,他劝都不去,这让他不禁反省,自己这三个月来,又是用剑气压抑师姐们的功力,又是勾引两人夺他的初阳,又是在财富分配上表现控制欲,是不是逼得太狠,把两位师姐逼得不正常了?
还是说,两位师姐是真有打算,要和他隐姓埋名,当一辈子克己克欲的普通人?
没等楚言想明白,六扇门副总捕头,独眼娘们,徐老狼忽地推开两个游客,从人群里钻出,朝着齐师姐使了一个眼色。
齐师姐见那徐老狼绷着张脸,伸伸拇指向着远处的梨园,忙转头对楚言说:“我要见个朋友,不方便让你们见她,一会儿咱们哪里见?”
楚言本想指着夜市最好的“月味居”,点好一桌子南陵家乡菜,等齐师姐回来,冷师姐却说:“你和那捕头聊完了,到巷子后面的阳春面摊找我们吧。”
听到是徐副总捕头上门,楚言知道是白天自己又闯祸了,说道:“是大内的人发现我们了吧?”
齐不凡笑眯眯的,摸了摸楚言的脑袋,叫师弟安心,她可说不出“以大内的手段,三个月前,咱们在阳谷镇落脚那天就发现了,只是今日咱们三个一起进京,想来那位千岁奶奶想见见咱们”云云之类的话。
说这种自作聪明的话语,有时候反倒令人担心。
她忽地发现,楚言绑头发的绳子正是她送的红绳,不由地俏脸一红,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乖乖待在冷师姐身边,等我回来。”眼睛往四周瞅了一眼,记住附近标志,这便跟着徐老狼走了。
楚言斜着眼睛,以手托颚,叹气:师姐她又把我当小孩子一样宠啊,要是这样,今晚给你解开封印时,免不得让你多吃些苦头!!
没等他想好怎么让齐师姐吃苦,冷师姐那滑不溜秋的小手已经牵着他下了马车。待他看向冷师姐时,师姐却不敢看他,只能看到师姐红红的耳根,自己的耳根子也不由地红起来。真不知道两人谁动情更多一些。
冷师姐:“老板,阳春面一碗,落个鸡蛋。”
老板娘:“好嘞!”
冷师姐:“有开水吗?”
老板娘:“有。”
冷师姐:“涮涮碗和筷子。”
她又说:“师弟,当年便是这里,你把我捡到的,你还记得吗?”
“是这里吗?”
楚言掀开斗笠一角面纱,往外看去,已经十多年没来过京城,记忆已经模糊,只见面摊老板娘是个白净的老大娘,包着头巾,慈眉善目,围裙十分干净,可细看之下,那围裙后的衣服满满都是补丁,这衣服不穿个十年以上绝不会是这副模样。
楚言:“大娘,衣服舍不得换新,日子苦啊。”
老板娘:“苦吗?不苦也。”
“这话怎么讲?”
“你们是外面人吧?”
“是。”
那卖阳春面的老妈子咧嘴笑道:“小伙子啊,这你就不懂了,我们京城老百姓,评价生活得好不好,非是那穷讲究,而是先看吃喝,再看用住,最后才是衣着。你别看我衣服不好看,我这每天都能给自己落个鸡蛋,吃一碗自己煮的面条,搁到二十几年前,那就是造化!”
“现在,再加个鸡腿都不打紧!”
穷讲究便是指老京城人做惯了皇城脚下的百姓,即便国难当头,也爱装面子,生活困苦之极却还把自己装在那富贵人家的条条框框。一到外地人进京,明明自己饿得肚子咕咕叫,却鲜衣怒马,恨不得鼻子指天,装的自己每日锦衣玉食一般。
可逢着二十多年前那场大难,先是前朝女帝无道,让穷讲究们一个个过得是水深火热,卖了衣服换米吃。再是那楚无敌取了女帝人头,毁了朝廷的尊严,叫四大禁地拍手称快。便再没什么可讲究的了,一个个都脚踏实地下来,干起了大小买卖。
她刚说完,立刻有几个短衣帮的食客搬完货品,呼应:“然也,然也。”来到这面摊。为首的也是位大妈,四十多岁模样,衣裳是个透汗马甲,露出小臂和小腿,双臂纹蛇,筋肉结实,双眼透出精光,一看就是那吃肉干力气活的苦人。
那大姐头一拍桌子,几个短衣帮的姐妹一齐坐下,“现在是先改吃饭,再改喝水,然后改住用,若不是当今女帝开明,整顿朝纲,废了七捐八税,推倒坊墙,废了宵禁,搁二十多年前,我们哪能夜里出来当工,又能吃这一顿夜宵呢?”
“范工头吃些什么?”煮面老板娘擦擦手,笑着打招呼。
范大姐头扯着嗓子,哈了一声,呸了一口,一根食指蹭蹭鼻子,憨笑道:“什么狗屁工头?还不是吃你苗大娘的阳春面长大的,给姐妹们要七碗面,七个卤鸡腿,要腌豆角,多放盐,夜里还有力气活!”
老板娘笑道:“又给十二馆搬货啊?这次你可得学得巧嘴,会说好听话,多要些赏钱,那十二馆的贵人,来自天南海北,只是给赏就比你那工钱多了十倍不止。”
范大姐头摆摆手,道:“不是,是工部请的仙门地师来了,地师擅长搬山移水,要帮着给咱这破落坊打个水井出来,嘿嘿,去那地狱坑挑水,实在晦气,去上下两坊太远,排队就要花一个时辰,要是咱们坊间有水,当然就不求人,我等不急,要给工部帮工,工部偏要给我加工钱,我就多教姐妹帮忙!”
听着是要给本地坊间打水井,那老板娘也是欢喜得很,道:“总算能就近吃水了!既然是咱们坊间打井,那就是给自己人干活儿,我再给你们每人落个鸡蛋!”
范大姐头一听要加鸡蛋,马上算钱。
这一碗阳春面,在本朝是两文一碗,鸡腿五文钱一个,七个人,那就是七七四十九,一个鸡蛋两文钱,二七十四,总计六十三文钱。
那大姐头没学过算数,用手指头掰着算,算不清楚,嘴里嚷嚷着:“要是我家那读过书的小月,肯定一下就算清楚了。”
楚言说道:“大姐,是七九,六十三文钱。”
范大姐头一听个准数,立马把钱结了,笑嘿嘿冲着楚言,拱个手:“多谢,唉,还是读过书的厉害,就是个男人也比我懂得多,我这算数都是用加法的,你这一乘就出来了,我家小月教我乘法,我是怎么都学不会,现在连个男人都会乘法口诀了。真丢脸啊,老掉牙了。”
老板娘把那八碗阳春面,一个个摆上去,说:“不丢脸,你是不会算数,你家小月会就行,以后咱们的孩子,都能学算数,都能学武功,各个都能保家卫国,帮着女帝铲除禁地叛逆!”
范大姐头吃着面,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还是本朝女帝英明,身旁几位重臣都是大贤臣,察觉百姓疾苦,修官道,开书馆,传武艺,通商道,废宵禁,搁前朝女帝,用周小桐和猫千岁那对母女,哪里顾得上我们百姓?不让咱们读书,不让咱们习武,就做猪猡,男女都一样!”
老板娘笑道:“瞧你得意的样子,等会儿还得随那位东海仙门的地师去挖井呢,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说着,老板娘就把那十四文钱串了铁串子,偷偷挂在那范大姐头的腰上,显然是不要她们多给的鸡蛋钱。
见着,她们一个个朴实无华,热爱生活的笑脸。
听着,她们一个个拥戴女帝,期盼美好的生活。
楚言忽地想到十几年前,自己初遇皇帝丫头时的景象。
那年他七八岁,皇帝丫头十一二岁,比他稍微年长些。
“你母亲楚无敌杀了我皇奶奶,我本该恨你。”
“可若不是如此,我母君也不能做了监国,也不能立刻着手治理这皇朝的烂摊子。”
“原本该是你楚家改朝换代,代我家成为这天下霸主。”
“可惜你那自称天下无敌的妈妈,是个担不起天下的胆小鬼!”
“你妈妈做不得皇帝,将来这天下还是得传到我的手里!”
“可你别以为,我和我母君因此得了天下,我们就会感激你和你妈妈。”
“相反,你要小心!”
“当今天下,四大禁地,割据为患,国也不国,民也不民。尤以你家南陵剑冢最甚,智谋有六卿,武将有十二剑老,精兵有三千剑甲,运粮随从有四十万南陵巾帼。”
“朝廷虽弱,却也是百姓所归,能得今日喘息之机,他日便是尔等禁地的覆灭之因。”
“下次见面,就是本王把你囚在紫宸宫里,做侍寝的时候。”
“你趁早在南陵洗干净身子,等着本王领兵入南陵娶你。”
娶我?
楚言嘿嘿一笑,正巧冷师姐喂他吃面,他一口吞下。而后,环视这藏在繁华大街后面的贫民窟。
虽然京城百姓的生活今非昔比,但依旧水深火热。朝廷如今能够苟延残喘,还不是因为四大禁地相互制衡,需要它这个盟主存在?
而且,就如今这个废墟起新楼不过十几二十年的朝廷,要和千年不败的南陵比,还是有所差距。
且不说,齐不凡师姐、冷如冰师姐已经是大宗师,南陵在高层武力已经碾压了京城。
东海拳宗禁地,已经与南陵剑冢联姻多年,老妈和小姑更是关系密切的好姐妹。
而且,剑冢之鬼的三师姐已经出世。
有这三大法宝,朝廷拿什么赢?
皇帝丫头凭什么让他到紫宸宫里参观?
……
……
“齐不凡,如果朕说朕会不惜代价,帮你诛杀剑冢老三陈安然,囚禁你最恨的大师姐冷如冰,扶持你一人做剑冢之主,你齐不凡,是否同意?”
梨园,最顶层的包间。
徐副总捕头,放下佩刀,三跪九叩,迎头就拜一个身穿黑色道袍的胖女人。
那女子真胖,像头虎纹肥猫,却有猪鼻子,短耳朵,大圆脸,杵子指头,眼睛也是一条线眯缝,微微笑。
似慈母,似老姐姐,似热心的大婶,似只要你叹气,马上就拍着你的肩膀说:你很棒!努力!加油!
但若说气质像什么物件,该说是一座千百年不易的大山,一尊任谁看见都会安心的大山。
齐不凡瞬息间便能察觉,此人修为深不可测,举手抬足,就能爆发出移山填海的巨力,把一切美好的事物撕成碎片。
她的身体微微有金色光泽,修得该是佛门金刚不坏。
呼吸却是道门正宗的呼吸法,一呼一吸虽然无声,气息悠长如渊似海,肚子里似乎藏了一个无尽的黑洞。
哪怕齐不凡巅峰时,也不敢说十招之内,就能够破开她的防御。
若是胖女人主动运气,凭这深湛的内功,恐怕还要比眼下更可怕十倍不止。
但声音却不是这胖女人发出的,而是屏风后,一道举杯对月的身影。
那身影放下酒杯,缓缓起身,面向屏风,看向了屏风后的齐不凡。
胖女人屈膝下跪,不敢与屏风后的身影并肩,宽松的道袍立刻被撑成一个丸子。
两人有一屏之隔,但齐不凡能够感受到,屏风后的人有一对年轻而锐利的眼睛。
那双眼睛正等待着臣服,就如同胖女人对她臣服一样。
齐不凡到了此时,才明白,与约见她的人,并不是那内廷五千女官之首的猫千岁。
而是更尊贵的主家。
条件很诱人,朝廷会扶持她回到剑冢,成为剑冠。
齐不凡没有问代价。
因为她现在有的东西,不外乎是两样东西。
其一,是她二品修为,但停留在宗师意识的肉体。
其二,是师弟。
两样东西,她都丢不起。
那屏风后的人,用手指点着桌案上的杯子,发出清脆响声,继续抛出筹码:“你身中鬼剑魔种,意识虽在宗师,修为困在二品,就算是楚无敌也无法解决,但我皇家偏就有办法帮你恢复宗师修为!”
“皇家不须你和剑冢实质上归顺,只要你名义上臣服朝廷,昭告天下,皇家自然会为你正名,打着剑冢正宗的称号,天下巾帼便会在皇家的号召下,为你出力,帮你夺回剑冠之位!”
“朕也不是你想的好色之徒,你那小郎君虽然美艳,但朕是爱江山不爱美人。”
“朕想要的,只是代替先祖,统一这个支离破碎的山河,让百姓生活富足,不再担惊受怕!”
“朕对美色,没有兴趣!你也不必过度提防朕。”
“而且朕记得,你其实是京城人吧,你是当年楚无敌来京城时收的徒弟。”
“你也该见到朕为京城做的一切,百姓虽不言富足,但生活却也算日新月异,国家虽不算强盛,却也有可用之才,你离乡多年,就不想为自己的家乡人做些什么吗?”
齐不凡拱手道:“陛下为天下着想,不凡佩服,只是南陵事南陵管,陛下是京城人,正如戏文所言,陛下为天下第一人,但天下却不是陛下一人的,齐不凡确实很渴望得到解除鬼剑魔种的法子,但既然归了南陵,便该为南陵计,请陛下赎罪。”
屏风后的人,静静听她说完,点点头。
“归南陵,为南陵计,南陵逐你,还不计前嫌。你这般忠臣,确实不错,也难怪朕问徐老狼,南陵剑冢托付何人,可令天下归朕,徐老狼说是你,今日你们三人进城,恰好朕到梨园看戏散心,朕也第一个找了你,若你做了剑冢之主,想来这天下又可太平一百年,只可惜啊……”
听见“可惜”二字,跪在一旁的六扇门副总捕头,徐老狼扯了扯齐不凡的裤腿。
“陛下!齐不凡大侠对朝廷颇有功绩,斩杀魔教长老,对六扇门更有大恩,是可造之才。”
屏风后的人背着双手,没有说话。
屏风前的齐不凡也没有说话。
梨园下四层,都是来看戏的,喧闹不止,叫好声,此起彼伏:
一层的木头横椅子挤满了平民百姓,也有站着的,叫好声音大多从那里发出;二层是一个个有单独座位的小康之家,一个个盯着楼下的不如自己的,面带喜色;三层是士绅人家,椅子有靠背和垫子,比起看戏,更乐意聊富贵,让底下的叫好声,盖住谈生意的动静;四层便都是小包间,藏头藏尾,看不见人。
这最顶层的五层,只有三个包间,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良久,屏风后的人说:“《东洛列国志》有言:投其所好,得制其命。”
“朕开出的条件,自认为已经足够优待,让人为朕卖命,你真不考虑了吗?”
齐不凡拱手道:“陛下,舍弟还在等草民,恕草民无礼,这便告辞了。”
屏风后的人点头,说:“客居他乡也不愿背离故土,真是个忠义之人,你去吧。”
“多谢陛下。”齐不凡转身正要走。
屏风后的人看向那跪地的胖女人。
“朕从不相信有人会对利益二字不动心,朕觉得一定是朕开的条件不够,只是朕一时拿不出更多筹码。”
“猫五姐啊。”
胖女人起身,如一座拔地而起的七级浮屠。
一瞬间,齐不凡感受到一双恶意流溢的眼睛正在缓缓睁开,盯着她的后背。
她转过身来,看向那被叫做“猫五姐”的肥胖女人。看着那眯缝的眼见渐渐睁开,里面竟然是两团黑洞,有种心脏被紧握住的感觉。
屏风后的人继续说:“相同的条件,再加一样礼物,想来当那剑冠首徒冷如冰,看到齐大侠的人头,放在那楚家酒肆的桌案上,必愿意代朕做那南陵之主,便劳烦猫五姐摘下齐大侠的人头,做成酒杯吧!”
猫五姐抬起手,掌心对准齐不凡的俏脸,那掌心竟然也是一个小小的黑洞。
“诺!”
齐不凡瞳孔紧缩,迅速后撤。
可那只肉掌已经出现在眼前。
无声!无息!轻柔如棉絮!
明明九尺身高,至少五百斤重的躯体,动起来竟然没有一点声音。
齐不凡一侧脑袋。
肉掌释出的柔软气息,被她悄然躲过,那气息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果不其然。
那股气息所触,身后的梨花木门就像雪花融化一般……一寸寸化为尘土。
无声!无息!以柔劲毁人!
她认出这招的根底。
——虚空毁实!
仙门《无为六术》中的一门无上拳术!
为何大内高手会这套拳法?!
齐不凡没有继续想下去,剑气自丹田而出,充盈四肢。
